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云舒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很轻,语气却是笃定的。
凤天九惊得连漱口水都忘了吐,转瞬却是一笑,道:“赫丞相真爱说笑。”
赫云舒笑笑,道:“本相有没有说笑,凤王爷应该是最清楚不过的,不是吗?”
她的怀疑,并非始于今日。
初见之时,她便觉得凤天九有些奇怪,至于是哪里奇怪,却又说不上来。
直到在宴会之上,那所谓的大魏太监向凤天九求救时,凤天九的反应太大了,大到让人生疑。
根据燕凌寒派出去的探子所查到的消息,大魏的摄政王凤天九虽是女子,却是英武果决,狠厉的手段连本就凶悍的大魏男子都望而生畏。这样的一个人,面对一个莫须有的太监的求救,怎会如此慌乱?
所以,为了验证这一点,赫云舒带着凤天九来了这西山的大坑。
她以言语刺激,凤天九果然失态了。
这更加让她确认,眼前的凤天九,是假的。
一个能爬上摄政王的位置的女人,即便是心存惧意,也绝对不会表现出来。喜怒形于色,这是上位者的大忌。她爬上如此高位,不会连自己的情绪都隐藏不了。
可凤天九偏偏如此失态,那就说明,她并非真正的凤天九。
赫云舒目光如炬,看着眼前的这个所谓的凤天九。
在赫云舒如此强烈的目光的注视下,凤天九笑了笑,尔后伸手入怀,从里面拿出了一个信封,信封上写着一个地址,字迹却是梅花篆字。
梅花篆字?
赫云舒豁然想起外公云松毅所说过的,她的母亲云锦瑟,正是精通这梅花篆字的人,无人能够效仿。
她的母亲云锦瑟和这大魏的摄政王,究竟有着怎样的关系?
她的心陡然一沉,脸色也变了几分。
觉察到赫云舒的不对劲,燕凌寒上前,看了看纸上面的内容,脸色微变。
这时,那“凤天九”说道:“王爷说了,这地址拿出来一个时辰内,她会在这个地方等你一个时辰。若是一个时辰内你没到,她便会离开,再不给你见面的机会。”
赫云舒神色微顿,此人如此要求,就是为了让她不通知其他人。
“我与你一起。”燕凌寒说道。
“凤天九”却是一笑,道:“铭王殿下,只怕不可以。王爷吩咐过,只准赫丞相一人前往。若有其他人跟随,王爷是不会现身的。”
燕凌寒不屑地瞥了她一眼,道:“摆正自己的位置,这里是大渝。”
“这里自然是大渝,可若要隐藏一个人的行迹,无疑是非常简单的事情。”
她的言外之意是,若燕凌寒执意前往,那么赫云舒就见不到真正的凤天九了。
赫云舒上前,拉住了燕凌寒的胳膊,道:“无碍,我可以自己去的。”
燕凌寒刚想说什么,赫云舒便阻止了他,道:“这个人,我是一定要见的。”
他的心猛然沉了下去,那些潜伏在大魏的探子查探到的消息,他并未完全告诉赫云舒。
那位所谓的大魏摄政王,连生吃人肉的事情都做得出来,那是怎样可怕的一个人物。让他心爱的女子去见这样一个人,他不寒而栗。
可是,赫云舒坚持。
最终,妥协的是燕凌寒。
他的脸上写满了担忧,一颗心也紧紧地揪着,七上八下。
随即,赫云舒看向了“凤天九”等人,道:“铭王殿下,若我两个时辰内没有回来,把这些人全部填在这坑里,告慰亡灵吧。”
她轻轻说出口的话,却是让这些人不寒而栗。
那“凤天九”脱口而出:“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赫云舒淡然一笑,道:“这来使是凤天九,你又算是什么东西!杀了你,我们便把你的尸骨送回大魏,到那时我倒要看看,你们大魏皇帝怎么说?”
“即便是真的凤天九,杀了又如何?”说话的人,是燕凌寒。
他的言外之意是,杀真正的凤天九他尚且不惧,更何况是眼前的冒牌货。大不了,不过是一战而已。
他已然领悟过来,这是赫云舒的策略。
真正的凤天九,是绝对不敢让这些人丧命的。毕竟,这使团的首领是她,身为大魏的摄政王,回去的时候使团的人尽数被杀,她丢不起这个脸,也冒不起这个险。
所以,为了这些人的安全考虑,凤天九不敢对赫云舒如何。
很快,赫云舒骑着快马去了那纸条上所写的地址,而燕凌寒则留在这里,看着“凤天九”等人。
赫云舒一路疾驰,片刻也不曾停歇,很快就赶到了那里。
这是一个茶楼,纸条上已经标注了雅阁的名称,叫风荷居。
风荷居在二楼中间的位置,赫云舒快步而上。站在那门前,她的手略微有些抖,她恍然觉得,推开这扇门之后,会有她不想面对的东西。
但,逃避是没有用的,有些东西迟早要面对。
她不再迟疑,打开了门。
屋内,背对着她站着一个女子。女子穿着一身素色的衣裙,身形窈窕,头上挽着男人的发髻,除了一根通透的玉簪,再无其他的装饰。她背着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赫云舒走了进去,看着那站在窗前的女子,问道:“你是谁?”
那女子并未转过身,而是问道:“那你呢,你希望我是谁?”
赫云舒想了想,说道:“我没有希望你是谁,我只希望你不是谁。”
“那你,不希望我是谁?”女子轻笑一声,说道。
“我希望,你不要是云锦瑟。”说罢,赫云舒盯紧了那女子。
“那只怕,要让你失望了。”
说着,那女子缓缓转过身来,看到这张脸,赫云舒豁然明白,她一直以来的担忧,成为了现实。
她的容貌与眼前的女子相像至极,眼前的女子,是云锦瑟。
她的母亲,云锦瑟。
“是你,下令杀了我父亲?”这简简单单的九个字,却是赫云舒咬着牙说出来的。说出这每一个字,都耗费了她巨大的力气。
听罢,云锦瑟突然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