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狂欢落下帷幕,酒散宾客俱去。

  明亮的车灯灯桶开夜色,穿梭在马路。

  寒风裹着雪粒扑漱漱砸在车窗。

  雨刮器机械滑,静谧的车里,咯吱声分外清晰。

  莫谨脊背蹦的笔挺,微微合眼眸,似是在闭目养神。

  撑在外侧的手松松握着,微微汗湿。

  另一边,阮夏指尖滑浏览新闻。

  信息爆炸的互联网时代,流量足以让所有媒体疯狂,无孔不入。

  在媒体的大肆渲染下,莫涵为了让哥嫂有情人终成眷苏,毅然操纵了这场大戏。

  她和莫瑾,小心翼翼暗恋对方多年,今日终于苦尽甘来,有了童话般的结局。

  新闻上还刊登了一张婚礼现场照片。

  莫瑾侧颜英俊,微微低头,眼神专注,指尖托着戒指,推在她无名指。

  自己一身圣洁婚纱,长长的头纱曳地铺散,她亦低头,眼神凝在无名指婚戒。

  还有一张亲吻照片,他和她交颈亲吻,她闭着眼,看起来恩爱非常。

  网民都在喟叹这场童话般的爱情故事。

  【新郎,新娘好般配啊!】

  【这是什么神仙爱情故事?】

  【呜呜,哭成狗,太感人了。】

  轻嗤一声。

  退出页面摁了手机。

  车里昏暗下来。

  隐在黑暗里的眼皮掀开,薄唇微微张开,又闭上,没问。

  车子停在莫家别墅门口,阮夏手摁上门把,刚要下车,莫谨拉住她道,“等一下。”

  阮夏:“?”

  只见他那边车门打开,司机撑一把黑色大伞在头顶。

  他下车,接过伞,在车尾绕一圈来到她这边才打开车门。

  正是一年最冷的季节,西北风无孔不入。

  他修长的身影站在面前,挡去了大半寒风,阮夏觉得没那么冷了。

  她下车走到伞下,白雪裹着风斜斜吹进来,落在柔软的毛绒大衣上。

  后一辆车上,莫涵也护着许娇下车,她肿着的半张脸消了一些,廊下的灯照在她头顶,手脚慌乱,眼神局促,青涩。

  是男人喜欢的那种我见犹怜!

  莫涵握着她手,似是在无声鼓励她。

  阮夏转头看了一眼天空,穹顶深邃无边,漫天大

  雪纷纷扬扬落下,霎是好看。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花园簇簇怒放的红梅下,两个白胖的雪人手牵手立着。

  这些年,每逢下雪,她坚持亲手堆两个雪人,一个是莫涵,一个是她。

  少时,她和莫涵说,光有雪人不好看,要有梅花开在他们头顶。

  第二年冬天的时候,就有了这片梅林。

  婚礼前一天,她不顾婚礼前一天新郎新娘不能见面的习俗,漫天大雪里堆了这两个雪人。

  她雪人搭的结实,轮廓,细节描的活灵活现,此时,两个雪人还是身型沉稳,手牵手稳稳并肩站着。

  她转身走向雪人,狂风吹起她的衣角翻飞,大衣下,红色的旗袍里,莹白的玉腿若隐若现。

  她弯腰,抠出那个高一点雪人的胡萝卜,眼睛,嘴巴,帽子,围巾。

  莫谨手臂伸直,宽大的黑伞稳稳罩在她头顶,他露在外面的头,大衣,沾上一片雪白。

  漆黑的眸子定定看着她。

  阮夏手指并拢,插·进凝固的雪里。

  雪人的头掉了。

  胳膊掉了。

  身子掉了。

  莫涵不知何时走进,低低说:“夏夏别这样,你这样还不如打我。”

  他一直以为,阮夏和自己一样,更像亲人,习惯了一直在一起。

  结婚也行,不结婚也行。

  他们永远都是那样!

  他心里勇气一阵酸涩。

  事情怎么就到这一步了呢?

  但这一晚,他已经足够兵荒马乱,太多以前没有认知的信息一下下冲击在脑海。

  他最终把它归结为愧疚.

  此时的他尚不知,愧疚是个万能的词!

  他能涵盖一切。

  阮夏没有回莫涵的话,推着雪人的手不停,看向莫谨,“你叫人把这片梅林砍了。”

  莫谨,“好。”

  阮夏忽的一抬腿踢去,雪人最后的身体倒在地上,碎裂成雪。

  她唇瓣嗫嚅了两下,似是低低说了什么,旋即又转身往屋子里进去。

  莫谨拧眉,只见她娇小单薄的身体挺的笔直,又看向那个小一点的雪人,她抬着一只手稳稳站立。

  他仰头摘了一只梅花塞进她小小的掌心。

  转身大步跟上。

  秦管家得了命令,带着保姆,顶着风雪,风风火火砍起梅林。

  绚烂的红梅零落入雪

  地,被脚碾碎踩烂,泥泞漆黑。

  莫谨看向阮夏,“去壁炉烤烤火吧。”

  夜晚的西北风冰冷彻骨,虽一小会,已经透心凉。

  地暖虽然开的足,回温还要有一回,她淡淡嗯了一声座去壁炉边的榻榻米上。

  莫谨亲自到了一杯暖身的热饮端给阮夏,又用冒着热气的毛巾细细给她指缝的残雪。

  阮夏由着他弄。

  橘黄的感火焰跳跃,阮夏冰冷的身子渐渐回温。

  那边,白粟迎着阮明哲夫妇做在沙发上。

  莫涵略带歉意的声音传过来,“对不起叔叔,阿姨,我只当夏夏是妹妹,我没法娶她。”

  纵然盛听南已知真相,却还是激的跳起来,只是话还没说出口,声音已经带了哭腔,“不愿意娶他你早点说啊,我女儿又不是嫁不出去……我阮家,夏夏,哪里对不起你?……你要在婚礼搞这出?”

  话到后面,盛听南已忍不住恸哭。

  莫涵原本挺直的脊背弯了很多。

  盛听南顾不上几十年的优雅体面,上去狠狠锤打莫涵,他也低着头,任由盛听南捶打。

  没有人敢拦盛听南。

  她的歇斯底里,挑起了现场每个人的神经,脸上都是愤怒,指责。

  莫谨转头看向阮夏,橘色的火焰跳在她脸上,因为喝了酒的关系,面颊上还有一丝红润。

  黑色的眼眸平静的看着火光,淡漠的好像受尽委屈的人不是她一样。

  “那女孩的腿既没我的直,又没我的长,更没我的白,有什么好看的。”

  “夏夏你一个女孩子能不能矜持点?你看人家多温柔董事,你就是个炮仗。”

  她不是个受气的人!

  总是气红了脸追着莫涵打闹。

  莫谨的眉拧成沟壑--

  她一滴眼泪没流过!

  许娇抹着眼泪小声啜泣。

  盛听南打了一会,白粟瞅着时机把人扶到一旁坐着,一边骂莫涵孽障。

  随后转身站到许娇面前,不屑道:“许小姐真是好厚的脸皮,那次我给你支票,你很有骨气的撕了她,表示自己不图钱,以后绝不会出现在莫涵面前,今天跑到婚礼上来闹又算怎么回事?”

  “阿姨,对不起,请你相信我,我和莫涵是真心相爱的,请你不要因为我家里穷就拆散我们。”

  “

  莫涵不爱阮夏,阮夏嫁给莫涵不会幸福的,没有爱的婚姻是可悲的!”

  许娇眼神和白粟对上的一瞬间,带着挑衅。

  白粟再仔细看去,她又恢复了那个柔柔弱弱的眼神。

  白粟要气炸了!

  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

  她在内涵自己是嫌贫爱富?

  当自己面就敢挑拨自己和阮家的关系!

  谁说婚姻一定要什么狗屁爱情?

  她从不信这些东西!

  她和莫涵的父亲莫青延的结合就不是因为这些风花雪月的无聊东西!

  白粟原生家庭很穷,作为一个十岁之前没吃饱过饭的人,她对金钱有一种狂热的执着。

  她寒暑假打三分工给自己挣学费,坚持苦读,进入莫氏之后,工作比男人还拼命,一路坐到了莫青延的秘书。

  莫青延的原配,也就是莫谨的生母因病去世之后,大把的女人往莫青延身上扑,其中乏年轻漂亮的女明星。

  别的女人只想成为莫太太挥金如土。

  白粟这个占据职务优势的贴身女秘书,她却头脑清醒,一心扑在工作上,想的只有升职和扩大莫氏。

  莫青延看中的就是她不念着那些虚无的情情爱爱,事业心强,是个合格的当家夫人!

  两人的结合无关风花雪月,但是不管是生活上,还是生意场上,两人都是很默契的搭档,一辈子没吵过一次架。

  遗嘱里给了她莫氏的股份,后半生安排的妥妥的,甚至允许她改嫁。

  她没有爱情,有事业,有地位,谁都尊称她一声白总!

  她活到这份上,值!

  怎么到她这,女人没爱情就被她说的一无是处了?

  白粟气的抬手就是一巴掌,等着她说:“这话论的到阮夏来说,轮不到你来说,你算个什么东西!。”

  “在你没出现之前他们一直好好的,别插足别人,还一副救世主的嘴脸来说教。”

  许娇原本刚刚消下去的脸,又肿了起来。

  莫涵一把将许娇护在身后,没人注意到,她轻轻勾了一下唇,旋即低低啜泣起来。

  莫涵吼道,“妈你做什么打她?是我非要和她在一起,要打你打我。”

  “啪。”

  莫涵求打成功,白粟利落的删了他一巴掌,道:“你以为我不想打死你这个混账吗?夏夏等

  了你这些年,她为你付出了多少,你不能负她……”

  “砰!”

  手掌劈在桌上的声音响在屋里。

  “我话从不说二遍,白姨,”莫瑾幽幽道:“慎言!”

  白粟后背一凛,到嘴边的话生生转了调,“我告诉你,就是死,我也不同意许娇进莫家的门。”

  莫涵迎着白粟的视线对视,润着冰雪,藏着滔天的情绪。

  白粟竟一时被怔住,心咚的沉了下去。

  上一次,她用许娇的命逼他的时候,他也没这么看过她!

  他自小聪明绝顶,一切顺风顺水,眉眼间从来都是笑意,总落在阳光里。

  白粟说不出话了。

  他眼睛斜睨了一眼壁炉旁的阮夏,说:“妈,我不叫你为难,我这就带她离开,你保重!”

  白粟指着莫涵,手指发颤,“你今天要是敢出这个门,以后就别回来了。”

  莫涵淡道,“你全当没生过我吧!”

  他眼神忽的拧起,冲到阮夏面前。

  莫谨及时摁住莫涵伸出的手。

  只杈半个手掌的距离。

  只见阮夏掌心一番,细细的银色手链,落进火里,橘色的火焰变成紫黄色,红色,白色,蓝色,银色项链一点点融化。

  莫涵怔了片刻,朝她吼,“阮夏,你再闹也有个度!”

  他已经离开莫家,给她股份,她怎么还闹!

  这根手链是她十八岁成年,他攒了好几个月的零花钱买的,有一次登山弄丢了,她不吃不喝的找,他没办法了,陪着她山上山下跑了七趟,花了两天时间才找到。

  找到那一刻,两人力竭,并肩虚脱躺在地上,她举着手腕,头顶是蓝天白云,她说:“我再也不弄丢了,我要带一辈子,”

  她侧过头问他,“涵哥哥,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

  他手指弯曲,在她头顶敲一个暴栗,笑说:“你这问题傻不傻?我们一起长大唉,十八年了,要是分开了,你被人欺负了,哭鼻子怎么办?我当然得保护你一辈子啊。”

  她居然给扔进壁炉了?!

  阮夏淡说,“小叔,我处理自己的东西,你有意见?你若气不过,我折现给你吧?当年是多少钱买的来着?”

  莫谨漆黑的眼眸里,润起了笑意。

  莫涵弯腰扬手,茶盏佛到地上炸出咣当脆响,异常刺耳。

  沉沉的脚步声响起,西北风豁的从门口呜呜吹进来。

  风鼓起衣服,雪灌进衣领阴咂砸的凉人。

  许娇看了一眼阮夏,淡漠的坐在火光旁,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又转头看向迎着风雪,冲进夜色的莫涵。

  咬咬牙,跺了一脚,转身跟上。

  白粟追到门口,又补了一句:“莫涵,从现在起,我会停掉你所有的卡,我只当没你这个儿子!”

  <p/【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