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吻很浅,一触即散。
像飞鸟略过水面,转瞬即逝。
司仪宣布礼成,下面是明星表演,阮夏转身下台,准备换装敬酒环节。
她曳地的长裙和头纱长长铺散在舞台上,伴娘于果刚要弯腰给阮夏替裙摆,却见莫谨已经先一步弯腰提起。
众宾客:“……”
我一定是眼花了!
莫涵给阮夏提裙子?
阮夏也有一丝意外,看向他低低道,“谢谢。”
“要跟我这么见外。”他眉拧了一下,是疑问句,语调却收的平。
嗓音像带了磁性。
阮夏自然的顺着他视线对上,秋水剪眸倒映出他黑色的瞳孔,古井一般幽深。
莫谨拳头抵上唇轻咳一声移开视线。
换衣服的休息室离舞台有一些距离。
阮夏低头往台下走,思索着,莫名其妙完成一个荒唐至极的婚礼,她应该给他个交代。
但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这场婚礼举国关注,场内的嘉宾因为利益关系能被莫谨镇住,但外面的媒体会怎么写?
网络时代言论自由,网民又会怎么议论这桩婚变?
股市随最易受风波影响的,现在平息这些才是最重要的。
她刚想开口,却听莫谨顿住脚,看向她先开口道,“你去换衣服,我去做媒体公关。”
阮夏楞了一下。
他微微低头,唇靠近一些,却又不轻薄,说:“放心。”。
低沉的嗓音落进耳里,又在心上回旋,阮夏一颗心忽的就踏实了。
对他轻轻一笑,目送他离去。
他有着属于这个年纪男人特有的睿智,谈笑间便能无声把控全局。
莫瑾转身,特助霍恺迎上来往休息室引,早在变故突发的时候,霍恺去外面了解所有媒体情况,32家规模相对较小的工作室,主流媒体17家,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又给莫谨递上笔记本。
这事涉及到阮夏,他拿不准莫谨的态度,不好擅自做主。
莫谨显然也明白他的顾虑,了然,思虑片刻,说了一个数字,略一思考,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悦。
霍恺得了吩咐出去准备红包,让酒店准备包间接待媒体。
待一切安排好,再进屋,莫谨
立在玻璃窗,漆黑的夜色里,万千灯火阑珊,指腹松松夹一只烟,一端的猩红光点忽明忽灭,眉拧着。
桌子上,有一张A4纸,想来是打印好的媒体声明。
霍恺走近拿起来看,只听莫谨道,“一个人有可能突然放下二十二年的执念吗?”
语调不高不低,像是问他,又像是自言自语。
霍恺想了想,随口道,“有可能啊,你别看二十二年听着很吓人,越是长时间追求一样东西,对执念的幻想越完美。”
“一旦发现那样东西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反而接受不了这种落差,一下就不想要了。”
莫谨转头看了他一眼。
霍恺好像看见他眼里有光亮闪过,再仔细看,又没有了。
霍恺只当自己是被灯光晃了下眼,低头看声明,内容大致是:
他和阮夏相互暗恋,但自己比阮夏大十岁,他一直不敢承认这份感情。
阮夏和弟弟莫涵为了逼迫自己正视这份感情,联手上演了一场假结婚刺激他……
关键时刻,他幡然醒悟,顺利和阮夏成婚!
霍恺:“……”
还能再玛丽苏一点吗?
偶像剧?
莫谨眼皮掀了掀,淡道,“有问题?”
霍恺点头,又摇头,
“……很完美。”
心道,看不出,莫总这么高冷的人,还有当甜宠偶像剧编剧的天分!
他攥着声明往外走,只听身后莫谨吩咐道:“查一下那女的是谁放进来的。”
*
更衣室室里,于果一边帮阮夏换上一套红色高开叉旗袍,又给她换装发,忍不住问:
“刚才莫涵和许娇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记得他们就在你订婚宴上见过吧,可是刚刚看起来,两人好像很熟的样子。”
她和阮夏是多少年的闺蜜,她知道他这些年一直盼着嫁给莫涵。
想起俩人那个深情对望的眼神,一看就是有奸情!
阮夏嗤笑一声,他俩现在何止是熟悉?
按书上的剧情,自己在国外的这半年,两人已经暧昧不清,莫涵的生母白粟察觉到许娇的存在,出手对付许娇。
莫涵为了保护许娇,答应白粟和她永远不再见面,和自己结婚。
阮夏淡说:“许娇是来抢婚的,既能让阮家和莫家反目,断了自己和莫涵的关
系,又能让白粟当众承认她这个儿媳妇的身份,一举两得!莫涵也会当众宣布,这些年只把我当妹妹,他爱的是许娇。”阮夏看向余果果,笑说:“差不多就是这些狗血戏码了!”
于果嘴巴张的有鸡蛋大,半晌,有些不信的道:“不可能吧?你和莫涵多少年了,虽然你们这些年不是正式恋爱,可谁不知道你的心思?两家大人的意思?”
“他这不是背着你劈腿?”
她声音拔高,“你围着他转了二十二年,他再疼新欢也不能纵着她来婚礼上闹,不能这么对你啊?”
阮夏嗤笑一声,嘲讽道:“有些人,越是亲密的人,越剥削!越是外人,越维护!莫涵就是这种人。”
在许娇没脸和自己没脸当中,他总是毫不犹豫的选则不给自己脸!
这就是许娇敢闯这场婚礼凭仗的底气!
于果回想刚才两人那腻死人的对视,的确是像下一秒就要冲到一起抱起来!
于果气的脸都白了,又把矛头转向许娇:“那前两个月你回来订婚,在咖啡厅,许娇是故意泼你咖啡,借机认识你的?”阮夏想了想,点头道:“应该是的。”
那本书上把他们的相遇,相爱,美化成天定的缘分,各种巧合!
真的是巧合吗?
阮夏拧眉,白粟的手段她是了解的,许娇当时应该已经完全见不到莫涵。
许娇当时把她的衣服借给自己,又坚持把自己的衣服拿回去洗,约定还衣服的时间。
后续接触的时候,故意透露家庭条件不好,打好几份工养活家人,营造一个积极乐观的孝顺女儿形象博得自己好感。
顺利成章的引导自己聘她做她订婚宴,生日宴的临时服务生,顺利和墨涵见面。
阮夏推断出大概,嗤的一笑,心里有了谱!
若是莫涵知道,他口中干净的跟清泉一样的女孩是这样心机深沉的人,不知他作何感想!
上一世,莫涵主把一切捧到她面前,她什么都不用做,自然可以善良纯洁。
如果……莫涵没有呢?
“不行,我得去抽许娇那丫的,装的跟朵小白花是的,什么东西!这年头当小三都这么猖狂了?我得去告诉莫涵!”
于果忍不住撸起衣袖往外冲道。
阮夏拉
住她,“别气了,为这种人不值得。”
“你就不生气?”
阮夏淡淡勾唇,生气?
“生气有什么用呢?”
于果气的都要炸了,“我非得撕了这丫的面具,让莫涵看看他劈腿的都是什么玩意。”
阮夏摇头,“莫涵连当众逃婚这种想法都有了,你觉得他会信你还是信许娇?”
于果噎了噎,“那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放过许娇吧!”
阮夏抬起自己的手掌翻看,说:“没打算放过她,杀人先诛心,光脸疼两下有什么意思?”
许娇是用心险恶,莫涵劈腿才是根本!
况现在揭开许娇的面具,那是帮莫涵止损!
“这事你别管了,”她对着镜子里的脸,微微一笑:“我亲自来。”
刀要一寸一寸扎进去,穿过皮肤,割裂血肉,浸透血液,刺穿骨头,最后再一下□□,带出血肉才能疼到极致!
让这个伤口发霉,流脓,腐烂。
他也该尝一尝,被挚爱的人桶一刀的滋味!
于果:“?”
阮夏的声音轻慢,唇角笑意浅淡,于果心里却莫名就打了个寒颤。
她觉得阮夏潋滟着笑意的眸子里,有说不出的清冷,狠厉。
越是淡定的人越狠,于果莫名就想到这句话。
她有点迫不及待想看两人被首饰!
但话说回来,嫁给莫谨,的确比莫涵这种二百五强多了。
正愣神间,莫涵冲了进来,质问道:“夏夏你在胡闹什么?”
身后,许娇也亦步亦趋的跟了进来。
于果简直被他的倒打一耙给气笑了,拦在莫涵面前道,“到底是你劈腿还是阮夏胡闹,你心里没点数吗?”
莫涵一噎。
于果是个暴脾气,又朝许娇淬了一口,嫌恶道:“一个插足别人的小三,到人婚礼上抢婚,你真是贱到家了。”
许娇被骂的脸都白了,解释道:“我不是小三,莫涵不爱阮夏,他是被阿姨逼着才和阮夏结婚的。莫涵爱的是我,阮夏应该嫁给真正爱她的人,我是为她好。”
于果被她奇葩的三观震惊到了!
不管莫涵是不是自愿的,只要他和阮夏订婚了,结婚了,阮夏就是合法的妻子!
许娇就是小三!
当了三还理直气壮的到婚礼上抢人!
差点害
阮夏被所有人看笑话还叫为她好!
她是不是还能恬不知耻的加一句,“我是来加入你们的,不是来拆散你们的?”
气的要冲过去揍她,阮夏拽了拽她胳膊,打断道:“果果你先出去吧。”
于果转头看一眼阮夏,见她示意自己放心,狠狠剜了莫涵,许娇一眼才出去。
“阮夏你太任性了,大庭广众逼我哥娶你,别人会怎么看我们这乱七八糟的关系?”莫涵眉拧成结,声音里隐隐有薄怒。
阮夏心里哂笑,并不被他的情绪左右,抬眼看着他,反问道:“当众被悔婚,被人笑话,莫涵你觉得难堪是吗?”
莫涵楞了一下,没想到阮夏会反问,冷淡道:“你说呢?”
阮夏和自己青梅竹马,他当然知道,他和莫谨不是真的有事。
可是现在她和莫谨结婚是真的,别人认为他头上发绿也是真的。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闹这么大一出,她太任性了,他想!
莫涵的脸上阴云密布,眉拧成结,他一向是风度翩翩的样子,以阮夏对他的了解,这就是气到极致了!
阮夏头又抬高了一些,心想,果然,刀子扎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才知道疼!
犹记得上辈子婚礼那天,他扔给一句,“我只把你当妹妹。”当众撇下自己和许娇双双离去。
爱了二十二年的人,大庭广众之下,猝不及防,以一种最残忍,最招人嘲笑的方式迎面砸向她,屈辱,愤怒,伤心,漫天涌下来。
她根本没法理智,冲的跑出酒店,被一辆车撞到,废了一只腿。
在自己脱离危险的第一时间,他跪在自己床头忏悔,发毒誓,求婚。
陪自己做了一年身体康复训练。
她最终原谅了他。
三年婚姻期内,他却又对许娇念念不忘,于是为他守身如玉,两人一直是有名无实的假夫妻!
藕断丝连三年之后,他和许娇旧情彻底复燃,阮家衰败的不成样,莫家也在莫谨意外离世之后,全局由他掌控!
再没人阻止到了他们!
他回首评价当年这件事,轻描淡写一句,“你失去的只是一条腿,她失去的是爱情。”
这句话言犹在耳!
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原来,他当时回头:
一是愧疚。
二是阮家和白粟联手容不下许娇,他没办法,只能求自己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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