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浑身上下汗毛冷竖。下意识的看着外面。
暗中保护他的护卫顺着江心的布条,一路找过来,见屋子里没人了,才从窗户翻进来,讲他上下打量,苍白的脸上才回血。
当即跪在地上:“属下护主不力,让公子受惊了,请公子责罚。”
温言理智回笼,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冷声问道:“刺客抓住了吗?”
跪地的护卫,身上僵硬,呼吸一滞。
“已经禀报温公,还在查。”
温言嗯了一声,护卫摸不准他的脾气,犹豫问道:“您是回京,还是……”
“你们该查继续查,该找继续找,让祖父不用担心我。”
左不过是朝中那些事儿,若是这点事儿都处理不好,温家养的这些闲人也该换一批了。
护卫瞳孔一紧,赶忙应是,又从窗户里翻出去,来的无声无息,走的无声无息。
“温公子,你没事儿?”
换个衣服换了半天,谭晏晏担心他又晕过去,在门外喊了一声。
温言整理整理衣襟,衣服虽然破了,也丝毫不影响他的气质。打开门走出去,见谭晏晏在门口,脸上的神情有几分担忧。
当即露出一个和煦的笑意来,拱手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见他人没事,谭晏晏的心就放下了,她也不是小家子气的人。
“那咱们之间就扯平了!”
本来还欠他一顿酒呢。
温言想了想,对着她又是一揖。
“在下之前对姑娘不过是举手之劳,现在姑娘对在下的是救命之恩,应该是在下欠姑娘的,姑娘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只要在下能办到,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谭晏晏摆摆手,没他说得这般严重,再说,她只是看见他在江心挂着,救他的是庵里的主持师父,她并没出什么力气。
转念一想,眼珠子骨碌转几下,脸上露出狡黠来。
左右看看,自动忽略了小乔,见四下无人,凑过来小声说道:“这可是你说的,我有一个要求。”
少女身上的熏香是淡淡的鸢尾花香气,口若幽兰,微醺的气息扫在脸上,让人突觉春光明媚。
温言不免也小声起来:“姑娘有什么要求?”
“我想去京城最大的春香楼,找花魁软玉喝酒弹曲,听说她是京城第一美人……”
一脸期待的样子跟酒中饿鬼似的。
温言掏掏耳朵,泡在江水里的时候耳朵里进水了,很不舒服。恍惚想到那次,她说她想去青楼……
温言觉得有些头疼。
那种地方鱼龙混杂,他在京城认识的人多,只要到那个地方转一圈,不出一刻钟的功夫,消息就能传到祖父耳朵里,祖父就能派人把他捉回去,把他的腿打折。
因为他父亲,祖父特别讨厌他跟烟花之地沾上边。还有啊,眼前的少女,是丞相府千金,若是让旁人知道,温家公子带丞相府千金去逛青楼,估计连皇上都会惊掉下巴。
但是现在,话他说出去了,要求,人家提了。
他不答应也得答应了。
看着少女一脸期待的表情,他突然觉得也没觉得多为难。
“好,回头我安排安排,你等我通知。”
“真的?”谭晏晏脸上笑容艳艳,摩拳擦掌,恨不得现在就去的样子,“说好了,可不准骗我!”
正说着,门口出现几个劲装打扮的护卫,簇拥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
看见来人,谭晏晏瞬间就蔫儿了。
“小姐,夫人让奴婢来接您回去。”
来人正是谭晏晏的乳娘。乳娘身后那几个五大三粗的护卫,看见温言的时候眼神闪了闪。
温言皱眉,目光落在护卫的手指上,食指和中指指尖有老茧。
谭晏晏耷拉下脑袋,极不情愿。她们这趟出来,她娘又打算给她说亲,说的是何方县她那个老姑奶奶家的孙子,比她大四岁,去年考上了举人,打算过两年,再参加科考。
她娘说,低嫁底气足,被上次姨母家的表哥那件事儿吓着,所以这次打听了人品,才带着她过来的。
她不喜欢,所以躲到了山上的尼姑庵里,又遇上下大雨,一直耽搁到现在。
“这位公子是?”
乳娘见温言气质不凡,又看看自家小姐,有些担心的问道。
谭晏晏直接打断她。
“昨天从江心捞出来的,我不认识他。”说完上前几步,催促道,“不是来接我吗,我们赶紧走!”
乳母朝护卫使了个眼色,护卫会意,护送着几人往回走的时候,其中一个掉头去山上的断尘庵里打探消息去了。
主持师父倒没多说,只说是庵里的都是出家人,不方便照顾男客,便将人放在山下农户里。谭小姐可能是好奇,才一大早过去看了看,毕竟昨天,是谭小姐先看见江心有人。
护卫回去跟谭夫人说了,谭夫人皱着的眉头才放下来,刚才回来的时候,乳母先跟她提了提。
这会儿让乳娘照顾着谭晏晏,自己起身去跟老姑奶奶告别。
告别的时候听老姑奶奶说昨天往县衙去的路上有人失足掉下水,联想着可能就是那位公子。
至于是真的失足,还是有人蓄意谋杀,传言里就没有说了。
温言站在小院子里等着一行人离去,招招手,隐在暗处的护卫出来。
他吩咐道:“让我们的人撤走,去查查谭相夫人怎么会在何方县。”
从何方县往京城去,快马半天。
温言前脚回去,后脚,谭夫人一行人赶在午后未时也进了城。
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很快回来,将谭夫人希望跟何方县望族王家结亲的消息带回来。
“王家?何方县……”他想了一阵儿,问道,“是跟首辅王璨有点亲戚的那个何方王家?”
护卫答道:“是,王家家主王恒,跟朝中的王大人是表亲,虽然同姓王,却不是一个本家。王家三爷在苏州府任同知,谭夫人看上的,就是这位三爷的嫡次子王辰浩,今年十八岁,去岁中了举人。”
“谭家跟王家有什么关系?”
“谭相的娘舅家的表妹的表姑奶奶是王家的老夫人。”
这关系绕的,极其复杂。但是说白了,连远亲都算不上。
温言眉梢一挑,应了声知道了。
温忆寒压下心头的怒火,让人下去调查。
“公子,公爷在书房等您。”
本来不打算打扰祖父的温言,脚下调转了方向,朝主院走去。
一进门,书桌上放着昨日从他背后飞出来的那几根羽箭。温忆寒面色很不好看,盯着羽箭沉声道:“已经让人去查了。”
从来只有温家算计别人的份儿,哪里有人敢骑在温家的脖子上拉屎!
“你有没有受伤?”
从温忆寒将他看得紧就能看出来,这些年从来就没有太平过。
“我没事,让祖父担心了。”
正说着,出去查探的护卫在门外禀报。
温忆寒让人进来,祖孙两个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
护卫进来,跪在地上。
“主子,这批箭是工部今年开春新造的,一共造了三万四千根,全部移交兵部,存在兵部的库房里。入夏之后,拨了一万根给京畿司的骁骑营,拨了四千根给城防军,余下两万支箭还在兵部的库房里,属下派人清点了,一根不少。”
京畿司的骁骑营整天训练骑射,损耗大。再加上要清理行宫外的山林,准备等皇上过去避暑的时候打猎。训练时的损耗好统计,但是在外的时候,不好说。
拨给城防军的箭,现在只怕还在城防军的仓库里,除非到了战时才会拿出来用。
从箭上查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那些刺客呢?”
当时温言身边只有四个护卫,不敢轻易去追,等后来的人钻到林子里的时候,那些刺客早就跑了。但是根据现场勘探到的信息能得出几个结论。
“刺客只有三个人,公子走的是官道,前后除了山地并没有其他躲避的地方。因为下雨,山上路滑,容易留下痕迹,顺着痕迹在山上找,发现刺客在山上走了一段,就下山从官道跑了。”
“属下沿着官道前后走了几十里,并没有发现刺客踪迹,刺客的脚印在江边消失了。当时是白天,路上有行人,属下怀疑他们潜伏进沿路经过的商旅的队伍里,现在已经派人去盯着了。”
“从那条路上经过,能同时藏下三个人的队伍不多,一共三波人,第一波是运粮的官队,第二波,是过路的商旅,第三波,是谭相的夫人回京的车队。”
事情是昨天发生的,谭夫人是今天带着谭小姐回京的。时间节点上不太对。
但是温言想起来见到的谭家护卫,手上有老茧……
这件事不太好查,但是盯着那些人,迟早能盯出来点线索。
温忆寒挥挥手,护卫躬身退下。
“这件事儿,你怎么看?”
温言想了想,将谭晏晏将他从河里捞出来,并看见谭家几个护卫的事情说了。
如果查不出出来,只有两个可能,刺杀他的是谭相的人,隐藏在自家的队伍里,当然不会有什么纰漏。
另一个可能,杀手跳江逃了。
但是昨天他的人从上游到下游搜寻了无数遍,河里只有他一个人从上面飘下来。被谭相的千金救了。
如果是第一种可能,可就真的太讽刺了。
温忆寒显然也想到了,冷笑一声说道:“骁骑营清理行宫这事儿是谭相统筹的,谭相这个人,仗着帝宠,越来越不知轻重了……”【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