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云舒看着凤云歌,眼神没有丝毫的躲闪。
她知道如何做是对的,所以便用不着遮掩。
最终,凤云歌挪开了眼神,看向了别处。
良久之后,他缓缓开口,道:“大义灭亲,说起来容易,若是做起来,可真是难于登天。”
“陛下是天子,生来便在天上,无须登天。”
之后,凤云歌沉默,片刻后,他开口道:“你可知,皇姐于我,意义不同。”
赫云舒没有答话,等着凤云歌继续说下去。
此时,凤云歌眸光深沉,缓缓道:“皇姐和母后一直都是支持朕的。为了朕的江山,她一直不遗余力。甚至,她甘愿入大渝皇宫,屡屡献计。虽然她最后失败了,可她为朕所做的事情,朕是不可以忘记的。至亲是血脉相连的人,如此血浓于水,让朕如何割舍?”
说着,凤云歌面色凄楚,而他的述说,还在继续,所说的皆是凤芊柔如何待他好的事情。
说完,凤云歌看向了赫云舒,道:“这样的一个皇姐,你要朕大义灭亲?”
赫云舒直视着凤云歌的眼睛,道:“长公主殿下对陛下这般好,那她就应该明白,现在是她牺牲的时候了。此事若没个说法,就会有无数的传言在百姓之中兴起。到那时,事情可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不,一定会有别的法子的。”
赫云舒缓缓开口,道:“陛下是用这句话来安慰自己吗?”
听罢,凤云歌朝着赫云舒看了过来,目光如炬。
赫云舒清楚地知道,凤云歌没什么办法了。现在的他,已经失去了先机。否认那些禁军的身份?这一点,显然是不可取的。乱葬岗上,那么多人看着,现在若是想改变说辞,太难了。更何况,现在凤天九盯紧了他,只要他一开始污蔑这些禁军的身份,凤天九就会抛出能够证明这些禁军身份的铁证。到那时,他只会更加自圆其说,自己身为帝王的威信也会损毁。
找凤芊柔之外的人来顶罪?这更加没有可能。现在死了八十余人,在宫中能够隐瞒这些人的死,这个人的地位自然是不低的。可宫中没有皇后也没有贵妃,唯一有这种权力的人就是凤芊柔。所以,找个替死鬼这条路,是行不通的。
此刻,凤云歌的心情,一片灰败,他颓然道:“难道,朕真的只有大义灭亲这一条路可以走了吗?”
赫云舒沉默着,没有回答。
而沉默,何尝不是一种默认?
其实赫云舒心里很清楚,凤云歌已经有决定了。他之所以说了这么多,只是想更加坚定自己的决定而已。
又坐了一会儿之后,凤云歌起身走了出去。
离开的时候,他的脚步显出了几分坚定。
看来,他果然有对策了。赫云舒如此想道。
赫云舒没有猜错,出了这宫院,凤云歌便去了凤芊柔的宫殿。
此前,凤芊柔已经被他软禁在这宫院之中。
当正殿的大门缓缓打开,凤云歌看到了正坐在软榻上的凤芊柔。
她的脸上仍戴着面纱,双手无力地垂着,双目无神的看着宫殿的某处,如死水一般,毫无波澜。
而当她听到动静,不禁朝着门口看了过来。
许是久未开门的缘故,这突如其来的明亮光线刺痛了她的眼眸,她极力睁大了眼睛。
待她看清进来的人是凤云歌,她如弹簧一般从软榻上弹了起来,朝着凤云歌奔了过来,言语中有着不曾掩饰的欣喜:“云歌,我就知道,你是不舍得关着我的。”
说着话,凤芊柔就已经到了跟前,抓住了凤云歌的胳膊。
凤云歌并未躲避,他轻轻地拍了拍凤芊柔的手,道:“皇姐,到这边来坐。”
凤芊柔欣喜若狂,连连点头,任由凤云歌拉着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之后,二人面对面坐着。
凤芊柔看着凤云歌,满脸的笑意。
凤云歌低下头,不去看凤芊柔。
可是,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终于,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着凤芊柔,将乱葬岗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凤芊柔。
凤芊柔满脸的不在乎,道:“云歌,敢情你是为这事儿发愁啊?这有什么好愁的,你找人去京兆尹放把火,把关在那里的禁军全部烧死不就行了?现在天干物燥,失火不过是很正常的事情,没什么好奇怪的。就算是有人觉得奇怪,也不敢把这件事怀疑到你头上来的。”
她的语气很笃定,似乎已经看到了那样的结果。
但是这样的话并不能安慰凤云歌,他叹了一口气,道:“皇姐,你不清楚。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现在凤天九盯紧了我,是没办法做什么的。”
“云歌,要我说你就是太畏首畏尾了。一个凤天九有什么好怕的,杀了也就是了。至于那碧金之毒,把凤天九抓了,上刑,我就不信,她的骨头能有多硬,保准能让她把解药交出来!”凤芊柔信心十足地说道。
“皇姐,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凤天九一人自然不足为惧,可背后支持她的人太多了,牵一发而动全身。朕不能冒这个险。”
凤云歌的话,没有丝毫的迟疑,满是坚定。
在这坚定的语气中,凤芊柔似是听出了什么,她睁大了眼睛看着凤云歌,道:“云歌,你什么意思?”
凤云歌低下了头,他想等着凤芊柔自己明白。自己这个皇姐,从来都不是一个糊涂的人。
果然,凤芊柔明白了。
她从凤云歌的臂弯中抽出了自己的手,不可置信地看着凤云歌,道:“云歌,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的意思,竟是要将事情大白于天下,让我去送死吗?”
凤云歌抬起头,目光凄楚:“皇姐,我没有别的法子了。”
凤芊柔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她看着凤云歌,道:“云歌,你当真要如此待我?”
凤云歌不说话,眼睛看向了别处。
“好!好!好!”凤芊柔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有泪水从她的眼眶中流出,染湿了脸上的面巾。
凤云歌的心里,咯噔一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