德怀特站在城头，无奈的看着城下。</p>
他们的敌人站在城下，没带武器，也没穿盔甲。</p>
列奥指挥着数千名神罚者在高唱圣歌。</p>
这是霍威特在二十多年前写下的圣歌，在神圣天国传唱过许久，稍微有点身份的神罚者都会唱这首歌，尤其孤影军团，听到这首歌的旋律，就有不少士兵在城头上哼唱了起来。</p>
因为德怀特很喜欢这首歌，孤影军团也跟着喜欢这首歌，写这首歌的时候，德怀特就坐在霍威特的身边。</p>
他是霍威特收养的孤儿，被收养之前，他没有名字，大部分时间被人称为小杂种和小畜生，连德怀特这个名字都是霍威特给他起的。</p>
德怀特觉得自己可以抑制住自己的情感，眼前面对的是列奥，又不是霍威特本人，他也不可能为了一首歌而对敌人手下留情。</p>
但孤影军团变了，他们对战斗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厌恶。</p>
德怀特本以为孤影军团从不需要作战的理由，他们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战斗似乎是他们生命的全部。</p>
可德怀特发现他的士兵没有那么坚强，一听到这首歌，他们就会落泪。</p>
孤影军团的战士永远不会违抗命令，只要德怀特下令出城作战，他们毫不犹豫拿起自己的武器。</p>
可他们的长矛刺不中敌人，羽箭也射不中敌人，就连神罚武士都不能自如的使用技能。</p>
如果只是士兵的问题倒也好说，德怀特对怠战的士兵从不手软，昨天他还亲手砍了一个在心不在焉的百夫长。</p>
可如果连自己都出了问题呢？</p>
在昨夜的战斗中，他接连两次走神，在紧要关头没有下达任何命令，造成四百多名收纳者命丧敌手。</p>
收纳者的命很贱，只要掌握了神血石的移植方法，一个月就可以制造一批。</p>
可问题的关键不在收纳者身上，是他的士兵根本不想战斗，一名伍长砍下了敌军的脑袋，他的眼睛里竟然含着泪水，整场战斗以最尴尬的方式结束了，留在尸体上的神血石都忘了收回来。</p>
列奥的歌声越来越大，他们距离城墙太近，已经进入了弓箭的射程。</p>
德怀特举起手，示意弓箭手开弓，可手在空中停留了半天，却迟迟没有落下。</p>
耳畔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大主教救了你，你却给他的仇人当狗！”</p>
德怀特勃然大怒，回头道：“谁在说话！”</p>
士兵们茫然的看着他，刚才没有人开口。</p>
一名千夫长指着城下道：“可能是敌人用了吟唱技。”</p>
德怀特无力的把手放了下来，士兵的弓箭无力的射了出去。</p>
德怀特不停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想让自己清醒过来。</p>
他对着自己大声咆哮：“我来这里战斗时奉了教皇的命令，我来这里是为了主而战斗！”</p>
耳畔又有声音响起：“为了主而战斗，为什么要伤害主的神圣使者！”</p>
不管那声音从何而来，德怀特直接和他吵了起来：“威尔金斯与大主教巴克恩为敌，属于叛乱，惩治叛乱是我的责任！”</p>
“为什么与巴克恩为敌就是叛乱？”</p>
“因为巴克恩是教皇任命的大主教，他得到了主的认可！”</p>
“神圣使者也得到了教皇的任命，也得到了主的认可。”</p>
“我只是在执行教皇的命令！”</p>
“你还没把这一切告诉教皇，却已经对主的孩子举起了屠刀！”</p>
“真正的军人不需要战斗的理由！”</p>
“你为谁而战？主？教皇？还是巴克恩？”</p>
“巴克恩代表了教皇的意志，教皇代表了主的意志，都是一样的！”</p>
“列奥呢，他是神圣大主教！”</p>
“他没有得到教皇的认可！”</p>
“但他得到了霍威特的认可，霍威特救过你的命！”</p>
德怀特在和自己争吵，但他完全意识不到自己在和自己说话。</p>
身后一阵咆哮声响起，惊醒了德怀特。</p>
回头望去，但见一名千夫长用圣光爆了自己的头，他也在自言自语，他也在和自己争吵，吵到最后，他吵不过自己，但是打赢了自己。</p>
士兵们都在和自己争吵，德怀特看着眼前的一幕，只觉得天旋地转。</p>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每个人的状况都一样，这到底是内心的忏悔还是瘟疫。</p>
实际上，这是一种叫做忏悔之毒的瘟疫，来自霍威特的古书。</p>
霍威特临死之前，除了让人把列奥送出城外，还送走了两千多卷古书，其中有一百多卷古书中记载着古老的巫术和药方。</p>
听起来有些滑稽，神罚者最痛恨巫术和医药，死在他们手上的巫师不计其数。</p>
可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在残害巫师的同时，神罚者获得了很多巫术和药方，有些巫术和药方完全没有流传下来的可能，因为它们是巫师独创的，而巫师一般没有子嗣，也没有朋友，尤其不可能和其他巫师成为朋友，他们的药方也没有传承下来的可能。</p>
忏悔之毒就是其中之一，创造这份药方的巫师一生独居，这类药方注定会在巫师死后失传，可谁也想不到，它竟然被神罚者传承下来了。</p>
这卷古书上贴着几层封条，引起了列奥的注意，等看到药方的内容，列奥终于明白霍威特为什么对这药方如此紧张。</p>
这种毒药是神罚者的天敌，他能把人们内心中的愧疚无限放大，并且不断积累在内心深处，等到人们在忏悔时一次性释放出来。</p>
有很多人一生都不懂得忏悔，他们从来不认为自己做错过什么。</p>
但忏悔是神罚者的必修课，是他们每一天都必须要做的事情。</p>
每次和列奥交手，孤影军团都会那么一点愧疚，对信仰的愧疚，当然，只是一点点而已。</p>
可他们中毒了，这份愧疚会被无限放大，在每天日出祈祷时彻底爆发出来。</p>
日复一日，如是循环，孤影军团的意志在几天内被彻底摧毁。他们没意识到自己中了毒，只是觉得和神罚者自相残杀，让他们背负了很沉重的罪孽。</p>
列奥没有急于攻城，带领信徒们唱完了圣歌，他进入了一座戒备森严的营地，在营地的中央有一架瓜特尔特殊打造的巨锅，整个锅子比一座房子还要大，几百名强壮的信徒在往锅子下面添加木柴。</p>
锅子里的汤药正在沸腾，布鲁托、波蒂娅、路丽安和萨尔娅严格按照书上介绍药量，往锅子里投放药材。</p>
列奥尝试配置过忏悔之毒，但从来没有成功过，后来他才发现，配置这种毒药需要有巫师的技能，普通巫师还不够，需要四阶或以上的巫师。</p>
布鲁托只有三阶，波蒂娅也只有三阶，路丽安和萨尔娅都是二阶，这四个人把力量叠加在一起，利用波蒂娅独创的巫术，勉强达到了四阶的水准，终于完成了忏悔之毒。</p>
从清晨到黄昏，一锅汤药被熬成了像盐一样的晶状体，前前后后装了六个麻袋。</p>
这么大的药量，才能维持连雨城数千士兵的使用。</p>
接下来的事情就要交给曼达了。</p>
体力活一直不是他擅长的事情，可曼达没得选，只有他能轻松进出连雨城。</p>
一个麻袋五百多磅，把六个麻袋都扛起来，曼达做不到，他需要一个帮手。</p>
可其他人只能在熟睡的状态下进入冥界，所以曼达的帮手只能有一个，那就是他自己的分身。</p>
自己扛了三个，分身扛了三个。</p>
曼达觉得太重了，他自己扛了两个，让分身扛了四个。</p>
结果刚走了一步，分身被压垮了，直接被埋在了麻袋下面。</p>
同步镜子能让他和分身保持绝对同步，但前提是不能超过分身的身体极限。</p>
最终还是一人三个，他和分身一起进了冥界。</p>
穿过幽暗山谷，来到阿刻戎河畔，等找到出口，他们来到了第一个目的地，连雨城的最大一口水井。</p>
曼达把一袋药粉到了进去，随即再度进入冥界，带着分身去往了第二口水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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