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夫人面上看不出表情,将木鱼放下,对着佛祖拜了拜,在陈婆子的搀扶下起身,吩咐道:“让她来见我。”
陈婆子应了声是,到外间吩咐一声,立刻有丫鬟出去将胡嘤嘤请了进来。
小丫鬟打开纱帘,江夫人打量着进来的小姑娘,皱皱眉头。
小丫头十来岁的样子,模样是还可以,却算不上多惊艳,机灵嘛,她没什么印象。小小年纪,到底是哪里让二公子看上眼了?
于是吩咐道:“你们都退下。”
屋子里的丫鬟应是之后退出去,陈婆子一犹豫,站在江夫人身边没动。
江夫人也没撵她,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算不上机密的事情?。
正面打量江夫人,胡嘤嘤心中赞了一声,江夫人不愧是大家出身,大半辈子养尊处优,除了逼人的贵气之外还有凌厉和威严。
她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给夫人问安。”
江夫人拧眉看着她,端起杯茶也不说话。
胡嘤嘤径自起身,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江夫人。
“一个多月前,二爷让奴婢跑了一趟青州去送信,这是那边的回信。”
陈婆子上前将信接过来,看了眼无字的封面,递给江夫人。
信封很薄,密封严密。
“奴婢本是要直接面见二爷,将这封信亲自交给二爷。回府之后听说府中管事报了官府,给奴婢定了失踪,奴婢想着这么大事儿,便先来见过夫人。”
江夫人捏着信封,犹豫了几个呼吸,将信重新还给胡嘤嘤。
“既是二爷的信,还是你亲手交给二爷。既然二爷看中你,怀柔,你将她送到二爷院子里伺候。”
有关二公子江寒应,江夫人真的说到不管就做到了。
陈婆子满肚子疑问,却不敢多问,尤其是事关二爷的事情,从那天晚上被人拿着刀架在脖子上之后,她就知道,二爷的事情不是她或者夫人能管得了的。
领着胡嘤嘤,一路穿过后院,走过那道垂花门。一直将她送到西跨院那座小院子里。
一路上胡嘤嘤目不斜视,陈婆子看得更是惊疑。
到了西跨院,站在小院子里,胡嘤嘤才抬头打量四周,尤其是院子里那棵梧桐树,枝繁叶茂,将院子里的阳光尽数拦了去。
院子里只有一个洒扫的小厮,气氛看起来阴沉沉的。
胡嘤嘤盯着梧桐树地下松软的土,猜测着那里肯定埋过死人。
陈婆子交代道:“二爷不常在家,院子里伺候的人不多,既是夫人派你来,你就自己丈量着。”
胡嘤嘤恭敬应了声是。
“长罂,带她下去安置。”
院子里打扫的小厮丢下手中的活,将胡嘤嘤带到侧面一个小房间里,交代道:“姑娘就住在这里,二爷的书房没有吩咐不能进去,以后你就负责二爷的起居。”
胡嘤嘤甜笑应道:“多谢。”
二爷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回来了。胡嘤嘤收拾完就先躺在床上睡了一觉。入夜,江寒应果然回来了。
长罂来房间里叫她,胡嘤嘤洗了把脸,能不能混过去,就看今晚了。
房间里亮着烛光,胡嘤嘤一脚跨进来,长罂就退出去了,不过没关门,也没关窗,站在屋子里能看见外面的梧桐树。
屋子里点着香,胡嘤嘤屏息,待分辨出只是普通的蚊香之后,才正常呼吸。
进屋之后,她的一举一动都在江寒应的意料之中。
他仍一身黑衣,斜坐在椅子上,拿着布巾用酒擦刀子。
“你是谁?”
江寒应是京城鹰卫指挥署副使,自然很轻易的发现眼前的人虽然顶着和田柔一般无二的脸,但却不是她。
胡嘤嘤默了片刻,开口道:“我是青州前任指挥使萧继的副使胡钰,我家主人知道田柔失踪,特委派我来调查协助。”
一句话里信息量不小。
江寒应阴笑一声,不以为然道:“调查什么,又协助谁?你家主人……能养出你这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倒也是个妙人。”
本是试探,胡嘤嘤从这句话里得到的信息也不少,当即放下心来。一个指挥使,可以有很多副使,尤其是地方上,但凡指挥使的心腹,都可以称为副使。这是田柔传递出来的消息,外人肯定是不知道的。
田柔曾经就做到过副指挥使,不过跟着的那个人叫秦恭,在青州。她不认识,可能也是像江寒应这样的指挥副使。
“调查,自然是调查田柔,至于协助,我家主人让我听二爷的。”
江寒应看她一眼,漠然问道:“信呢?”
胡嘤嘤从怀中拿出那封信递过去,江寒应修长的手指白得像是死人,接过来打开,先是眼皮张了张,接着冷笑一声将信展开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胡嘤嘤看过去,信上一个字也没有,信封和信纸上都是干干净净。
“你们主子,敢耍我?嗯?”
胡嘤嘤忙作出慌乱状,单膝跪在地上抱拳道:“属下不知!”
鹰卫消息灵通,但只限于最上面的那个人灵通。他们这些副使,各有各的管辖范围,只管将管辖范围内的消息传递上去,至于如何将这些消息整理成有用的信息,就不是他们的职责了。
这样一来,下面的人彼此间互不熟悉,各司其职。
人事任命上,一级负责一级,除了现任鹰卫总署指挥的江作瑜,和各州的州指挥使,旁人无法过多窥探。
也就是说,江寒应虽然守着京城这一块儿,手中的权利却没有地方权力大,至少他不知道胡嘤嘤说的是真是假,除非去问江作瑜,或者现任的青州指挥使。
但是有些事情,不足为外人道。
只能自己消化。
从他的反应来看,胡嘤嘤的心往下沉。像他们这些心思深沉的人,不过是一封无字的信就值得详细推敲,很简单的骗局,却越想越复杂。
恰也说明了,这里面有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田柔为什么会失踪,是不是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
她低下头,江寒应将擦干净的长刀送进刀鞘,问道:“你的兵器呢?”
鹰卫有专用的长刀,胡嘤嘤答道:“带着不方便,我放在城中黑巷子的常来客栈地字房的房梁上。”
江寒应嗯了一声,吩咐道:“你先下去。”
胡嘤嘤起身退下,退到院子里,听着围绕着院子周围浅浅的呼吸声,快步回到房间,关上门,才惊觉后背上被汗水湿透。
她赌对了。
屋子里很热,还有蚊子,她将窗户打开,把床上的帐子放下来,勉强能挡住点蚊子,纱质的蚊帐却挡不住她的身形,从外面看得一清二楚。
胡嘤嘤翻了个身,脸朝里睁开眼睛,将思绪捋捋。田柔的身份,鹰卫这边肯定有人察觉了,才会重新部署,让她出关。
只是没想到应该在关外的她却出现在京城,还有人认识她。
通过这段时间的调查和推测,基本上已经确定了田柔这两年的经历,先是被鹰卫发现了突厥人的身份,然后鹰卫想办法,想将她送到关外做间谍。
没想到田柔又从关外回来,辗转到京城,遇见了另一个鹰卫副使江寒应,本来以真面目示人,大家应该互不相识。
偏偏,江寒应认识她,她也认识江寒应,便又从尚书府逃了。
为什么会认识,又为什么逃出去不去找薛卫,她就想不明白了。
所以她大着胆子猜测,江寒应和青州那位指挥使,也就是之前的指挥副使秦恭,私下有联系。
可能还是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
所以青鸢夫妻才能安然无恙,江寒应留着他们就是为了查田柔。
或许这就是楼主让她来尚书府的原因。
当然,如果能偷出京城的布防图更好,外头有灾民守着,城里再发生点内乱,少主就可以钻空子制造点动乱。
说不准一举能拿下京城……如果手里再有点兵权的话。
胡嘤嘤忍不住想扶额,从前跟在薛臣身边的时候她还是太天真,现在想想,他手里,恐怕还真有些兵。
她的那些担心,简直就是庸人自扰,她根本无力去扭转什么。布防图,也不会只交给田柔一个人去办。
下午睡过了,这会儿就算睡不着也在床上躺着,毕竟外面几十双眼睛盯着她,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左右,长罂捧着两把细长刀和一个包裹站在门口喊道:“姑娘睡了吗?”
胡嘤嘤叹了口气,起身开门,看到自己那两把刀,道了声谢接过来。
见长罂还在门口站着,便问道,“二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二爷说,让姑娘随身带着兵器,夜里警醒些。”
等她应了一声,长罂就告辞了。
胡嘤嘤看着前面的书房里还亮着灯,闻到刀上有酒气,猜到江寒应应该是检查过自己的兵器,才让长罂送过来给她。
真是个细心的人呢……
胡嘤嘤关上房门,将两把刀放在床头,抱着睡了。
夜里警醒些……她睁开眼睛打开包裹,里面放着一身标准的夜行衣和头巾,夜里有什么行动吗?
听见哨声,胡嘤嘤麻利的换上衣服,蒙上头巾到院子里集合。【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