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温府。
“老爷,修齐公子。”温府管家站在门前迎接突然回来的大老爷。
“嗯,这几日有人来过府中吗?”大老爷下了马车问。
他们紧赶慢赶,还是用了七日的时间才赶到京城。
三人看着都有些憔悴,特别是大老爷。
这些年养尊处优惯了,何曾这般匆忙的赶路过。
连日来未曾睡过一个安稳觉。
每日白天晚上都在赶路,就连饭食也不过匆匆用完就离开。
洗漱更是不过用茶水漱漱口,有水的时候,拿面巾擦一擦,他们这一路连客栈都未曾进过。
沐浴自然是没有这样的条件的。
总算到了府中,却还得先处理陈家以及边境的事情。
“萧府的二太太来过,知道太太不在家之后,只是留了话就走了。”管家伸手接过老爷的行李,恭敬的回答。
“嗯,我要沐浴,你先去安排,对了,要是有老太爷派过来的人上门,记得让人在书房等候。”大老爷边说边往里走。
管家急忙应“是”。
“修齐,你也先下去整理洗漱一番,用过午膳之后,你跟我去一趟萧家。”大老爷看管家离开,对着身后的修齐说。
“是。”
二人收拾好,用完午膳,已是未时末。
到了萧府时,里面的人像是知道他要来一般,门口站着萧家大老爷的小厮留沉,虽说是小厮,却与寻常小厮不同。
年轻时曾跟萧大老爷一起上过战场,杀过敌军,现如今虽说已多年未曾上阵杀敌,身上的那种军人的气势却还在。
站立在一侧时,身子挺拔板正,看起来很有气势。
“姑爷。”留沉见大老爷过去,上前两步,略粗的声音有些低沉。
“留沉,侯爷在家吗?”大老爷边往里走边问。
“在的。”说完之后,直接将大老爷带到了萧府的书房。
而萧侯爷,已经在里面等候。
留沉先上前去敲门,里面传来萧侯爷有些苍老的声音,“进来。”
留沉将门推开,自己却未进去,而是比划了个请的姿势,让大老爷进去,修齐也很有眼色的同留沉站在屋外。
大老爷进去之时,就见他的这位大舅哥,正坐在桌案前,不知写着什么,头也未抬。
大老爷不好打搅他,干脆没有出声,等着他结束。
“你来了怎么也不出声叫我,刚才我写那折子写的我抓耳挠腮,怎么都写不出来,要是知道你来了,就让你帮我参谋参谋了。”萧侯爷抬眼就见他的妹婿温嵩站在书架前,拿了本书在看。
“见大哥写的认真,就没有打扰。”大老爷将书放回原位之后,笑着说。
“来来来,坐。”萧侯爷站起身,让温嵩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他也跟着坐下。
桌上的茶水已经有些凉了,萧大老爷唤了一声留沉,让他重新烧一壶茶来。
“为兄还以为你们要等到大半个月之后才能回来,没想到这么快就回京城了。”萧侯爷语气听着轻松,神色却有一丝沉重。
“原本定的回程日子,确实是晚一些,不过祭祖那日出了些事,这才赶了回来。”大老爷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语气微沉的说。
萧侯爷一愣,“出了何事?莫不是你已经知晓南边之事?”
“南边之事我也已知晓,当日回来却不是因为此事,而是陈家要掘我温家祖坟之事。”大老爷此时说起来,还有些愠怒。
“岂有此理,这陈家简直越来越放肆,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萧侯爷一拍旁边的茶几,怒声道。
这掘人祖坟自古以来就等同于杀人全家的行为,陈家这样做,也不怕遭天下人唾骂。
萧侯爷向来最不喜陈家那群拿女儿当货物用来交易的小人行径。
听了这妹婿的话,不用多问,都知晓必然是那陈家仗势欺人,自以为有皇后做靠山,皇上如今又不常过问朝事,再则皇上对他们也多有包庇,就可以为所欲为,胡乱行事。
“此事小弟明日上朝自会奏明圣上,只是现在当务之急,却是南边海患之事。”大老爷没有让萧侯爷操心此事,转向南方海患的事。
“你说的是,前两日我收到老二的信,当时就打算进宫向圣上禀明此事,可谁知圣上身边的黄公公却说圣上如今正值炼丹紧要关头,谁也不见,气的我当时差点破口大骂,强忍着怒气回来,这两日我真是觉睡不好,饭也吃不香,你说圣上如今怎的就成了这般模样?”萧侯爷越说越生气,隐隐对圣上很不满。
“大哥。”大老爷对着他摇了摇头。
萧侯爷见此微愣,转瞬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冷哼一声,不再说了。
“大哥可知,二弟此前曾派人送过几次消息回来,都被人拦下了?”大老爷沉声问。
萧侯爷半响没有出声,明显是知道的。
而这拦下奏折的人,双方都心知肚明,可他们不知那人为何要拦下战报。
战报被拦,这是关乎国家安危之事,万一边境真的被攻破,城池陨落,到时责任却又该谁来承担?
二人面上都是同样的沉重,却又同样的无能为力。
大老爷不过一介文官,且主管礼部,萧侯爷,虽说曾经也上阵杀敌,但现如今早就将兵权上交,身上除了挂着一个空有其表的爵位之外,什么都没有。
当年手底下的那些将领,也一个一个被圣上剥夺了官职。
“此事还是得想办法让圣上知晓,就算圣上再糊涂,可这事关天下百姓安危,圣上总不能真的就此撒手不管?”萧侯爷道。
“且海患之事迫在眉睫,再不派兵支援,老二那边必然是支撑不了多久,没有援兵,没有粮草,这仗还怎么打?不如直接送上去给人家算了。”说完不忘重重的拍了下茶几。
刚被送过来的滚烫的茶水,因萧家大老爷的力气,溅了些许出来。
可他像是未曾感觉到烫一般,眼都没眨一下。
“大哥切莫再说这样的话,被人听去了是小,就怕有人利用这些言语造谣生事。”大老爷习惯做事小心不留人把柄,对于这位大舅哥的脾气,他是真的有些担心。
“我就是气不过,想当年老子也是能上阵杀敌的好汉,如今却要困在这方寸之地,哪里也去不得,要不是如此,我早就领兵出发去助二弟攻打那劳什子的小国虾兵蟹将了。”
大老爷的劝说没有让他冷静下来,反而有愈发生气的趋势,赶紧换了个方向。
“对了大哥,前些日子,小弟在回京的路上,碰上了二弟的几个亲信小兵,他们本是回来招揽些士兵去增援,但私自招兵,这是大忌,小弟已让那些人不要再行招揽,回了南边。”
“只是在回去之前,小弟曾写了封信,让他们去金陵谢家要写资助,三日前,小弟在路上收到了谢家传来的信,说是他们已经背了粮草送往南边。”
“只是谢家毕竟是商户,这要是被朝廷知道与边境将领私自有所来往,就算是为国为民的好事,圣上也不一定能容忍,所以最好还是要户部那边松口。”
“你说的我又何尝不懂,可户部如今是个只进不出的地方,想让他们拿银子出来,那比要他们的命还难。”萧侯爷满脸愁容。
这前线的人在拼死杀敌,后方却无人支撑。
这样下去,必是败仗。
只不过败仗之后,所需要的承担的后果,却只会由领兵的将领来承担。
萧侯爷有些不甘心,也有对圣上如今的昏庸不理朝政的不满。
但他早已将手上的兵权交了出去,甚至连朝堂都不用去,身上也不过挂着一个世袭的伯爵之名,并无实权。
这伯爵之位,还是当年他父亲用性命换来的。
如今到了他这一代,却因为圣上多疑,二弟被送往南边边境驻守,而他却只能挂着空职闲赋在家。
所以二弟如今出了事,需要帮助,他却没什么办法。
大老爷自然知道他这位大哥的想法,虽然也不喜如今的圣上此番作为。
但天地君亲师,他是圣上,他们是臣民,那就无法避免的要听从圣上的吩咐。
“大哥莫要太过担心,明日上朝,此两件事,小弟自会同时奏禀圣上,不过此事小弟一人却有些势薄,所以从大哥这里商量完之后,打算再去一趟兵部那边,看看情况。”
闻言,萧侯爷摆了摆手,“那你赶紧去,我这边也没什么事,又帮不上忙,你先去活动活动,看看能不能想想法子出来,你们读书人脑袋转得快,法子肯定多一些。”
“那小弟就先去兵部那边了。”大老爷拱拱手说。
“去去。”
大老爷从萧家出去,先去了那日写了书信,让其先帮忙盯着陈家的同僚家中。
那同僚与他是同科进士,从入士至今一直关系都不错,算得上是知交好友。
但大老爷并未在他家待多长时间,出来的时候脸色沉重。
之后又连着去了兵部、户部,甚至连阁老那边也去了。
可成效并不大。
大家似乎不约而同的将此事摒弃在外,不想多生事端。
回到温府的时候,天色已晚,大老爷却还是愁眉不展。
他不过走了月余,朝堂已是风起云涌,暗潮涌动。
而皇上原本还没三日上朝一次,这段日子,就像是萧侯爷说的那般,什么到了炼丹的紧要关头,不能被打扰,已经十日未曾上朝听政了。
这样下去,这朝堂,还能支撑多久?
但不管能否支撑下去,也不管朝堂涌动着什么,海患都必须解决。
大老爷紧抿了下唇角,这才回了屋子歇息。【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