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早,两人太过乏累,直睡到隅中时候方醒,索性早午饭并做一顿,吃饱了再坐马车上路。
一路颠簸,二人时睡时醒,昏昏沉沉的,日暮时分才到安吉县境内。
路过一家茶棚时,多是上了年纪的男人点了一盅茶,津津有味地谈论石女案。
原来刘翠红之死已传到安吉老家,应硕便吩咐车夫停车,再叮嘱姜棠:“你在车里坐着,不许打起侧边帘子,有什么听不清的地方,待我回来再学给你听。”
说罢,他自下了马车买了一盅茶,挑了个空位坐下。
“听闻刘翠红被打捞上来时,月匈被割去,身上深浅不一的刀口,加起来九九八十一刀,真是惨不忍睹。若说她一心投江寻死,肯定不会拿刀割自己。还好钱塘县令英明神武,将其丈夫和公婆捉拿归案,还了她一个公道。”
割去月匈,全身还有八十一道刀口?
卷宗以及仵作验尸并未提及这些外伤,只说刘翠红毒发毙命,赵立仁及其公婆的口供也有疑问,这群人从哪听来的消息?是自己添油加醋瞎胡诌逞口舌之快,还是赵家买通了仵作?
刘翠红的尸首很快就被火化抛江,后一种可能性极大!再结合乾华道人说采血炼丹是受皇室人指使,药引子——刘翠红殒命,皇室中人密令钱塘县令速速结案,赵立仁和其父母坐牢也极为自在,说明定是有人知会三人坐一时牢,得一世利!
“刘翠红实在
是可怜,两结两离顶多是被人说三道四,这第三回结婚,好不容易嫁了个有钱少爷,哪知命都丢了。可见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话说的一点也不错。”
“也不一定,刘翠红娘家人整日闭门不出,女儿在外都丢了性命也没人过问,派个舅子去,争争家产,比什么不强?”
应硕一口干了整盅茶,站起来拱手道:“诸位叔伯大哥们,你们可晓得刘翠红娘家在哪?”
“你这后生,找她娘家人做什么?”
众人齐对外地口音的俊俏男人心生警惕。
应硕温声道:“翠红姐人心善,曾借了一两银子给我。我出去卖了半年货,昨儿才回钱塘县听到她走了的消息,也没能送她一程。她那婆家全是黑心肝的,我得把银子还给她娘家人。谁要能行个方便带我前去,实在是感激不尽。”
“巧了,我就住在刘家咀,可以带你去。”
应硕道了谢,领着高个汉子走近马车,再道:“老伯,你辛苦了,去马车里坐会儿,我来赶车,正好跟大哥聊聊。”
车夫确实累了一天,交了鞭子便钻进了车厢里,直接躺下打瞌睡。
应硕不想外人见到姜棠,才把车夫赶进车厢里,可他会赶马车么?她满腹怀疑,犹豫着要不要执鞭赶车。
这时,汉子道:“我也曾替县里的富户赶过马车,把鞭子给我。”
“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谢谢大哥。”
应硕又成了赶车人的同伴,行了半
里路,他开口问:“大哥,刘翠红娘家人好相与么?”
“她家门口一棵大香樟,只要不刮风下雨,男人们都爱蹲那唠嗑下棋啥的,女人们也爱去她家串门。后来刘翠红第一回结婚被男人一纸休书送回了家,这一家子人把门口的大香樟给砍了,整日关门,没谁能跟她家里的人说得上话。其实,倒爷不怪她家闭门谢客,要是搁我手下有个不能生的女儿,我也没脸见人。”
应硕附和道:“那倒也是人之常情。”
“旁的不说,我就嫌她家人拎不清。既然刘翠红是石女,早知道的话何必让她嫁人?哪怕养她一辈子养成老姑娘,顶多费点钱罢了,何至于连命都丢了?”
应硕也想过这一层,石女不能生,刘家人还逼着她一嫁再嫁,无非是看上那点彩礼能填补家用,这般重男轻女的家庭,多花一个铜板在刘翠红身上,都要十倍百倍的赚回来,很难说留在娘家就比外面漂泊受的苦楚少。
夜色完全黑下来时,马车进了刘家咀,一堆黑狗黄狗追着马车狂吠,幸得汉子时不时用鞭子抽两下吓唬那群狗,应硕才免挨狗咬。
村里的狗这般狂叫,引得不少村民端着碗站门口看热闹,有些与汉子相熟的扯着嗓子问:“买富,你家来亲戚了?”
“人不是我亲戚,是去刘翠红家。”
刘翠红家,那可有热闹看了!
通常来说,乡村是同姓分支群居一处,各家各户
出点什么事,还不用过一两个时辰,满村都知道了。
因此,当马车停在刘翠红家门口时,已有数十人自发跟着来看热闹了。
“谁啊?”一个粗哑的女人扯嗓子问。
“兰婶,有人给你还钱,快开门。”
“谁?”
“我是买富,路上撞见一个俊俏后生要还你银子,就把他带来了,你倒是给人开开门,没有叫人吃闭门羹的道理。”
买富拉着门环,大喊大叫。
门忽地从里打开,买富一个趔趄,所幸被应硕拉住,才没跪进门里。
妇人穿藏蓝色褙子,头发盘成圆髻簪一根银簪子,耷拉着满是褶子的脸,浑浊的双眼满是怒气,“买富买富,买你个头!我问的是谁来还钱!”
“哦哦哦,兰婶你咋不问清楚点?”买富忙让到一旁,“就是这位公子。”
“我不认识你,你啥时候欠我钱了?”妇人走出门,双手拉着门环,啪的一下把门带上了。
这不仅没让客人进门,主人也跟着站门外,这叫什么待客之道?年长的人看了直摇头。
“兰婶,我姓石,今年年初,我做生意亏了,没钱买米下锅,找翠红姐借了一两银子。这不挣了点钱,准备还她,哪知道她已经走了。我打听到翠红姐娘家在安吉县,赶紧就雇了辆马车过来,这一两银子,您千万收好。”
一两银子,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算少,妇人收了,脸色仍是淡漠无神。
“兰婶,石公子厚道,没因
翠红走了就赖账,专程走这么远的路给你送银子,好歹开门叫人喝杯茶再走,没的让人说我们刘家咀不懂待客之道。”
“买富,就你长了嘴,就你话多!”
妇人骂完,还是那张厌世冷漠的脸,语气却缓和了,“难为你奔波了那么远的路,进屋坐坐吧。”
门再次打开,应硕和姜棠并肩走进,妇人又啪地一声关了门,把村里那些长舌妇关在门外。
刘翠红娘家院子砌得跟房梁一样高,中间一条进屋的路把院子分成两半,一半种的是萝卜白菜,另一半种些韭菜小葱,非常方便又实用。堂屋里点了一盏白烛,中堂上挂着一幅送子观音图,慈眉善目的送子娘娘左抱童男,右抱童女。堂下一张八仙桌,摆着两盘发黄的菜,椅凳缺胳膊少腿,要坐还得靠墙垫砖头。
“我家这么破破烂烂的,你们愿意坐就坐,不想坐站着也没事。”妇人自个儿坐在一把藤椅上,细瞧银子。
姜棠问:“家里就你一人?你儿子们呢?”
“在县里置了宅子,一年到头也来不了两回。”妇人话里话外颇有怨气。
姜棠顺势劝道:“兰婶,您这一把年纪,独住吃得不好也没人照顾,不是个事。养儿防老,你跟你儿子们进城享福去。”
“早几年我能带带孙子孙女,留我住给我口吃的就不错了。现在孙儿们都大了,哪个不嫌我老碍着他们的眼?反正我老伴早就死了,女儿也
死了,我早晚都要死,就不脏了他们的新宅子。”
张口闭口都是死,不吉利倒是小事,只是怕妇人想不开寻死。
反复规劝没用,姜棠直接说明来意:“兰婶,你女儿死之前,送过东西来娘家,你晓不晓得这回事?”
“你们咋知道的?”兰婶噌地一下从藤椅上坐起来,显露出与年龄不符的灵活,怀疑这对男女来者不善,须得小心提防。
“兰婶,我们是来查你家女儿案子的。”
“人都死了,查查查,有什么好查的?”妇人又坐回藤椅上,恢复了那么疏冷没生气的样子。
“话不能这么说!人死不能复生,但也不能叫凶手逍遥法外。兰婶,你女儿生前派人送的东西里有避火图。我们看一眼,绝不带走。”
“我嫌避火图又脏又不吉利,烧掉了就真的死无对证,不烧又嫌碍事,这么些日子就跟留了个烫手山芋似的,你们拿走。”
能把避火图带走仔细研究,破案指日可待!
姜棠掩饰住欣喜,不解地问:“兰婶,避火图不就画了男女床上那点事?您都是有孙子的人,嫌避火图脏还能说得通,怎么就不吉利了?”
“我跟你们说不清,等拿出来给你们看就知道了。”
妇人进了东边房一番好找,终拿出一个蓝布小包袱,“送来的避火图全都在这了,你们拿去。等看的时候,别嫌不吉利。”
“我俩连死人都看过,啥也不怕,也不会嫌什么东西不
吉利。”
“大晚上的说什么死人,我看你们胆大是想吓死我。好了,我收了你们一两银子,你们也得了我女儿的避火图,咱们两清了,赶紧走!”
带着避火图被扫地出门,姜棠和应硕并无半点不快,只催车夫快点赶马车,随便找个客栈落脚好研究避火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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