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是积极自荐的林代晶同学, 当班长有利于激励自身发展,宣扬身弱志坚的美好品德;右手是被前班长推荐的宋千夏同学, 各方面符合条件,对内对外都能树立较好形象。
班主任在两个小丫头之间犹豫不决, 直到午间结束铃响起, 总算拿定一个主意。
“同学们听一下。临时班长代表着我们的班级形象。军训结束的典礼上, 她会代替教官指挥全体同学。”
“到时候既是让校长院长检验军训成果,也是在竞争全级全院的最佳班级名额。这项荣誉不仅仅关乎班级,更关乎每位同学的档案, 有利于入党申请。”
原来如此。
不见经传的临时班长还有这么多讲究,难怪班主任选得这么仔细。
同学们交换眼神,班主任继续道”今天时间来不及了。既然影响到档案,希望同学们回去好好考虑, 你们到底更希望什么样的形象成为我们班级的招牌, 更愿意服从哪个同学的指挥。明天再投票决定怎么样“
那不是又要开班会吗
底下哀嚎一片, 活像被拖堂的学生。班主任笑了, “你们初来乍到, 老师因为自身原因没法照顾你们, 心里感到很愧疚, 明天午休顺便请你们吃冰镇西瓜和雪糕,怎么样“
班主任有晒不得太阳的毛病,新生报到的时候就跟同学们再三抱歉过。这个不重要, 重要的是学校小卖部里没有冰箱, 只有早中晚各送来两筐冰, 里头十支雪糕冰棒,分分钟被汗流浃背的男同学一抢而光。
像她们这样的大姑娘,是万万不好意思进去人挤人的,生怕挨着什么碰着什么,跳进黄河洗不清。
就只能干巴巴看着,花钱找男同学帮忙还抢不到,心里馋得慌。
因而提到冰西瓜冰雪糕,除了小半有门道溜出校门的学生,其余大半女同学都高兴得眼睛亮了,纷纷应好。
就这样,临时班长的名额再过二十个小时方有揭晓。不过大伙儿心里都清楚,林代晶宋千夏这两个闹过别扭的室友,才是下场班会的竞争主角。
两个当事人更清楚。
因此在这个巧妙的时间点,林代晶忽然的出现、忽然要谈谈。阿汀不用听,也不用想。按徐洁的话说,一根手指就能猜到她背后的花花肠子,与班长位子有关。
“能抽空和我谈谈吗”
林代晶搭上手腕,用一双忧郁眼眸看过来时,阿汀非常顺口给出两个字“没空。”
绵软的音儿,偏偏干脆利落的不像话。
“很快就好的。”
林代晶眼睛红得飞快“我有很多话必须要说,给我五分钟好吗”
不好。
阿汀剥开她的手指头,把手藏到背后去,想了想就说“那你说吧,就在这里说。”
林代晶一哽。
周围满是上下楼的女同学,端着脸盆提着热水壶的,时不时丢来凑热闹的小眼神。她眉眼一垂,楚楚可怜道“这里人太多了,我们换个地方单独说行吗”
阿汀不假思索的拒绝。
她对她戒备得厉害,甚至联想到电视剧里常有的经典桥段两个女生在楼梯上拉拉扯扯,至少一方或者双双滚下楼梯,引出谁是坏人谁陷害谁的一连串争辩。
阿汀站在四层台阶上,感觉没多少可滚的余地。但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她默默往旁边挪了两步,再两步,扶着扶手侧头,声音清脆道“我妈不让我晚上出寝室,你要是不想在这里说,我就上楼了。”
这哪门子唬人的借口
林代晶嘴角抽动,嘴角划开一个牵强的弧度“我们是室友,又不是别人。再说我们都十八岁了,在寝室外面走走没什么的。不用处处听你妈的吧,她现在也不在这里。”
“还是要听的。”
阿汀绷着脸一本正经“我爸说了,答应别人要做的事情,不管有没有人看着,不能投机取巧都要说到做到的。”
同样的话落到不同耳朵里,是不同的效果。
林代晶只觉自己被挖苦了,被冷嘲热讽成一个投机取巧说话不算话的小人。登时怒火起苗头,在心头灼灼的烧。
正要好好反驳,暗地里看戏的女同学们笑起来了。
左一个“这话挺有理,就是这小丫头正儿八经的模样真好玩。一看就是新生,当年我刚来学校也这样一板一眼的,老实极了。”
右一个“我看得不错啊白嫩嫩的,是不是南培招的那个小师妹来着”
提到南培,后头议论纷纷就起来了“南培又瞧上新的女同学了上个月还跟在艳芳身后打转,这人到底能不能好了”
“他不就这样咯。”
南培恶名昭著,二三年级的女同学们大多嫌恶他的花心脏手段。瞧瞧阿汀唇红齿白有模有样,便随口提醒她一句“小师妹,南培可不是什么好人,别被他三两句话哄走了。”
说话的师姐当年差点着过道,今年大三,遇上漂亮新生总要提点两句。不过呢,这年头领情的人不多,反而多得是自以为了不得,总觉着你们凡夫俗子嫉妒我的傻姑娘。
她说了没当回事,要走。意料之外的事是,小丫头冲她毫无芥蒂的笑,轻声慢语的道谢“谢谢师姐,我哥也说他不是好人。”
师姐微微诧异,旋即大肆批判“何止不是好人,他就该被揍一顿卷铺盖滚出学校姑娘家别惦记小便宜,天底下没白来的馅饼,到头来吃亏的总是你自个儿。“
“嗯嗯。”
点头点头,小丫头水灵灵,又乖又老实。
师姐觉得难得遇到清醒漂亮的小师妹了,心情大好,想邀她到寝室里来坐坐的。只是尚未开口,对面被忽视许久的林代晶忍无可忍,撑着笑脸打断“师姐,我们这说事呢,你看能不能待会儿再来”
一脸假惺惺的笑想骗过谁
师姐冷哼了声“人家不是说了不能出寝室,让你搁这儿说么你要说什么就快说,谁拦着你了似的。“
林代晶咬唇不语,柔弱无助的模样或许对男同学们大有效用,摆在女同学面前就不够看了。俗话说天底下最了解女人的就是女人,好坏妖孽一眼分明。
不急着上楼的女同学们,便三三两两凑起来,故意大声催促她“说说说,你俩有什么矛盾赶紧的说,我们几个给你评评理。”
“没错没错,绝对的公正合理,你错就是你错,她错就是她错,绝不偏帮谁。”
“”
这么大的阵仗,林代晶咬碎牙齿说不出一句话了。她今晚又不是来吵架的
原先想着接近宋家兄妹,态度过分热络了些。可是除了一时冲动缠着宋千夏道歉外,自个儿也没干伤天害理的事。
这回宋千夏被推出来,犹豫片刻才答应竞争班长的位子,说明她对她有点成见,但没到你死我活的程度。
未必真的想当班长。
今晚她摆弱势,只想低头道歉以退为进的。没想到宋千夏对她防备得这么严实,软硬都不吃。
也没想到宋千夏家里头人人宠着,寝室里个个护着,下个楼梯还能成了师姐们的掌心宝
走得什么狗屎运
女同学们犹在逼问她为什么不说话。林代晶委实难以下台,信口扯来一个谎“没什么,我们有过小别扭,想找她道个歉,明天中午请她吃顿饭而已。”
“就这样啊,没劲儿。”
“我还以为要为南培吵起来,记不记得86级那两个,就差在楼梯上扯头发打起来。最后还是不要了,一个失魂落魄要死要活,一个干脆出国念书去了。”
“南培的糟蹋事我听了八百回了,不说了,赶着接热水。”
没戏可看,大伙儿百无聊赖散去,剩下那个师姐拍拍阿汀的肩问“你住几楼”
“五楼。”
“那师姐再给你说说,南培那坏痞子的手段。你自个儿记着,省得不明不白中他的招数”
“好。”
阿汀开开心心跟着师姐上楼去。
全部散了。
剩下林代晶孤零零站在那儿得不到半个眼神,脸上被盖过巴掌似的火辣辣的疼。弄不明白这宋千夏究竟是哪路的灾星,亲近不得算计不得,总挡她的路
难道班长的事儿就这么算了
不行
摸摸口袋里为数不多的生活费,林代晶默念着舍不着孩子套不住狼。狠下心来,扭头跑向小卖部,拿出大半的钱买糖果零嘴儿,结账的当儿浑身滴血。
她决定用这些收买同学们。
很不巧的是,热爱扫荡小卖部的徐洁后脚走进去,发现自个儿爱吃的果干全卖完了。立马大小姐脾气发作,怒气冲冲质问老板娘“不是说好我要买,每晚都给我留着的么五毛钱订钱你都收着了,这才几天你就骗人,给我赔钱”
老板娘呐呐“前两天你放学就来了,今天八点还没来,寝室都要关门了,我以为”
“以为你个头,赔钱不然我让你坐大牢”
这还能坐大牢啊
徐洁早提过自家哥哥是大名鼎鼎的大律师,老板娘怵她,怕惹麻烦,忙道“我真给你留着,就是刚有个女同学跑过来把东西全买光了。这样行吧,我现在就去把她追回来,麻烦她把果干退了。”
“别人买过的玩意儿我才”
脑中灵光闪过,回忆起眼角走过的白影子,徐洁拉着老板娘问“那人长什么样儿”
“长头发有点黄,白裙子。”
“是不是一把骨头要死不活的鬼样”
祖宗啊哪有人这样说人家大姑娘的,这不诅咒人么
老板娘敢愁不敢言,连连点头“是她,买了不少零嘴儿,掏钱的时候又很舍不得。我怕她的钱来路不干净,特地问她买那么多吃的做什么。她说要请班里同学,我觉着她”
是个善心好姑娘。
这话被徐洁白眼一横,没好说出口。
徐洁翻脸比翻书快,一秒傲然笑起来,勾勾手指“电话机拿来,我打个电话这事儿就不跟你计较了。”
“行行行。”
手忙脚乱的拿电话,徐洁拨通一个号码,简略把来龙去脉说了。一口气讨要到不少好处,这才高高兴兴回寝室里。
而阿汀在快熄灯爬上床时,无意间在枕头底下摸出一封信来。拆开一看,内容是这样的
你好千夏。
有些话我没办法当面说,你大概也不愿听,原谅我只能通过书信的方式告知你。
我出生于一个八口之家,底下三个弟弟。父亲在我三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七岁爷爷重病在床,去年奶奶又患了痴呆症。
我家家境很差,以至于我在娘胎里落下病根,这些年来在医院花掉不少钱。这回上大学又让家里背负了高昂的学费
不短的一段艰苦身世诉说,视线跳到下面去,阿汀看到最关键的一段字儿
迫于无奈我必须争取到班长的职位,争取到助学金奖学金为我的家庭减轻负担,让我的弟弟们继续拥有上学的机会。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觉得我别有用意。但能不能看在室友一场的份上,要是你没那么需要班长的职位,能不能让给我呢
我会永远感激你的,我的家人也会。
谢谢。
末尾不带姓名,事实上也没必要。
林代晶本人不在寝室,阿汀把信封塞回到枕头底下,不想考虑这封信的真实度。毕竟是真是假都让人觉得膈应。
翻了个身面对白花花的墙壁,比起班长不班长的,阿汀的脑海里完全被另一件事占据了。
你是不是喜欢我。
是啊。
喜欢。
医务室里的对话不断不断的回放,想起陆珣当时就站在床边上,低头来看她。
眼皮落得低低的,只露出小半的黑沉难辨的眼珠。接着微微眯起狭长的眼,散落的焦点聚起来,利起来。犹如老虎爪子噌一声亮了出来,在光照下泛着冰冷的白。
刹那间的确生出一种,要被扒皮抽筋拆吃入腹,连根骨头都要碾碎成粉末吞进咽喉里的战栗感。
稍微有点儿恐怖。
那时候并不想被吃掉,所以下意识躲闪了。明明成功躲避开了,又不禁回想
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怪物了。
是啊喜欢。
低沉的喉音近在咫尺,化作小小的舌尖,在耳垂边缘舔呀舔的,留下一串湿热滑腻的痕迹。
阿汀忍不住揉揉耳朵,再揉揉耳朵,反复确定陆珣没有躲在空气里偷偷舔她。脸却仍然发起热来,连带着眼瞳水光流转,心脏砰砰砰的直跳。弄得整个世间就剩下他的声音以及心跳声似的。
“君儿。”阿汀皱眉问”你有没有听到声音”
“啊”
打电话的王君,正趴在床上奋笔疾书,头也不抬地问“你说什么声音除了电风扇跟徐洁的呼噜声,还有别的声音么”
书呆子不太说话,宋婷婷经常卡在关寝前回来。
徐洁捂着被子呼呼大睡。寝室里除了头顶悬挂着的两个老年大风扇,哗哗扇动外,只余下纸笔沙沙的动静而已。
她们听不见她的心跳声。
如此理所当然的事情,竟然能让人大松一口气。阿汀面壁思了又思,思不太通,隔着床杆子安安静静盯着王君看。
“君儿。”
“咋”
傻子阿汀今晚不太对头,看样子又要来一番谈心了。这么想着,一句话钻进耳朵里“你觉得我喜欢他吗”
“谁啊”纯属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在寝室里提及陆珣的名字不太好,阿汀小声的说“猫。”
真诚补充“很大的那个猫。”
“管他大的小的你不是一直都“
等等。
笔尖狠狠划过纸面,划出一道呆板的直线。话语戛然而止,王君小心取证“你说的是喵喵喵的猫,还是汪汪汪的猫”
都不是。
阿汀歪头趴在手背上,眼睛亮灿灿的“学校里的。”
哦。
他娘的神出鬼没会打架会争宠,还会溜到女生寝室楼下、医务室里头哄骗小姑娘的那只猫是吧
王君故作镇定“你刚才问什么来着”
“你觉得我喜欢他吗”
震惊
面前仿佛浮现阿汀傻乎乎上门去说我喜欢你的场景。接着陆小子就说好巧我也喜欢你好久了,接着她们开始拉小手走情人路,再接着挑个黄道吉日结大婚
王君拿笔的手微微颤抖,要说话来着。
忽然啪嗒一声灯熄了。远处洗衣房传来一声惊呼熄灯前能不能打个铃啊我头洗一半灯黑了让我怎么办啊
宿管大姨置之不理,上百把钥匙串成串,挂在腰间拎在手上,上楼便推开520寝室一瞅“林代晶宋婷婷不在是吧,告诉她们扣学分,初犯明天打两千字的晚归报告,晚上八点前交给我,不然上报给老师”
再看看王君打的小灯,凶道“熄灯睡觉,把灯给关了,新生军训晚上别瞎折腾”
“知道了。”
王君收起本子灯笔。没了灯,眼前全部黑下来,伸出五根手指头都看不着。但不知怎的,老觉得阿汀那两只眼睛在夜里闪闪发光,写满喜欢不喜欢喜欢不喜欢。
这一天果然还是来了。
“阿汀啊。”
尾音拖得长长,摸一把不存在的胡须,王君试图扮演小说中拥有大智慧的江湖外的智者。语重心长道“这事我说不准,别人也说不准,只有你自个儿清楚到底喜不喜欢。“
不过越想越不对劲,“前两天你还说他怪怪的来着,这么快不怪了你想清楚点,男人都是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嘴皮子拿来骗人。尤其喜欢挑你这样傻的最好哄。”
“我不傻。”
阿汀软声反驳“他也不会的。”
“好多年没见谁说得准啊”
“不会的。”
小白菜果真向着猪,王君想再多说两句,门被敲响“别说话别打扰其他同学休息”
“耳朵贴到门板上了吧她。”
王君留下一句迟点说,等她走了再说,接着扯起被子盖住肚皮,三分钟不到便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睡着了。
阿汀继续自个儿琢磨。
差不多琢磨了整个下午,模模糊糊得出一个结论,七层的把握。拉着被子蜷缩起来,闭上眼睛继续想,想到困了,也累得睡过去。
夜里接连做了一个梦,记不太清楚了。
大约就是陆珣说他好喜欢她,她硬邦邦说她不喜欢他,拒绝。这下大事不好,他生气了,凶狠问她为什么半路不要他了。要是半路不要他,当初为什么要多管闲事来救他。
然后扑上来又舔又咬的。
弄得她血淋淋疼得慌,弄得他自己也褪掉一层皮,遍体鳞伤浑身血腥味,眼里满是尖锐的刺。
刺得她心里更疼。
想说你别这样了,我喜欢你就好了吗
满脸褶皱的神婆奶奶,毫无预兆地冒了出来,指尖点着她的额头,慢悠悠道小丫头本来过了天注定的坎儿,要是一时心软乱说话,可就是自找的坎儿了。
当心紧着说话。
留下这句话就结束了。
光怪陆离一场梦,不知是否称得上噩梦。
阿汀满头汗的醒来,军训劳累住身体,累不住脑子私底下转悠,整个上午陆珣的声音仍在纠缠。
很谨慎的藏住情绪了,大约没藏好,徐洁还是瞧出来了,就在食堂排队时笑话她“大早上魂儿都飞了,军姿站完休息了,就她木头杵在原地一动不动。我看她根本听不着我们说话。”
王君伸手过来晃,阿汀跟着晃眼珠,徐洁就捧腹大笑“耳朵用不上了,还好眼睛用的上,还算有救。”
阿汀其实听了,她们刚刚在讨论食堂伙食。
军训头两天故意给学生下威风,食堂里统一打菜,半点荤腥见不着。今天恢复成普通样的伙食,好歹有点排骨、肉末豆角类的菜,不过要交钱交粮票,抠门的很。
轮到他们打菜的时候,林代晶就在隔壁窗口打菜。她整个早上心情都很好,跟班里挤兑她的不少同学重新说上话了。这时更是笑得志得意满,仿佛中了大彩票的喜悦。
对班长位子势在必得了
也许除了那封信,还动了别的手脚
“你要请我吃饭吗”
两人四目相对,阿汀问的忽然,引来徐洁王君纷纷转头过来看,“什么请吃饭”
“林代晶同学昨晚在寝室楼下跟我道歉,说想请我吃午饭的。” 阿汀看着她,一派认真“现在你要请我吃饭了吗”
林代晶老半天说不出话来。
昨晚临时瞎掰的借口,她早忘到天边去了,谁晓得她会突然发难。且咄咄逼人,整整询问第三次“改主意了吗那我自己打菜了。”
细致的眉梢眼尾落下来,睫毛长长的覆盖着眸子,仿佛遭受天大委屈似的。招人疼得不得了,就有人跳出来帮忙,说昨晚的确看到她要请她吃饭。
呵。
真能装乖卖巧。
人群中有不少自班的同学,昨晚好不容易拉进的关系。林代晶不想在她们面前争吵,只能狠狠磨了磨牙问“宋千夏同学,你想吃什么”
“肉啊。”
王君忙不迭伸手指点,“那个那个都要。”
又不是请你吃
张口欲言,徐洁跳出来讥诮“得了吧,人家一看就不是真心道歉真情请吃饭,你脸皮怎么这么厚,要这个要那个的。有二两白米饭,没去外面拔草把你当牛嘴巴问就算不错了。”
说得林代晶又气又恼,只恨自己嘴快,昨晚怎么不说邀人一块儿站军姿沐浴阳光呢
心不甘情不愿的给眼中钉打了满满一盒子的米饭肉菜,再看看自个儿铁盒子里头寒碜的饭菜,林代晶只能安慰自己,当上班长之后,迟早讨回这笔债
付完钱憋着气儿走了,脚步踩得重重,仿佛恨不得把阿汀一块儿踩扁在脚底下。
王君对她远去的背影耸肩,徐洁吐舌头。三个小姑娘嫌闷热,找了个门边有风的地儿坐下。
这长椅还没坐热乎,对面冒出个桃花眼的男同学来,笑嘻嘻招呼道“小师妹,有点缘分啊,你看我们又见面了。“
南培又来了。
额头嘴角还带着青紫肿块,笑起来像猪头。身上套着不合身的军训服,怪不得能混进她们的食堂。
“我们去别的地方吧。”
阿汀要走,他一下摁住她的饭盒不准“这就不地道了啊。上回师哥呕心吐血给你作的诗,你还没来得及看一眼。我看你不喜欢那玩意儿,今天给你带了个别的。“
口袋里摸出两张电影票来,他流里流气地抬抬下巴,”今晚六点半的电影,包场特别凉快。还有外头新开的唱歌厅,没去过吧只要你好好坐在这儿,晚上我想办法带你出去长长见识,怎么样”
我比你有见识的。
我知道手机平板和电脑,说出来怕吓死你。
这话压在肚子里头没拿出来,因为师姐说了,这种没脸没皮的家伙,给他眼神便是给他机会,还是不理不睬为上。
左右是林代晶花钱买的饭菜,不心疼。小伙伴之间使个眼色,准备抛下这份伙食走人。南培看出她们动作说声别急着走嘛,紧接着伸出鸡爪子来要抓
啪。
清晰脆响的一声,力道非比寻常的大。打得南培抱手哇哇叫,手背迅速变得通红。
“他娘的又是谁碍老子的事啊”
南培咆哮一声抬起头来,愣住,脸色变了又变,老半天接不出下句话。
阿汀抬起的手没用上,默默收回来。倒是身旁落下一条手臂来,掌心半搭在桌沿,张开的手指微微触碰到她的手肘了。
背后有人,下巴几乎就靠在她脑瓜子上头。察觉到这点,阿汀下意识把自己缩小,缩成小小的一团,再仰头去看他。
依旧是一条冷硬的下巴颏线,薄薄皮肤盖住形状分明的喉结,上下滚了滚,耳尖上方冒出一句充满戾气的低语“别再让我看到你,我有没有说过这个”
出现了
猫出现了
心尖尖颤抖了一下,接着扑通扑通狂跳起来。阿汀眨眨眼,没办法看到他的表情与眼神。
应该很恐怖吧。
因为这一大片食堂猛然安静下来,安静到诡异,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平和。
而对面的南培牙关碰撞,犹如争奇斗艳的孔雀崽子遇上成年霸王龙。脸红脖子粗对峙良久,撑不住了,默不作声把满屏羽毛收了起来。
端起饭盒铁青着脸走了出去,特别怂。
太搞笑了。
不知谁先笑了,像涟漪一样圈圈荡出去,食堂里冒出震耳欲聋的笑声。甚至有为数不多的男同学起哄,连声怪叫喊着“厉害”
“吵什么吵,那个同学老实坐下来吃饭“
维护秩序的教官棒子敲得咣当咣当响,“光嚷嚷顶什么用,南校区你们男同学能不能出息点对面跑到你们地盘来欺负女同学,你们怂巴巴躲着在干什么是不是男人,还有没有血性了”
“好好打起精神军训,锻炼体魄,下次遇到这种情况就有你们英雄救美的份儿了懂不懂”
“女同学也是,注重团结精神胳膊大腿嗓子都给练好了,遇上坏人响亮亮喊一声,一方有难八方帮。帮不过再跑,总好过白白被占便宜,是不是这个理儿”
教官提着腰带说大话的样子逗死了,同学们是是是的点头,是是是的大笑。破天荒的生出一点军训乐趣来了。
陆珣松开手。
阿汀回头看他,只见他不紧不慢打了份饭菜,绕了一小圈,霸占了南培方才耍流氓的座位 她的正对面。
这一排同学突然安静如鸡,不动声色挪远了点,仿佛躲避洪水猛兽。
毕竟学校里头的女同学,偏爱斯文有内涵的知识青年。对这类凶神恶煞容易发火动手的男人,她们觉得野蛮,简直避之如洪水猛兽。
阿汀没动,忍不住抬头看一眼他漂亮修长的手。
是啊喜欢。
四个字就坏心眼的钻进耳朵里。
看一眼他光洁的下巴。
是啊喜欢。
再看看薄削唇角,还是喜欢喜欢喜欢的没完没了。
耳朵又烫又痒,她伸手摸了摸,揉了揉,再垂下稠密的眼睫细嚼慢咽。只是时不时转动眼珠看一眼,自以为动作小,没被任何人发现。
实际上就是只掩耳盗铃的小乌龟,耳朵红红的,红得理直气壮还坦荡荡的。
是啊喜欢。
她不厌其烦看了十几眼,它不厌其烦的重复十多遍,彼此好像终于建立了一点点的熟悉感,心跳平稳很多,总算能安心吃饭了。
阿汀抬头看他最后一次,没想到他在守株待兔。
太狡诈了,于是一下子被他牢牢抓住,困在化不开的墨黑眼珠里,犹如沉进一片深邃的海。
“偷看我干什么”他声音里有点儿天生的冷,不刻意软化,便透出不近人情的意思来。
仿佛还在记仇。
“没有偷看。”
阿汀轻声给他纠正“就是看看。”
我是光明正大的看,没有偷。
啪嗒一声。
左边王君的筷子掉了。
是么
陆陆珣微微眯眼“那你接着看。”
我准了。
又是啪嗒一声。
右边徐洁的汤匙也掉了。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