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引起守卫的注意,岑柠去了一拐角贴墙而靠,只要她伸头就能瞧见傅家大门口。
如今怀孕五个多月的她,身子有些笨重,走路站立的时间久了,就觉得累。
饿了就剥个鸡蛋吃,渴了就喝几口携带的水,一直等到了傍晚,岑柠见路道上人影渐渐稀少,便准备回大杂院,恰在这时,马蹄声由远而近靠近,她抬眼看去,便见骑马之人一闪而过,马停在了傅家大门口。
黑衣男人从马上下来,守卫赶忙上前接过他手中的缰绳,这时,岑柠瞧见了他的脸,竟是那晚去仙阳村冒充她堂弟寻她的男人。
本以为他是祖母让大姐派去的人,现在看,这个判断错了。
难道他是傅云峥派去接她的人?
可给她的感觉并不像是接人的样子,冒充她堂弟就不说了,有可能是隐瞒身份随口说的。他从山上小道进村又离开又如何解释呢?水路距离仙阳村可远着,单靠走路太浪费时间对接人的来说不太可能,骑马或驾马车为何不直接进村?谁认识他吗?
岑柠想不通他的这个行为。
可若不是傅云峥让他去的,那他一个京陵之外的人又为何知道她的名字去仙阳村找她?
目的是什么?
她脑子里一团乱,越想越觉得不符合常理。
见马迟迟没被牵走,想必那黑衣男人还要出来,果不其然,很快他又出来了,手上拎着一个笼子,里面是一只白色的兔子。
黑衣男人上了马,因为拿着笼子,比起回来的飞驰,这次上马后骑的慢悠悠,这也给岑柠一个跟上的机会。
她一路在后头尾随着,一直追到了一家茶馆处。
小二把马从他手中接过牵到了后院。
岑柠见男人拎着兔子直接进了茶馆的门,紧跟着进去。
里面热闹非凡,说书者坐在大堂之中,周围坐满了喝茶客。
跟到二楼,见他进了其中一间房中,门口站着四个守卫。
岑柠只得回到一楼,找了个角落坐下。
小二过来热情的问,“这位姐喝什么茶?”
“什么价位?”
“品种不同价位不一样,最便宜的绿茶五十文一壶。”
岑柠一听赶紧站起来出去了,隐约听到店小二说了一句喝不起还敢进店的乡巴佬,这话像是一巴掌打在了脸上,她低头看看自己的穿着,的确寒酸。
她离开了茶馆门口,却也没走远,等了约莫有一炷香的时间,茶馆里出来了几个人,黑衣男子正在其中,他拎来的兔子此时已经在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手中,而这位女子身旁的人……
岑柠扶着墙缓缓站了起来,一眼不眨呆呆的望着前方,她朝思暮想的男人,此刻就站在那里。
他身穿了一身白色的长袍,头发全部束于头顶,面沉如水的跟另一侧穿青色衣袍的年轻男子说着什么。
岑柠喜极而泣,意识到黑衣男子是去仙阳村接自己,着实让她懊悔不已,当时自己太警惕了。
刚要张口喊他,却见那美貌女子将手中的笼子递给一位丫头,主动牵住了傅云峥的手,他看了女子一眼,对方冲他明媚一笑,满脸都是女儿家的娇羞。
这一幕,让岑柠如身在冬日被人浇了一盆冰水,从头冷到脚,眼睛里迅速冒出了一层水雾,模糊了她的视线。
岑柠瞬间想到了那支被当掉的玉簪,不管是别人送给他,还是他买来打算送给别人,足以说明他心里有人,而她只当他肯拿出玉簪当掉,又心甘情愿跟自己成婚,便是真的想跟她好好过日子的,所以这方面她从没问过他什么,他也从未跟她提及过。
现在想,他一句真心话都未对她道出过,怕是所有的温柔都是妥协,与她成婚是妥协,与她要孩子也是妥协,说什么怕她跟着有危险让她多在仙阳村停留一段时间,怕也只是不想带她走。
若真的有心,他该回去亲自接她的,毕竟她是他的妻子,不是吗?
派下属去接她,却完全不像接她的样子,难道……
岑柠瞳孔紧缩,是要杀了她永绝后患吗?
联想到这一点,她吓的不轻。
岑柠出身乡野,却也是知道越是大户人家,越是讲究门当户对,比如她姐岑兮也只能嫁人为妾,有点钱的都不会娶她做正室,更何况是傅家这种京陵大户。
是了,如果不是派人杀她,在得知她淹死后,怎么也该回芜翎城一趟的吧?
当她处处担忧他的性命时,他在干什么?
当面质问,她不会的,她远道而来,身边无一人相伴,死在这又有谁知道?
岑柠等他们离去才从暗处走出,从这回大杂院的路程着实有些远,回到住处已经亥时。
一路上她都是懵的,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呆愣着坐在床边,眼睛已经哭成了核桃。
她不是爱哭的人,吃苦受罪都很少掉眼泪,但今晚,她觉得老天始终是对她有几分仁慈的,否则不会让她如此顺利这么快就找到他并知晓他身边有了别人。
岑柠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如果不能,她宁愿孤身一人。
不知道傅云铮究竟是什么身份,却也知道他非富即贵,长相又如此出众,怎么可能只有她一人?
此时此刻已经不是她们相依为命住在仙阳村那些日子的时候了。
岑柠后半夜始终没睡着,她躺在床上就这么干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知道这个结果,也不枉她大老远来京陵跑一趟,毕竟按照这种情况,就算她在芜翎城等到死,怕也是等不到他回去接她。
想起两人一起生活的那段时光,只觉得是自己一个人的独角戏。
眼下自己得努力好好活下去才行,毕竟肚子里还有孩子。
要回芜翎城吗?
仙阳村的田宅已经变卖了。
带一个没有爹的孩子,若被龙石湾村的人知道了,爹娘的脸往哪搁?怕不是又要拿她跟岑兮比,她不想她在乎的家人成为笑柄。
她已经没家了,在哪儿不一样呢,留下来可是要怎么维持生计?这是个头疼的问题,她现在怀着孕,出力的活是干不成了,可若是如此坐吃山空,以京陵的高消费,孩子出生后她们娘俩都得喝西北风。
思来想去,岑柠想到了出摊卖饼,她找左邻右舍打听摊位,得知月租金要二两银子,岑柠顿时打消了找摊位的念头,她去集市上买了一个推车一个箩筐一袋面粉一块白布,仅仅这些东西就花去了她三两银子。
在房子里忙活了一下午,做了三十个饼,十五个葱油饼,十五个酱香饼,推车出门走街串巷吆喝叫卖,六文钱一个,十文钱俩,正值晚饭点,不到一个时辰全部卖完了,总共卖了一百六十文,除去成本,净赚一百文,这让岑柠有了极大的奔头,她要在孩子出生之前多攒些钱。
从这以后,岑柠每日出摊两次,既早上和傍晚,一天七十个饼基本都能卖完,偶尔有剩余回大杂院她会给在菜市场卖菜的张姓邻居家送,邻居夫妇俩知道她一个人怀着孩子不容易,也会给她送些菜,邻里关系相处的很不错。
起早贪黑的忙活,虽比扛麻袋扛活轻松一些,却耗费人的精力,岑柠持续了二十几天,身子明显吃不消,她询问邻居张嫂子哪里可以雇长工,张嫂子对她说:“雇长工不如买个丫头,一辈子任你使唤,比长工要划算的多。”
“嫂子,买一个得几十两银子吧?”
她想在芜翎城买奴仆都得最少五两银子,这里是天子脚下,什么都贵。
“哪里使得了这么多钱,你又不是买模样身段好又会全艺又会全灶的丫头,买个粗使丫头能干活的十几两银子撑死了,年纪小品相一般的不到十两就能买到,别看咱们这是皇城,贫苦人多着呢,也就这城内繁华,你去城外看看,吃不上饭的照样多的是,咱们这些贱民是不值什么钱的,你去人市看看就知道了。”
岑柠问了人市的地址去看了看,什么价格都有,高价她没看,专门看价格低的牌子。
无一例外,价格低的要么模样一般看要么瘦弱年纪小,一看就是没劳动力的,但凡看着年纪稍大点的,都是十两起。
既要买个帮手,自然要买个年纪稍微大点的,看了一圈,岑柠相中了一个女孩,价格十三两,十四岁,瘦的跟麻秸秆一样,扎了两个发髻,一张脸又黑又黄,一看就是长期劳动又营养不良,长得虽不出众却也不丑,人很清秀,大大的眼睛,看到她,岑柠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她把这名女孩买了下来,卖她的人是她的后娘和亲爹,付了银子签了契约,女孩跟她走了。
买了她,岑柠手里仅剩二两多银子了,不过她一点都不慌,找到了吃饭的门路,银子没了再挣。
女孩名叫招娣,岑柠在回去的路上给她改了新的名字,红缨。
她对这个名字颇为喜欢。
“饿不饿?”
“锅里有饭,你先洗手,我给你盛。”
“姑娘你坐着歇,我洗了手自己来。”
岑柠笑着说无事,掀开锅盖,拿出两个饼,又给她舀了一碗米汤,见她吃的狼吞虎咽,岑柠让她慢点吃,“锅里还有,你去人市可是没吃饭?”
红缨喝了一口汤言道,“打昨晚就没吃东西了。”
“家里可是没口粮了?”
她摇头,“后娘不给吃,家距人市较远,她担心我途中借上茅厕的理由逃走。”
听到这理由,岑柠不禁一怔,当初自己可就是借着这个缘由逃掉的。
“你娘去世多久了?”
“有三年了,她命苦,得了病家里没钱治,生生熬死了。”说起这个,红缨眼睛酸涩无比,“她死后,我爹不久就再娶了,然后生了一个儿子。”
“说到你的伤心处了,咱不提了。”岑柠对她说了自己的名字,后又道:“我家在芜翎城,刚来这不足一月,如今靠卖饼为生,眼看着我肚子越来越大,身边没有人不行,以后你跟着我也许过不上多富贵的日子,但让你吃饱穿暖是不成问题的。”
“姑爷呢?”【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