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元图书网 > 网游小说 > 治愈偏执的他[八零] > 第766章和解
  十月底天气凉爽。

  教室里老师咔咔写板书, 底下学生们没心思看、没心思听, 个个睁大眼睛地盯住挂钟, 满心期盼放学。

  独独阿汀坐在不前不后的第四排,脊背永远是漂亮的直线。正仔仔细细做着课堂笔记 就算身旁徐洁书本盖脸睡得昏天黑地,照样影响不到她。

  身后同学几乎从头到尾聊天,阿汀无意间听到一些,大致在讨论学校附近新开的歌厅。又说班里的有钱姑娘陈小蝶今天生日, 似乎要请朋友们去歌厅长见识。

  她们聊得兴奋,十分钟转瞬即逝。

  老师放下粉笔宣布下课, 后头姑娘们立即离开座位, 团团包围寿星陈小蝶,七嘴八舌地问“小蝶, 你真要请我们去歌厅”

  “去啊。”

  “我们这么多人,要花多少钱啊”

  陈小蝶连连摆手“人数多少没关系, 歌厅是按房间大小算钱的。再说那是我爸朋友开的歌厅, 我带人去捧场而已,不花钱。”

  “哇。”纷纷打出羡慕不已的赞叹, 又有人用试探的语气道“我听说隔壁药理的好多师哥今天也去歌厅,不知道跟咱们是不是同一家”

  “是啊, 那是我堂哥请他们去。”

  陈小蝶爽快的接下话, 语调欢快“我们班里没有男同学,出去玩的时候你们留心着啊。要有看上的, 让我堂哥凑合你们认识认识。”

  少女心事被点破, 姑娘们腼腆又跃跃欲试, 口上则是否认“我们是给你过生日,又不是冲着男同学去的。你怎么拉皮条似的呀”

  同为女儿家谁还不懂谁

  陈小蝶边背包边取笑“一群口是心非的,别到时候不小心看对眼,死去活来非求我拉皮条。”

  “才不会”

  “你说的啊,我记住了”

  那边说说笑笑怪热闹,这边阿汀背起包。

  陈小蝶坐在两排之后,两个姑娘半空对上目光,阿汀礼貌对她笑了笑,祝她生日快乐。

  “嘿嘿。”

  陈小蝶傻笑回应,心血来潮“班长你应该没去过歌厅,要不要一起玩玩去”

  大家伙儿当下就想不要吧。

  倒不是排斥班长。她们主要觉得自家班长是那种典型的南方女子。说起话来吴侬软语,做起事来轻慢细致,一个人从头发丝到脚指头都透着干净气儿,根本不像乡下来的,更像是世代书香世家好生教养出来的千金大小姐。

  相比之下,歌厅那地儿三教九流什么人皆有,算得上大俗之地、乌烟瘴气。

  她们估计阿汀不喜欢去那种地方,偏偏阿汀垂眸不知想到什么,再抬起头便是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她们,声音糯糯地问“我真的能去吗会不会影响你们心情”

  啊死了。

  为什么咱们班长天天这么漂亮看不腻瞅瞅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那细白嫩皮,那声儿那调儿哎呦喂同学们被看的心都要化了,忍不住捂着扑通扑通的小心脏,脱口而出一声“当然能”

  谁说不能我们揍谁

  陈小蝶动作更快。

  分分钟撕掉半页本子,飞快写下歌厅地址递过来。特意叮嘱“下午两点来,要是我不在歌厅门口,班长你直接给老板说陈小蝶,他会带你房间的。”

  “好。”

  阿汀收下,说了谢谢。

  下午没有其他课,徐洁抱着课桌睡到十二点半。打着哈欠享用阿汀食堂打包来的饭菜,得知她要去歌厅的事儿,差点被白米饭呛死。

  “你咳咳、哪里冒出念头我家里头有话筒有放碟机你不去,去那破烂歌厅又脏又臭有什么好玩的”

  徐洁大皱眉头,一张脸上写满不解。

  “陈小蝶在那边过生日,班里很多人去的。”

  阿汀翻着课本复习,表情瞧不出丝毫不对。

  “她们去她们的,关你什么事啊”

  “去看看呀。”

  “不好看有什么好看”

  后头听说歌厅里另有师哥们,徐洁警惕心加倍上升。使出吵吵嚷嚷无理取闹的架势,不让去。

  这招数搁在平时百试百灵,不知怎的今天完全失效。阿汀坚定歌厅不动摇,非要去凑个热闹。徐洁郁闷死,瞧她收东西便问“你去哪这就回寝室换衣服了”

  “去下校刊办公室,然后回寝室。”

  阿汀动作停顿,反问“你要去歌厅吗”

  “王君去外头找人帮看小说了,我不陪你谁陪你去你这样的多招人,稍微闹出点事情他们不得找我算账算死我”

  徐洁老大不高兴地嘀咕着,阿汀依稀抓住个字眼,“他们”

  “就、王君还有你家人啊。”

  徐洁反应迅速,盖上饭盒往外跳。拍着肚皮喊饱,转过头来催促“不是去校刊办公室么动作快点”

  阿汀应声。

  去歌厅的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下午两点准时抵达门口。

  陈小蝶打扮得光彩夺目,兴高采烈地挥手打招呼,紧接着领她们走进包厢。

  里面很大、很暗,灯光闪得人鬼分不清楚。

  只能看见左边稀稀拉拉坐着几个男的,个个穿戴气派,一看便是陈家有钱堂哥结交的有钱朋友,坐姿特别潇洒。

  而右边女同学扎堆,眼神装作无意,时不时去对面转悠两圈,旋即低下头叽叽咕咕,你说这个俊我说那个高。

  头发裤子说个遍,最后发出清脆银铃般的笑声,红着脸数落对方不知羞。

  徐洁同样坐不住,屁股扭来扭去没个安生。

  不过她对男同学没兴趣,对女同学更没兴趣,光是盯房间门上大大的牡丹贴纸发呆。

  “我尿急憋不住了。”

  突然这样说,不给阿汀反应的时间,她跑了出去。

  十多分钟后再回来,徐洁手里拿一包果干。

  若无其事地凑过来分享零食,她趾高气昂地嫌弃这里果然脏乱差。说外头好几个浓妆艳抹抽香烟的女人被她看到,肯定不是来做正经生意的。

  阿汀冷不防问“卫生间离这儿远吗”

  “还好吧。”

  徐洁话说得不太确定,“外面走廊挤死了,七弯八拐,贴纸花里胡哨看得瞎眼,我走完就忘了。你想去卫生间的话,我陪你。”

  阿汀点点头。

  包厢里渐渐点歌唱起歌,她坐在角落里不太出声,隔十多分钟走趟卫生间。

  起初徐洁陪着,后头次数多了时间长了,自然而然松懈很多。尤其这回阿汀挑她唱歌的当儿要走,她唱到上头,随口叮嘱两句小心,头都没回地让她自个儿去了。

  关上门,嘈杂声尽数关在里头。

  有两个男同学勾肩搭背往这边走,借着灯光看清了阿汀,问她要不要去外头透透气。

  她拒绝,他们没多做纠缠,顺口提醒漂亮姑娘小心别跟着陌生男女走,直接推门回包厢。

  之后走廊只剩下阿汀。

  左手抱右手胳膊,她低着脖颈站在墙边,不免想起早上的那通电话。徐律师承认徐洁陆珣认识 初次到陆家做客,徐爸带上了儿女俩前去。徐洁便是那次见过陆珣,后头他们之间的瓜葛不得而知。

  徐律师再三强调,徐洁小时候被亲戚朋友们起哄着,莫名其妙喜欢上自家表哥。直到前年被表兄妹近亲不能恋爱结婚的事实大受打击,她决心将人生奉献给伟大的食物,从此越吃越圆润,口里八百年没出现过男人的名字。

  她和陆珣不是那方面的关系。

  徐律师笑着说我说到这里,再多就得丢饭碗。剩下的答案宋小姐自己找,或是直接找陆老板要吧。

  但

  已经没必要问了。

  徐洁是徐律师的妹妹,徐洁初来寝室就知道宋婷婷的底细,先针对宋婷婷,后针对林代晶。还有她的神出鬼没完美吻合陆珣的神出鬼没

  不是没有想过,陆珣明明不在身边,怎会次次出现的恰到好处仿佛远程感应仪,知道她身边发生着的桩桩件件。

  如今幡然醒悟,原来陆珣在她身边安放了一双盯梢的眼睛,名之为徐洁。

  以上是猜想。

  如果猜想属实,徐洁所谓的尿急即是打电话送通知。歌厅鱼龙混杂容易出乱子,陆珣今天比较有空,应该会亲自前来

  会吗

  手指攀着袖口,不知不觉数起纽扣。

  来。

  不来。

  来。

  不来。

  眼前男女的腿来来去去,阿汀换只袖口,最后那颗纽扣代表不来。

  然而就在她蜷缩手指的刹那,一截笔直的裤腿从眼皮子底下晃了过去,黑皮鞋上印着一小个金灿灿的h字母。

  那是陆珣常穿的皮鞋。

  心跳骤然漏掉两拍,她跟上去。

  四点钟,初初开业的歌厅迎来大批客人。

  川流不息的人往前走,他往后走,她往后追。花花绿绿贴纸满壁纸,一瞬间仿佛误入迷幻绚烂的迷宫。

  大灯灭了,小灯闪烁。劣质的光忽然打出流光溢彩的假象,周遭处处是走调的歌声、嚎叫,以及浓郁的香水香膏气味交杂。

  很赤裸,很原始。

  犹如象牙塔外光怪陆离的世界,真实又粗鲁。

  他在人来人往里蒸发了痕迹,她在原地打转。凭印着象凭着直觉,阿汀停在一扇门前,伸手敲响,无人应答。

  “有人吗”

  过了会儿她喊“陆珣”

  没动静。

  急促的呼吸逐渐缓和下来,小姑娘像翻山越海结果找错家门的动物崽子,丧头丧尾地低落眉眼,转身走。

  而紧闭的房门在这时无声拉开。

  男人的手搭上纤细的手腕,五指合拢。

  阿汀睁大眼睛,声音尚未出口便被拉进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之中。

  啪嗒一声关上门,她被抵在门背。

  手掌干燥,指腹有力的握住腰侧。他贴过来,眯起的眼睛紧紧盯住她,呼吸热而散乱地掠过唇角。

  “找我” 陆珣问着,声儿有点散淡。

  阿汀今天穿了自家妈妈手打的毛衣。浅紫色,偏薄,毛线细软,圆领口还有两分松散。

  形状分明的锁骨稍稍探个尖儿,陆珣眼皮落得低低,在往上掩与往下扯的两种选择间意味不明犹豫会儿,最终是低头咬住领子,往上拉了拉,挡住不该露出来的风光。

  他曾是昼伏夜出的动物,一双眼睛冷戾,沉缓而明彻,直到现在仍保留着那份眼力,总在黑暗里看得很分明。

  视线分分寸寸往下滑,他看清她黑色绒般披散着的长发。

  下身穿着深灰色的裤子,衬得两条腿匀称而长。裤脚折起,紧致的脚踝裸露在外,看起来很好握。

  陆珣想起大清早接到的电话,徐克己三言两语交代他自个儿上个电话的通话内容,并且好心提醒他宋小姐摆明怀疑你和我妹有关系,麻烦您老注意点,别那么快露馅儿了。

  八个小时后,徐洁又火急火燎打电话来,说阿汀莫名其妙非要来歌厅,还打扮特别惹眼,问他怎么办。

  那时陆珣坐在办公椅子上,手指缓缓敲击着桌面,不紧不慢地回了四个字不怎么办。

  什么都不用干,由她去。

  天底下没人比他更清楚她的性情心思,所以在开口的刹那,陆珣已经知道徐克己的提醒来太迟,他已全面露陷。

  挂断电话,徐克己坐在沙发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被他一脚踹下去,屁股差点摔两半。这才捂着屁股唉声叹气道“宋小姐猜猜而已。这回歌厅更摆明是陷阱,你去了你成证据,你不去她抓不到证据,这事不就结了”

  阿彪回办公室开医药报单,捂着脑袋帮腔“要不老板你别动,我帮你去看看情况。有什么动静你再来,说是我通知你来的,这没问题吧”

  两个臭皮匠接连折腾出各种鬼点子,归根究底不赞同陆珣来,劝他撇清关系瞒天过海。

  仿佛一个粗糙稚嫩的陷阱摆在眼前,徐律师和阿彪都能发现,更何况老奸巨猾的陆老板

  太容易看透,本该横跨过去。

  但只要稍微想到布陷阱的小姑娘,想到她的处境,就不太想让她空手而归,不想让她继续胡思乱想下去。

  所以陆珣还是来了。

  类似于心甘情愿往陷阱里跳,明知风险不小。

  歌厅里隔音不错,隔着一间包厢的声嘶力竭传到这儿,变成过滤后的浅淡字句。

  遮光窗帘布层层叠叠拉得严实,阿汀看不太清陆珣的神色。唯独隐约的轮廓、无法忽视的热度,然后他低不可闻的声音溢了出来。

  “有什么想问你就问。”

  他很快说“要么说实话要么不说话,这句免了,我记性没那么差。”

  意思就是他会遵守她的规则。

  陆珣以为阿汀会提很多问题。你是不是让徐洁盯着我为什么你们私底下有多少来往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之类的。

  不过阿汀想了想,只问“徐律师今天给你打过电话吗”

  “打了。”

  陆珣琢磨着这个问题背后的意义,阿汀仅仅朝他笑,随后摇头说“那我没有别的要问了。”

  这就不问了

  陆珣眉心聚拢,没花多久又散开。

  “你知道徐克己会给我通风报信”

  阿汀纠正“猜到的。”

  那也够了。

  原来小姑娘的陷阱没那么简单。你以为她一知半解,其实她早摸得水落石出。她的陷阱不是拿来验证真相,而是验证你。

  不动声色挖个陷阱,给你一种谎言即将暴露的危机感,看你准备装模作样蒙混过关,还是老老实实出现在她面前承认事实。

  她重点在观察你的态度。

  “我中招了”

  陆珣微微挑眉,好似难以正视自己在小丫头片子面前输得稀里糊涂的事实。

  阿汀憋着笑,非常体贴还有点调皮地说“你中招了。你需要静静吗”

  “要。”

  诶,还真要啊

  “那我先回我同学的包厢。”

  自己放出去的话自己扛,阿汀巴眨巴眨眼睛,拉住门把手要走

  下个片刻便被拉了回来。

  “不静静了”她好奇地问。

  “没什么好静的。”

  门边尽是靠墙的沙发,陆珣说着坐下去,一个用力便将她拉进怀里、整个儿抱在腿上。

  他大腿很硬实,像冰箱里冻过的肉,但又是滚烫烫的,隔着两层布料仍能传来凶猛的温度。

  阿汀小心翼翼侧坐着,脑袋瓜子低在他的脖颈边上。

  双手无处安放地拨弄着,陆珣伸手过来捉住,手背搁在她的腿上。什么出格的动作都没做,光是大片大片间接接触的皮肤自发泛起轻轻微微的颤栗,有些酥。

  眼睛逐渐适应浑浊暗淡的空间,阿汀看到他长而洁净的手,指甲修剪成顺畅的弧线,漫不经心勾着她的手指把玩。

  不禁放轻呼吸,她温顺坐着不动。

  陆珣却是动了动,额头靠在她瘦削纤纤的肩上,低道“还以为你要生气了。”

  然后嫌他恶心,让他滚。

  也许是被太多人讥讽嘲笑了,收获太多人的厌恶憎恨。陆珣骨子里栖息着这般惶恐,时淡时浓,反复无常。

  上秒钟觉得我很好,你会喜欢我的;

  下秒种糟糕透顶了,活该遭受遗弃。

  他所缺乏的安全感埋得很深很深,犹如有吸力的洞,不死心地拽着他,希望让他坠进无底的深渊。

  阿汀抬眸看着他,反手将他的手上下握住,嗓音细细地说“要是你今天不来,我要和徐洁说清楚的。让她不要再帮你看着我。“

  “你的话”

  “只要你别对我撒谎,说你不认识徐洁、没让她干过任何事就行。承认不承认是你的事情,真的不想承认,我可能会有点不高兴。不过既然你来了,这次就原谅你了。”

  她笑一下,梨涡浅浅的,软软道“你运气很好,我是很讲道理的人。”

  陆珣低低的嗯声。

  他知道自己运气差到极致,又好到极致。

  良久之后又说声对不起。

  稀薄得像是错觉、像梦里的飘渺而过的微风。陆珣这人脾气大得很,坏事错事干了一箩筐,这还是头回乖乖认错。

  阿汀抬起胳膊虚虚搂住他的脖子,小声“那你要改吗”

  陆老板那种特立独行、高傲不准指点的脾回来了,顿时理直气超壮地回“我要知道你在干什么。”

  所以他知道错,但不改。

  可把他厉害坏了。

  阿汀差点去咬陆珣耳朵,让他尝尝滋味。只是冷静下来想想,抱不准他真的很有滋味

  果断放弃这个念头,阿汀一板一眼说起道理“我没有说你必须改,因为你的确帮了很多忙。”

  陆珣倨傲点头,尾巴翘上天。

  “别点头,我还没说完。”

  严格的小姑娘继续道“但徐洁本来就是我室友,现在又成了朋友,我们以后会很尴尬。我在她面前都没办法好好说话了,总觉得不管说什么都会传到你的耳朵里”

  陆珣不点头了,否认说他从来没有逼着徐洁打听鸡零狗碎。纯粹因为不能从早到晚盯着阿汀,加之她不爱麻烦人,常常藏着心事不说,看着好欺负,很能招乱七八糟的货色来占便宜。

  他说得非常理所当然,口才流利,以至于有好几秒种,阿汀都恍惚他是超级被迫无奈才干这回事。

  真不愧是做老板的人呢。

  这件事上两人纠葛不少时间,最后的定论是她以后有解决不了的人事物不能藏着掖着,要主动给告诉他、找他帮忙。之后他会尝试慢慢改掉远程盯梢的坏毛病。

  奇怪。

  阿汀发现这事儿扯到后来,受到惩罚并且需要改正的人、莫名其妙变成她自己了

  算了算了,不计较这个。

  静谧感肆意流淌,阿汀伏在他的肩上,蹭了蹭脑袋。

  “你做事情会有你自己的理由,不会随便干坏事。”

  她这样说,陆珣其实想问你怎么知道

  为什么这么相信我

  阿汀自言自语似的咕哝“所以不管你做了什么,只要你愿意告诉我,我就会努力去理解你。”

  “真的。”她一副我很认真的表情。

  陆珣侧脸线条冷锐,缓缓应了声“嗯。”

  他突起的喉结就在视线很近的地方滚了滚。阿汀一眨不眨看着,其实想说犯错也没关系的。

  陆珣你的话,也许是我的最崇拜的人。

  或许至少是我所仰望的浓烈,是我向往但不敢触碰的叛逆。反正就是那类很好的存在呀。

  这么想着,没好意思说出口。

  她仰起头,忽然吻上他的喉结。

  陆珣是受不得撩拨的。

  指甲盖那么点都受不了,他易起欲。

  阿汀后知后觉领悟到这个真理,已经迟了。

  该亲的亲该舔的舔,不该咬的不该碰的全被他占尽便宜。阿汀眼下成了水里捞出来的小姑娘,长睫细发湿漉漉粘着,整个人都很蔫巴,动动手指头的动力都没有了,只想懒洋洋窝在陆珣怀里。

  像娇气的猫。

  陆珣罪恶的手仍贴在腰上,低下头要亲,被她艰难抬手挡掉。他不放弃,慢条斯理压下她的手,照样去吮吻下唇、不厌其烦地勾缠舌尖、地舔舐过牙关舌根。

  阿汀没劲儿挣扎了,阿汀投降了。随他粘粘糊糊温存许久,才有力气竖起手指头推他,一面断断续续地问“你还有没有、偷偷做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要今天交代啊。”她小小的呢喃。

  陆珣慢悠悠咬咬手指,又舔舔,冲着这句话带她回家。

  也就是那间莫名冷清的高楼套房。

  阿汀之前来过,活动范围局限于客厅和卫生间。她知道陆珣住得离美食街很近,相当于住在她家附近。但直到站在卧室落地窗边上,向下看,才知道他们家离得那么近。

  只隔两条巷子,他低头可见。

  “上回没感觉这么近,是阿彪绕远路了么”

  手指在玻璃窗上圈住自家宅子,阿汀突然想到“该不会这个宅子”

  “我买了。”

  陆珣从背后抱过来,轻松的口吻差不多是当初站在山顶的重播。手指头挪来挪去。这个是我的那个是我的,这些全部是我的。

  还有你。

  你是我的,他曾经迎着夕阳说过这种话。

  阿汀回过神来,嘀咕一句难怪。

  难怪刘大姐做邻居,又是家里缺钱便宜卖,转头又是借到钱了可卖可租。她居然到现在才发现陆珣不着痕迹做过这么多安排,还到处安插眼线。

  “陆珣你真是”

  她不知说什么是好,他脑袋靠过来,散漫慵懒地说“以后你搬过来,在这就能看到家了。”

  搬过来。

  那是结婚的意思

  已经想到那么远以后了吗

  阿汀听得手指微动,自骨缝里蔓延出一股子淡淡的甜味。感觉结婚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又好像不太介意它快点到来。

  不过陆珣下句话便是“我明天要去南江一趟。”

  很突然的通知。

  他难得主动交代原因,说是手头有件陆家的大事,牵扯到不少南江地带的人脉关系。这回过去不亚于交接,事情办成了,半个陆家就是他的了。

  阿汀留意到,他连名带姓的喊陆京佑。

  “你真的想要他们家的东西吗”

  她问“还是单纯因为不喜欢他们”

  陆珣迟迟没有回答,或许沉默已是回答。

  他不喜欢谈论这个话题的样子。不想让氛围太僵硬,阿汀换了个话题问“南江远吗”

  “四天的火车,飞机五个小时。”

  “比日暮村还远啊”

  五点多,阿汀看到有人走出自家院子,运送摆摊用的折叠桌椅了。这个方位角度看不清楚脸,顶多分辨出妈妈走在前头,爸爸高高瘦瘦的一条,缓缓跟在身后。

  “要去多久”

  “半个月到二十天。”陆珣语气淡了点,好像本来就不太期待陆家所谓的交接。

  “你有钱包吗”

  阿汀摊手“我想看看。”

  少见她要东西,陆珣伸手去摸衣架上挂着的外套口袋,摸出个漆黑的钱包。

  皮革做的,经久不衰的折叠款,里头区分纸币袋零钱袋。还有片透明薄膜,专门用来放粮票月票各种票子。

  “给你看个东西。”

  阿汀神秘地摸摸口袋,掏出一张巴掌大的对胶卷照片。就是学校报刊新生做采访作业时,意外拍摄下的画面

  光影悠悠绵长,她附身亲他的影子。

  照片连着小姑娘笑弧分明的侧脸也拍进去了,在日光照耀下柔然而璀璨。陆珣一言不发盯老半天,看不够似的。

  “别急着看啦,送给你慢慢看。”

  照片小心放进钱包里,阿汀像是随口那场采访被评为新生组合中的最佳,下个月能够荣获校刊一个小版面,用以刊登这篇稿子。

  “她们问我能不能放这张照片。”

  她顿了顿,陆珣喉结诚实地滚了滚。

  毕竟学校里不少人传风言风语,没有盖棺便永远只是风言风语。而一旦登上校刊无异于昭告天下我们确实在谈恋爱。

  这不是立军令状么

  看看宋婷婷谣言传得风生水起,明明没人几个亲眼瞧见她与南培卿卿我我。但如今被撇清关系,她已成落水的狗处处遭人痛打。更何况校刊

  陆珣完全能够想象,但凡她们出点坎坷,人们绝不会对他指指点点,或顶多说他贪图美色一时被迷得找不着北。

  真正要被冷嘲热讽的人必定是阿汀。什么皮囊易逝终究留不住人心、没本事吊住男人活该被厌、或是虚荣想做阔太太,翻船搁浅沙滩上。

  这个世道始终对女子苛刻些,而她决定背负这个风险,在学校里承认他。

  陆珣喉咙发干,尚还没来得及说话,阿汀又说“下个月你回来的时候,我带你去我家吃饭吧”

  不是你来我家吃饭。

  而是我带你回家吃饭。

  阿汀隔着薄膜抚摸照片边角,双眼弯成澄澈的月牙形状,偏头冲他笑得明媚。

  六天后,北通校刊准时发布新期。

  北通校刊前身为北通大学读物,由创办大学的初任校长亲自开创。起初只有校园播报板块,而后开创起社会时事、文艺读物、诗文共享等板块,后来渐渐转变成完全民主的学生报纸,以当下大学生的视角探讨起生活的方方面面,人气居高不下。

  它多次受到校长市长甚至前来探访的国家领导人夸赞,在校内可谓人尽皆知,逢出必买。因而早上发的新刊,学校里头下午流行起的自由恋爱与包办婚姻究竟孰高孰低、对学习是否有影响等热门话题。

  其次便是87级新生宋千夏与之青梅竹马的陆珣,被称作郎才女貌神仙眷侣,一时成为广泛讨论。宋婷婷无论走到哪儿去,都被恶鬼缠身般逃不开这两个惹人烦的人。

  眼下不外是。

  身旁两个丑精八怪的玩意儿捧着脸叽叽喳喳,满口真羡慕宋千夏同学长得漂亮成绩好,对象有钱有势还深情。

  扒拉两口饭又感叹陆珣看着凶神恶煞,没想到他能为了对象几次三番来学校,又陪图书馆又陪上课的,活像电视剧里走出来的好男人。

  宋千夏宋千夏。

  陆珣陆珣陆珣。

  没完没了烦不烦

  宋婷婷忍不下去,冷哼。

  她哼很大声,谁知道两个女同学双耳失聪似的,照样你宋千夏来我陆珣去的。搞得宋婷婷胃口全空,狠狠摔了筷子。

  这下她们总算抬起头来,一看是她,旋低下头。不知是否宋婷婷的错觉,竟然讨论得更大声了

  “白日做梦。”

  宋婷婷捡回筷子,冷冰冰道“不是你们能有的东西,看瞎眼照样不是你们的。”

  不大声,不过那边反应大起来了。

  短发姑娘胆小些,闭上嘴巴不说话。对面长发姑娘嘴刁,翻个白眼反唇相讥“谁做梦还说不清楚呢我怎么瞧见有人野鸡做起凤凰梦,成天阔太太南太太的胡吹,最后摔个狗吃屎”

  宋婷婷这段时间没少被说过这种话,还算冷静地刺了回去“总比有些人好,连野鸡毛都沾不上,长成歪瓜裂枣的样子只能求下辈子投个美人胎。”

  “脸皮真厚。”

  长发姑娘盘手挑眉“美人胎也分贵贱。都是姓宋的,人宋千夏就是处处好处处讨人喜欢,浑身挑不出毛病。你呢到处吊男人,骗吃骗喝骗钞票,手被摸过腰被搂过,鬼晓得被多少人玩过。你这样的破鞋”

  “闭嘴”

  “凭什么闭嘴你去问问谁不知道你宋婷婷就是个破鞋,在大学里乱搞关系,跟你住个宿舍楼都嫌脏”

  长发姑娘话锋一转,又讥笑道“还好意思自称美人,以为谁不知道你脸上有疤南培他那群弟兄天天在北校区嚷嚷,你左边屁股上还有道吧。”

  她摇头晃脑“喂宋婷婷,摸着良心说句实话呗,你不会是为了讨好南培,挨个儿陪他的狐朋狗友玩过去吧”

  疤,宋千夏。

  两个死穴被频频提起,踩得很实。宋婷婷阴下脸,猛然抄起饭盒往她脸上盖。

  里头还剩大半的饭菜,长发姑娘猝不及防,被脏兮兮黏糊糊沾了满脸。

  顿时怒火中烧,拔高嗓门大喊“装什么装啊死破鞋你自个儿下贱还不让人说了真那么风骚没了男人活不了,你滚去外头卖少在学校里混日子,拖累我们的名声”

  她扑过来扯头发。

  宋婷婷边还手,边将这些天四处遭人数落、得罪南培找不到任何电影机会的憋屈吼回去。

  “宋千夏是什么好货你羡慕个什么劲儿”

  “她不光没男人活不了,还没女人没风头活不了表面假惺惺装好人,背地里巴不得十个八个南培围着她转这么低的路子,也就你们这群蠢货上当,看不透她才是装凤凰最起劲的野鸡”

  两人从站着打到躺着,长发姑娘一屁股坐在她小腹,一口口水呸在脸上“野鸡生着野鸡眼,看谁都野鸡。你问问她们,你说的到底是宋千夏还是你自个儿”

  “我说的就是宋千夏”

  宋婷婷手脚并用地推开她,站起来。

  她蓬头垢面带着口水,发现全食堂的学生都围过来了。无数双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眼睛看着她,里头清楚写着是你啊。

  你说的不是别人,明明就是你啊。

  怎么、可能

  宋婷婷一时间肢体僵硬,又被扑倒在地。她大张着眼睛,有好几分钟的时间走神到十万八千里之外,仿佛在一片白雾中迷蒙,不断心想我说的不是阿汀么

  没男人活不了的到底是谁

  四处吊男人的难道就是我自己

  不。

  她摇头不是。

  爹妈给她好看的脸曼妙的身段,多少男人上赶着请她看电影吃饭。她年纪轻轻风华正茂,她的分分秒秒金贵无比,收点礼物不正当么

  有人卖头脑有人卖力气,她卖她的美色与他人有什么干系

  她明码标价她正大光明,不像某人装模作样,想方设法地装好人、收买人心,自个儿躲在后头做乖乖女。

  她没错

  宋婷婷紧紧抓住这句话,挣脱出迷雾,环顾四周发现她已经在医务室处理完伤口,正直挺挺躺在床上。

  双手撑着床沿爬起来,她在枕头下看到一份校刊,翻到阿汀那面。上头的照片的确很好看,她凝望许久,下定决心。

  她不能输。

  她得像梦里那样走上人生巅峰,将所有人尤其是这个爱耍小把戏的菟丝花阿汀踩在脚底下。她得争取到电影角色,她得上大银幕拼搏出名气地位,改日回来享受众人的追捧。

  她会让所有人后悔

  让所有人高呼着宋婷婷这三个字,如痴如醉地崇拜她羡慕她,将她的海报贴满寝室墙壁

  角色

  所谓的演技不演技,她通过梦已经学到八成。管他红裙子黑裙子蓝裙子,只需要一个小小的角色,她便有机会发出耀眼的光,开启美好人生的新阶段。

  宋婷婷深深呼出一口气,划掉南培的名字,突然知道该找谁去要角色了。

  陆珣。

  他有人脉有钱,他能给她弄到角色。而她手里握有阿汀的秘密,以陆珣对她的在乎程度,一定愿意付出小小的代价来换取。

  阿汀。

  呵,宋婷婷轻蔑地瞥了瞥嘴角,一张饱满的红唇里蹦出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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