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节下手一点也不留面,丝毫也没把花戈当成个女孩,招招都往她脸上招呼。

  她打得极其凶残,整个身体都在用力,肌肉线条紧实流畅,一身黑衣,像极了一只黑色的豹子。

  月色下,她们像两只伤痕累累的凶兽,鲜血淋漓地互相撕咬,都想把对方吞食到自己脏腑里。

  花戈抬手抹去嘴角的血,口红在唇边晕开,愈发像只摄魂夺魄,吞人血肉的艳鬼。

  她看着同样挂了彩的楚节,舔了舔唇,愈发觉得口干舌燥起来。

  楚节狼一样地盯着花戈,低烧的大脑浑浑噩噩,腹部那里,假想中的疼痛却愈发明晰。

  她恍惚间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个从昏迷中挣扎着醒来的惊慌的午后,那时的阳光明艳,照在她身上,却让她和此刻一般黑暗中发冷。

  这个世上无人需要她,她孑然一身,寥寥与世无牵挂。

  悲喜狂疯,生生死死,都只她一人罢了。

  她还要再这样熬过许多年。

  她还会再往更深处堕落下去,一直到她死,永无解脱之日。

  她愈发绝望起来,下手便愈发狠厉,招招不留情面。

  到后来她们都没了力气,楚节跨坐在花戈纤细的腰上,只凭着本能挥拳。

  花戈被她打得头都偏过去,口腔里都是鲜血的铁锈味,长发遮住了脸。

  她就这这个姿势闷闷地笑起来,胸腔的颤通过骨骼,血肉,皮囊,传到压在她身上的楚节那里。

  花戈啐出一口血来,她早已没了力气,却还直勾勾地盯着楚节笑。

  她道:“可怜的疯狗。”

  楚节力竭,她放任自己摔在一旁,唇角勾起来。

  她也闭着眼睛笑起来,低沉的声音,富有磁性。

  她回道:“可怜的画皮。”

  -

  楚节拖着身体回到家的时候,那个女人正靠在破旧的沙发上吞云吐雾。她的妆还没卸,烟味呛得楚节难受。

  这个女人是她的母亲。

  她称得上是漂亮的。只是身上平时会有一股香味,凑近了会让楚节闻着感到头疼。说来也奇怪,花戈身上也有香味,可是那种香味却让楚节很喜欢。

  也许漂亮的女人身上都有香气?

  楚

  节这样不着边际地想着。

  “洛洛给你打了电话,你待会记得回一下。”梅婷荷,也就是楚节的母亲说。

  她没有看楚节,也不关心楚节为什么会这么晚才回来,为什么又带着一身的伤,似乎对此早已司空见惯。

  “啊。知道了。”楚节淡淡的回应。

  以前她还会感觉委屈,自己胡思乱想是不是母亲不爱她。幼时的她太缺爱了,急需从母亲这儿,自己最为亲近的人这儿得到情感上的抚慰。可是不管她怎么撒泼打滚,母亲对她的态度是一如既往的平淡。

  后来在成长的过程中,她逐渐明白了,母亲也许不是不爱她,是因为沉重的生活已然让母亲无暇再给予她爱了。她遭受的嘲讽谩骂只会比楚节多,哪里又有半分温情可以分给楚节呢?

  想通了这些,楚节也不再执着于此了。

  “你等等。”梅婷荷熟练地熄了烟,从楚节回到家开始第一次看向楚节:“你以后尽量别和洛洛来往了,对人家不好。”

  楚节低着头,沉默起来。

  她其实都懂,可是她只有这么一点温暖了,也不行吗?

  梅婷荷以为她抗拒,苦口婆心地规劝道:“人家洛洛现在是什么身份?你呢?做人得有点自知之明。你以为自己呆在她身边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你现实一点吧,你这种人就别霍霍别人正经人家的孩子了。”

  她的声音严厉起来,隐隐有压迫的意味:“你要不别去上学了,反正就你这样的也学不出什么东西来。”

  楚节还是低头,态度却很强硬:“义务教育不用学费,书我自己能搞到。”

  梅婷荷急了:“你一个小屁孩自己怎么搞到钱?”

  她察觉自己有点失态,不应该这么吼孩子的,便又软下声来:“妈妈不也是为了你着想吗?哎,我跟你讲,你李婶给你相中了一个男的,家境也不错,人家也不嫌弃你。就打算先谈着,等到了年纪再结婚,你看怎么样?”

  楚节不回应她,只是抿了抿唇。换了别人跟她这样讲,她直接一脚上去了,但这人是她母亲,养育了她,她再不适也要忍着。

  梅婷荷见楚节不吱声,便又好言相劝道:“人家小伙子家境是真不错,人也好,有本事,还说你

  要是将来嫁过去,他就养你一辈子呢,你就不用吃苦了,多好的男人啊?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

  楚节叹了一口气,愈发头疼起来,彻底忍不下去了。她尽量让自己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嬉皮笑脸的样子,应付道:“那这么好,还是留给您老自己个儿享受吧!”

  不等梅婷荷回应她就窜跑了:“拜拜了您嘞!”

  梅婷荷气得在背后骂她:“嘿小兔崽子说的是什么话!”

  楚节早就把门关上了。

  梅婷荷不死心,提高了声量:“你不想想你自己也不为你妈想想吗?我把你拉扯到这么大我容易吗?最后还什么都没捞着……”

  她后面说的是什么话楚节已然听不清了。

  什么给人当老婆,她有自知之明,她这种人只适合孤独终老。

  她闭着眼,颓然地靠在门上,感受属于自己的片刻宁静与放松。

  屋里没开灯。

  这是楚节的个人嗜好,如果没有什么需要光亮的时候,她晚上就不会开灯,一个人静静地呆在暗处。

  手机里有微弱的灯光传过来,是楚洛洛,也就是花戈听来的那个前任班长。

  楚节感到有些疲惫,她想起了母亲的嘱咐,抹了一把脸,还是接通了。

  “喂。”

  “猜猜我是谁啊?”电话那头传过来女孩子甜美的声音,一下抚平了楚节原本烦躁疲惫的内心。

  “洛洛。”她回,语气里透着笑意。

  “哎呀,让你猜中了啦。”女孩这么说着,语调却轻快活泼,很高兴的样子。楚节闭着眼都能想到她调皮地吐舌头是什么可爱的样子。

  楚节紧绷着的身体放松下来,像一只回到了自己领地的流浪猫,露出软乎乎的肚皮来:“今天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哎呀,我听说你被警察叫去了,还见了葛深。”楚洛洛有些担忧:“你没闯什么祸吧?”

  她有些迟疑道:“葛深,给你说了些什么吗?”

  她说了好多呢,楚节苦笑,还是回答道:“没有,我跟她又不熟悉,能说什么话。”

  “那就好。”楚洛洛道:“你再惹祸就更没人喜欢你了,你看看你,到现在也只有我愿意跟你成为朋友,离了我,你哪里还有可以说话的人啊。”

  “确实。”楚

  节笑道:“有时候我真觉得你像个收破烂的,明明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还专门上垃圾堆里捡朋友。”

  “哼,那你还不赶快来谢谢本大小姐?”女孩的声音透着股狡黠与得意。

  像只洋洋得意的小鸡仔。

  楚节想。

  好可爱。

  “好好好,我的大小姐,谢谢你啦!”楚节道。

  你哪里是什么大小姐,你是我的光啊。

  “哎,我快回来了,开不开心啊?”楚洛洛问。

  “是吗。”楚节蜷起来身体,抱着自己的膝盖:“也好。快分班了。”

  “你想和我一个班吗?”楚洛洛笑着问道。

  “嗯。”楚节坦诚地回答。

  “那恐怕不行哎,你毕竟跟我不一样,我估计会去最好的那个班哎。”楚洛洛有些刻意地炫耀道,说完这句话就停顿了一下,等着楚节的夸奖。

  楚节心下笑了一声,太孩子气了,还是乖乖地夸了几句。

  楚洛洛得意地小尾巴快翘上天了,话匣子就更收不住了:“哎哎哎,你知道柳澄吗?就那个脾气很怪的大学霸?我们肯定会到一个班里去,我一定会让她知道我的厉害,让她崇拜我,哈哈哈……”

  女孩的声音咋咋呼呼,楚节就这样一直静静地听着,神色是鲜少的温柔。

  ……

  楚洛洛挂了楚节的电话,脸上还是笑眯眯的表情。

  她生的一副妩媚的样子,神态却可爱得紧。明明是花戈那一茬的长相,性格却和柳冰娇一样天真懵懂。

  加上她本来就豪爽大方,因而人缘比楚节好上的不是一星半点。

  她跟楚节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她那么高贵温柔,天使一样,跟楚节就是云泥之别。楚节是那过街的老鼠,又脏,又低下,人人喊打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吧?

  而她这样的人居然会愿意跟楚节做朋友,还是她主上赶着的,身边的朋友都很不理解,说她是鬼迷心窍了,说楚节根本配不上她。

  而楚洛洛只是无奈地笑,解释他们只是朋友,不是他们想的那种关系,她也只是出于班长的义务关心同学而已。

  只是她没想楚节这个人竟然没有传言的那么恐怖,甚至还怪可爱的。

  “咱们班长人也太好了。”她不止一次听到别人这样说,只能

  不好意思地笑笑。

  毕竟她听到夸奖还是蛮不好意思的。

  手机又响了。

  楚洛洛无奈地接听,是曲婷婷。

  曲婷婷给她哭诉葛深的遭遇,又担心自己会不会也被楚节欺负。楚洛洛无奈地安抚她,道,怎么会呢?楚节没有那么过分吧?她就是表达自己的方式有些古怪而已呀?

  她说不定不会报复你哦?当然可能性很小就是啦。

  可是曲婷婷哪里会听,只是一个劲地哭。

  楚洛洛把手机放在一边,就着台灯的灯光看看自己的指甲。

  颜色有些旧了,是氧化了?

  她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来,不太艳丽了,她想。

  “洛洛,你和楚节熟悉,你帮帮我们好不好,让他不要生气,别报复我们了行吗?”

  “唔,估计不太行哎,她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楚洛洛涂着指甲,“楚节只会觉得,那关她什么事呢?是你们自己的错误,怨不得旁人,就受着吧。”

  “怎么这样?”

  “再说,你们现在应该害怕的是狼哥那些人吧?怎么办,我好担心你们哦。”她吹了吹指甲。

  “葛深真的,差点就真的回不来了!”曲婷婷嚎啕大哭:“洛洛,你当初就不应该把葛深介绍给狼哥的!”

  “嗯?你怎么能这样说呢?”楚洛洛的语气很委屈。

  “是葛深自己喜欢,我不过就是顺手牵个线罢了,这也要怪我吗?”她无辜极了。

  “让葛深落到这个境地的人,是狼哥,被你们惹到的人,是楚节。”

  “可不关我的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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