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元图书网 > 网游小说 > 治愈偏执的他[八零] > 第80儿章坎儿(2)
  八点半接到电话, 阿汀九点才到医院。

  门口刘招娣等了不少时候,远远瞅见她便大大松口气道“可算来了。”

  旋即走下台阶, 偏头看向自行车前作呼哧呼哧喘气的壮女人, “这是”

  “是学校宿管的阿姨。”

  宋家事发突然,王君徐洁想陪阿汀上医院来着。

  然而这趟出去肯定赶不及闭寝前回来, 得填请假单、打电话获取班主任以及父母的同意。一番折腾下来保准耗费不少时间, 何况三个大姑娘夜里出门多有风险

  所以两人为请假外出理由吵闹到天翻地覆,宿管阿姨不理睬,直接回房间扛出自个儿的九二自行车,拍着车座喊“别吵吵了你们回去睡你们的, 我送她去医院”

  堪称威武霸气。

  之后更是以狂踩脚踏板, 硬生生将四十分钟的路程压缩近半,最终累成这副模样。

  阿汀小声解释完, 向她认真道谢“谢谢您送我来医院, 今晚麻烦您了。”

  “得了,进去看你妈去。”

  刘招娣作为长辈, 掏空肚里墨水说了几句好听话。宿管阿姨不耐烦地挥挥手, 屁股往坐垫上一放,自行车转向往回骑。除了那呼哧呼哧的粗重呼吸声外,还有钥匙哗啦啦碰撞的声音, 以及被汗水完全浸湿的后背衣裳。

  “走吧。”

  刘招娣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

  这个时间点已经很晚, 医院里人不多, 走廊空空荡荡、两条小灯打得幽暗。有些凉, 有些阴, 还有浓浓消毒水的味道。

  前台护士困倦地打着哈欠,电梯似乎也在犯困,头顶的红色数字慢吞吞地跳动。阿汀焦躁不安地绞起手指,忍不住问“我妈妈怎么样了”

  “还没醒,说是血压高、受到刺激太大了,一下那个什么心脑管还是肾脏什么的有风险。”

  刘招娣照搬医生那儿听来的话,实际上半懂半不懂。阿汀问她有没有脑出血,她只隐约记得医生提起过这个词,具体就

  支吾到最后,只能含糊道“进门问你哥吧。医生前头跟他仔细说过,他应该听得全。”

  近日忙成失踪人口的哥哥也来了。

  阿汀轻轻嗯一声,又问“为什么我妈妈突然这样医生说受到刺激那是”

  “呃。”

  正要开口,电梯抵达楼层。

  刘招娣揽着阿汀进去,电梯启动时产生轻微的失重感。她犹豫不决,不晓得能不能擅自参与到宋家家事中,将大人都无法承受的事实告诉小小丫头。

  只不过,光是低头看到阿汀低低垂落的脖颈,犹如这段般的脆弱,一片瓷白肌肤在灯光下冷冷的蔓延。如此郁郁寡欢,做为人母的她很自然地心疼起她。

  心疼林雪春心疼他们全家,最终开口“今晚不少人来你家闹事,有个姓孙的龟孙子,好像是你爸妈前头认识的,还干了很多对不起你家的事。你听说过这号人么”

  阿汀摇头。

  “他说。”

  不免停顿好几秒,刘招娣低低道“他说你们家有个小孩不是掉河里淹的,是被个什么龙哥活活”

  下半截话语太过残忍,她说不下去,声音仿佛踩在薄薄冰面上,越放越轻,生怕踩破冰层、惊醒河底长眠的生命那般。

  恰巧的叮咚一声,电梯再次打断对话。

  刘招待没往下说,两人脚步匆匆走到病房门口,迎面撞上个年轻小护士,。视线再往里走,便是宋敬冬静静伏在病床边沿、额头抵在林雪春的手边,似疲惫又似受伤的动物,无声无息舔着伤疤。

  “来了”

  护士给她们让道,提醒她们小声说话。动静被宋敬冬捕捉到,他抬起头,眼睛周边泛红、血丝分明,难以分辨究竟是熬夜做文章留下的生理特征,还是刚刚趁着无人崩溃了一场。

  他招手,阿汀步步走近,看清了躺在病床上的女人,确实是48岁的林雪春。

  她拥有得天独厚的大嗓门,与敢爱敢恨无所顾忌的暴脾气配套,平日吵吵嚷嚷到不行。乡里有言道有林雪春在的地方,方圆千米不得安宁。独独今日如此沉默,嘴角下沉。

  阿汀喊了声哥哥,语调里已经掺杂点哽咽。

  “哎呀没事。”

  宋敬冬一伸胳膊将人揽进怀里,手掌揉她的脑袋瓜子,“妈血压偏高,情绪激动又冲高点,没有脑出血没有并发症,休息休息就好。”

  他口吻非常轻松,仿佛天晴太久下个雨的理所当然,转而问“你明早没课”

  “明天下午有。”

  阿汀吸吸鼻子说“我请假”

  “再说吧。说不定妈明早睡醒,一脚踹你回去上课。”

  宋敬冬笑着站起身来,照常如春风般温和“医院里有不少空病床,不管枕头被子而已。我先回家里看看,拿点东西。你饿么要吃点什么”

  阿汀没心情吃,左右看看,生出疑惑“爸爸不在这里吗”

  众所周知宋家夫妻感情好,面上吵吵闹闹没休止,其实永远伤不到筋骨。他们俩日常形影不离,无论谁在医院,另外那个都不该缺席。 除非有重大的意外情况。

  阿汀看向刘招娣,刘招娣露出复杂的表情,说不出所以然。

  因为宋于秋不见了。

  林雪春晕倒前口口声声让他给儿子报仇,让恶人杀人偿命,整条巷子的门户都在场。当时宋于秋带着刀开着车走掉,老半天没回来,着实让人感到忐忑。

  真闹出人命就糟了

  拿不准的事刘招娣不好支声,免得小姑娘胡思乱想。

  倒是宋敬冬站在她身后说“爸在公安局做口供,应该没那么快回来。你在这陪着妈,我顺道去看看。”

  阿汀没瞧见她俩做手势隐瞒她,只听到两人脚步声出去,掩上门。不到五秒又打开,宋敬冬探头调侃“别趁我们不在躲着哭啊,妈最烦那个知道吧”

  “知道了。”

  阿汀老实巴交地点头,门关上。这下病房只剩下一盏小灯幽微,周遭寂静。

  她在床边站好久好久,小小呢喃一声妈妈,没得到回应。

  “妈妈。”

  不厌其烦地叫上十遍二十遍,搁在正常情况下,老妈子早就不耐烦地掀被而起,破口大骂嚷嚷啥有啥好嚷嚷的你今年十八还是八岁妈妈妈个没完,没断奶啊

  但眼下没有。

  她既没有动嘴皮子,也没有睁眼皮,仅仅死气沉沉地躺着,面无表情。

  阿汀抿着唇慢慢坐下来,想起分家前夕,妈妈坐在河边讲述宋家过往的画面。

  想起那条漫漫长河,那天她娓娓道来的温柔与心碎。想起她始终不变的刀子嘴豆腐心,她的勤劳能干以及不怕苦累。不禁感到压抑明明、明明她那么努力了啊。

  世上难事千千万,养育子女难又难。

  要想做个好妈妈,无异于难上青天。

  毕竟妈妈象征着牺牲、背负,意味母亲的身份自然而然排在妻子、女人甚至人的身份之前。你的名字、你的个性大大削弱,你的兴趣爱好、你的理想抱负不再重要,意味你的当务之急是扮演好妈妈的角色。

  你得辞去工作专心教养孩子、舍弃睡眠时间哄他、放弃光鲜亮丽的衣裳裙子存钱养他。你必须保护他不磕到绊到、冷到、热到、饿到、渴到。众所周知孩子格外脆弱,而世间处处充满危机。你得守护他,不被绚烂的烟火所诱惑,不被阳光下的阴影所拐,不被风雨雷电、不被水火意外所伤。

  你得以日继夜的观察她、照顾她的心灵,不能生病不可扭曲。

  妈妈这个名头很大,很重。假如设置成考试,恐怕合格率远远低过高考重点大学的录取率。

  而林雪春。

  她是地道的农村妇女,言行举止里带着一股儿抹不掉的直率,近乎粗俗。她落后,她笨,她大字不认识几个但确实是世间少有的合格妈妈。为什么要遭遇这些事情

  为什么连梦里都不得解脱

  她在冰冷的河底徘徊很久了,犹如无所归依的魂魄,依稀瞧见远处孩子的一抹黑点

  “妈妈来呀。”

  他手舞足蹈,他奶声奶气道“妈妈窝在这里,你来呀”

  他的笑声清朗、在天地间回荡,于是她拼命地追。

  “阿泽。”

  林雪春翻过山川河海,双足赤‖裸而肿胀,浑身伤痛与血汗。可他仍在前头飘荡,像风筝,像飞鸟,在遥不可及的一场梦。

  “阿泽你慢点”

  她近乎绝望地看着他越来越远,更远地蹦跳着催促“妈妈快点”

  “你慢点啊”

  “妈妈很老了啊”

  精疲力竭的叹气溢出嘴唇,林雪春倔强爬起,捡来树枝做拐杖,一瘸一拐地往前走。额头渗出的已是殷红的血而非汗,她无知无觉地继续追着,出口气若游丝地挽留“阿泽,慢点。”

  “阿泽。”

  阿汀这才知道,她那永远四岁的大哥名叫阿泽。

  永远四岁的阿泽哥哥,这句话多么沉重,但还能扩充为被生生淹死的永远四岁的阿泽哥哥。

  仿佛被人捏着衣领,扑通一下丢进海里,刺骨的寒冷。

  这太难过了,阿汀想着,还得忍住不哭。

  宋敬冬出去整整两个小时,带回来大袋的枕头被子牙膏牙刷。

  无论怎么看都是独自回来的,阿汀蹙眉问“爸爸还没好吗”

  她留意到其中的不合理,起了疑心。不过宋敬冬老早想好对策,直说那群人狡猾、自称并非当地人轮不到这边管制。公安局被迫转交案件,以至于那边又要对口供,不晓得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阿汀不太和公安打交道,弄不清里头的弯弯绕绕,不免担心“那要什么时候弄好”

  不知道。

  宋敬冬借来电动车在城里东奔西跑,所有跟老父亲有关的地方都翻了个遍,终究不见半分人影。无头苍蝇般乱找不是好主意,他想了又想,还是选择回来医院守株待兔。他相信,但凡自家亲爹没出意外、还剩下点气儿,就算爬也会爬到医院来,确认亲妈没事之后再怄气。

  这是天大的坏事,人总要做好最差的打算。

  只是这个打算必须背着小丫头,免得她操心这个操心那个,保不准半夜里偷偷溜出去找人。万一遇上点什么事,这个摇摇欲坠的家就离分崩离析不远了。

  “过两个小时就回来了。”

  宋敬冬随口敷衍着,好在阿汀这方面好糊弄,没再抓着马脚不放。

  “你去睡吧。”

  “肚子饿的话趁热把粥喝了,隔壁空房间,床哥给你铺好了。”

  想说不饿,这时候哪里有心情饿,但宋敬冬伸出的右手腕上两个袋子。小的袋子装着香扑扑的粥,大的袋子里头放着一副碗筷,印着并蒂牡丹的大图案。

  这是他们家的碗筷,妈妈最爱大红大紫的艳俗调调。

  难过的心情突然袭来,阿汀又吸了吸鼻子“这是”

  “厨房锅里留的,估计是爸妈留着当夜宵的,便宜你了。”

  宋敬冬始终用着说笑的态度,将袋子赛在她手里 ,还忽然凑近过来打量“没哭吧”

  “没有。”

  “外面有长椅,去那边吃吧。”

  他笑眯眯赶她出去,关上小半的门,自个儿坐在床边,仿佛在发呆。

  五六分钟之后才伸手狠狠地抹脸,手掌盖住额头。

  阿汀说不上什么心情。

  好像变成碳酸饮料,双腿扎在地上走不动。万千酸涩的小气泡在脚底咕噜噜、咕噜噜地往上冒,在头顶蒸发。带走好多温度,带走好多稳固,骨架交合处微微地打颤,犹如线条松散的木偶娃娃。

  没错,娃娃。

  手脚僵硬地坐在长椅上,掏出碗筷木登登望着,眼泪突然就涌出来。

  她小口小口吃起来,熟悉的清淡的香菇青菜粥沿着咽喉下滑。胃部暖洋洋的,眼泪却啪嗒、啪嗒更为急速地往下掉。

  别哭啊。

  大家都没哭,你哭了就是认输呀。

  她用手抹,抹不干净;

  她用掌挡,挡不透彻;

  为什么呢

  阿汀想不明白,阿泽也好,妈妈也好,外公也好,为什么是她们要遇到这些事情呢

  这个世界不公平,没有绝对的公平。她很早知道这个道理,知道不该深究下去。但。

  原来能够不公平到这个程度。

  竟然能够不公平到这个程度啊。

  天黑啦。

  那段日子里外公总是仰头看着月亮,沉沉地叹“没关系,还会亮的。”

  还会亮吗

  要多久才会亮呢

  在黎明到来前稍微难过点、脆弱点、任性点尖锐点,应该没有关系吧

  无论多么努力温柔地对待世界渴望温柔,到头迎来的不过是冷水。

  稍微垂头丧气下,应该不过分吧

  阿汀避开灯光,黑暗无边无沿涌过来,像一片深深的海,要被瞬间淹没了。

  这夜晚真的太黑了。

  这世界太满目疮痍了。

  很早、更早之前就不会因为世界上有坏人,这个事实而备受打击。但是有很多好人莫名其妙被伤害着这件事,实在让人久久难以释怀。

  在这个世上做好人,最初是件天真的事,后来是件又傻又倔强的事,很累。

  所以得先缓缓。

  我得先缓缓,明天再义无反顾去做傻子。

  这么想着,阿汀蜷缩成团,眼前模糊一片,看不清了。

  而模糊的视线里忽然多出一截笔直的裤腿,停在她面前好久不曾动摇。

  “阿汀。”

  他低下来,轻柔地抚着她的发说“我回来了。”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