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云舒再醒来的时候,已然是天色大亮。
浓烈的阳光透过窗子,照在她盖着的被子上,有着和煦的温度。
赫云舒猛然坐起身,看向四周。
这不是她的屋子。
就在她起身下床的时候,翠竹走了进来,见她醒来,翠竹惊喜道:“小姐,你醒了!”
赫云舒点点头,道:“他呢?醒了吗?”
翠竹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赫云舒所说的是苏傲宸,道:“还没有。”
赫云舒来不及再问什么,忙跑向那间屋子。
屋内,苏傲宸仍然躺在床上,光线映照出他朗逸的侧脸,他像是睡着了,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赫云舒看向守在一旁的百里姝,道:“他怎么样?”
百里姝的额头紧皱成一团:“脉搏、呼吸什么都正常,可他就是醒不过来,也是奇怪了。”
植物人?
赫云舒的脑海中闪现出这三个字,转瞬却又狠狠地摇摇头,不,不会的。在现代医疗设备齐备的条件下,伤者做了手术之后还要休养几天才能醒过来,何况是在这个年代?苏傲宸一定会醒的,一定会的。
她疾步奔过去蹲在苏傲宸的床前,握着他冰冷的双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
他的手,冷得吓人。
赫云舒只觉得自己的整颗心沉到谷底,茫然四顾,只觉得一切都是虚无的。
这时,火夏来报:“王妃娘娘,三皇子妃求见。”
赫云舒面沉似水,声音亦是冷硬如铁:“不见!”
火夏应声,转身离去。
过了没多久,火夏去而复返,脸上的神色不是很好看。
“怎么了?”赫云舒冷声道。
“三皇子妃不肯走,站在大门口说一定要见王妃娘娘。”
赫云舒冷笑一声,这还赖上了是吗?
“那就让她在门口待着,我倒要看看,她能待上多久。守着门口,任何人不许进来。”
今日太阳浓烈,她赫玉瑶若是有这份恒心,就在门口晒上一天。没来由地来她府里,真是让人厌烦!
火夏领命而去,按照赫云舒的吩咐去做事。
百里姝搬了把椅子放在赫云舒身边,道:“坐下吧,你给他输了许多的血,身子虚,蹲久了只怕会昏倒。”
赫云舒在椅子上坐下,双手一直握着苏傲宸的手,似乎是想把自己手上的温暖传递给他,又似乎是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安心一些,心里不会那么慌张。
这时,天影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放在了床榻旁边的桌案上。
“我来吧。”说着,赫云舒将枕头垫高,尔后将苏傲宸的双手放进被子里。
她端过那碗药,用汤匙舀起,放在唇边吹凉,再送到苏傲宸的嘴边。黑色的药汁顺着他的嘴角流下,这药,他竟是半分也咽不下去。
赫云舒顾不得身后的百里姝和天影,含了一口药在嘴里,然后俯下身,将那药送进了苏傲宸的嘴里。
幸好,这一次药没有流出来。
她如法炮制,将这一碗药喂给了苏傲宸。
这药很苦,可此刻她却是半分也不在意。
尔后,她将那药碗搁下,道:“翠竹,端盆热水来。”
身后,无人应声。
赫云舒微愣,旋即明白过来,想必是见她那般给苏傲宸喂药,他们才躲出去了吧。
她的声音大了几分,终于听到了翠竹答应的声音。
很快,热水送到。
赫云舒将毛巾放进里面,拧干,擦着苏傲宸的脸颊。他浓重的眉,他英挺的鼻子,他苍白的嘴唇,从初见之时便让她深深惊诧的容颜,是这般的和谐,此刻,却又这般的让她心伤。
将他的手擦干之后,赫云舒放下毛巾,重新握住了他的双手。
身后,百里姝说道:“你还是去歇一歇吧,若不然,身子会吃不消的。”
赫云舒摇摇头,道:“我不要紧。”
“那好,我想起有味药应当管用,我这便回去取。”
“好,把门关上吧,我想和他待一待。”
百里姝应声,走了出去,从外面关上了门。
赫云舒俯下身,脸贴着苏傲宸冰冷的双手,喃喃道:“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简直就是一个流氓。在皇宫那样的地方都敢乱来……”
“之后,每一次见你,你都要占我便宜,那时候在我眼里,你跟个采花大盗没什么区别……”
“对你的改观是在翠竹受伤那次吧,见翠竹奄奄一息,我吓坏了,没成想你刚好出现,我不过是病急乱投医,你竟然帮了我的忙……”
“你帮了我的忙,我念着你的情,没成想你还是不改本性,占便宜没够儿……”
……
赫云舒沉浸在回忆之中,说着和苏傲宸相识以来的所有,一路说下去,她才恍然发现自己和苏傲宸之间已经有了那么多的回忆。苏傲宸不肯告知自己的真实身份,她原本以为自己很介意,可是,此时此刻,她只觉得,只要他能醒过来,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至少,她知道他不是大奸大恶之徒。
如此想着,蒙蔽在心头多日的阴云似乎一下子消失了。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忙着铺子里的事情,每天都找许多的事情给自己做,为的就是不给自己时间去想苏傲宸。可是到头来,她最掌控不住的,原本就是自己的心啊。
这时,门外传来火夏略显急切的声音:“王妃娘娘,三皇子妃在门口昏倒了。”
赫云舒皱了皱眉,赫玉瑶这个女人,真是麻烦。
她将苏傲宸的双手在被子里放好,之后起身开门,看向候在门外的天影,道:“进来,照顾好你主子。”
天影张了张嘴,似是想反驳,最终却是没说出来什么。
赫云舒随着火夏一路出门,赶到了门口。
一身红衣的赫玉瑶倒在地上,很是显眼。旁边站着不少围观的百姓,看到这一幕正朝着这里指指点点。
赫云舒见状,吩咐道:“取一盆凉水来。”
侍卫听令,很快便端来一盆凉水。
“泼下去!”
侍卫没有丝毫的迟疑,端着那一盆水朝着地上的赫玉瑶便泼了下去。
被冷水这么一泼,赫玉瑶悠悠醒来,一醒来便装作柔柔弱弱的样子从地上爬起来,道:“皇婶,侄媳来拜见您,在这里等了许久也未见您的面……”
说完,她打了个喷嚏。
围观的百姓见状,议论声此起彼伏。
“就是,铭王妃好大的架子啊。”
“谁说不是呢?人家三皇子妃在这里等了这么久,还昏倒了。”
“我看哪,这铭王妃就是故意的。”
……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听着众人的议论声,赫玉瑶的眼底有一抹喜色闪过。
赫云舒皱皱眉,凌厉的眼神一一扫过围观的众人,冷声道:“本王妃倒是不知,在大渝朝什么时候可以妄议皇亲了?”
她的声音中气十足,带着来自上位者的威压,吓得众人顿时闭了嘴,噤声不言。
赫云舒复又看向赫玉瑶,道:“侄媳妇来,所为何事?”
赫玉瑶起身,身子晃了几晃才堪堪站稳,道:“皇婶明鉴,眼见着中秋将至,侄媳妇备了厚礼,来看望皇叔和皇婶,聊表敬意。”
赫云舒点点头,道:“好,本王妃知道了,侄媳妇请回吧。”
赫玉瑶咬了咬嘴唇,道:“侄媳还未看过皇叔,请皇婶行个方便,允侄媳见见皇叔。”
闻言,赫云舒心底一阵冷笑,几日未见,赫玉瑶倒是长了能耐。大渝朝的百姓对铭王向来是礼敬有加,赫玉瑶这话分明就是说眼下铭王府是她赫云舒做主,为的就是激起众人心中的不满。她这句话,说得当真是歹毒!
赫云舒目光如炬,看向赫玉瑶,道:“侄媳妇这话可就言重了,今日有名医到府为你铭王叔诊治,耽误不得。本王妃能出来见你一面说清缘由,已是仁至义尽,至于你是走是留,悉听尊便。本王妃心系王爷,恕不奉陪。”说着,赫云舒转身进府,再不多言。
赫玉瑶有心跟进去,火夏却跟铁塔一般站在王府门口,毫不相让。
而围观的百姓听到赫云舒说的话,顿时便振奋了。
有名医为铭王爷诊治?这么说,王爷有救了,还能像从前那样?
一时间,众人的脸上都有了兴奋之态。
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众人四散奔走,逢人便说这个让人愉悦的消息。
赫玉瑶懵了,敢情她在这里站了这么久,还装晕挨了一盆冷水,到头来非但没能进了铭王府,还连半分的同情都没捞到?
阿嚏……
赫玉瑶打了个喷嚏,那一盆凉水兜头而下,可真是让她难受。
她身后的贴身婢女绿莹见状,忙上前道:“娘娘,您的衣服都湿透了,须得赶紧回去换身衣服,若不然着凉了可就不好了。”
赫玉瑶冷眼看着铭王府,心有不甘,她好不容易得到消息说铭王府里进了一个重伤的男人,想来将赫云舒一军,斥她一个不守妇道之罪,却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不,她不甘心!
赫玉瑶转身上了马车,绿莹忙拿着马车上备着的毯子给赫玉瑶盖上。赫玉瑶裹紧了自己,仍冷得瑟瑟发抖。
她心思微动,问道:“之前,谁最爱往铭王府跑?”
“回皇子妃娘娘的话,是六殿下。”
是他?赫玉瑶微微一笑,想出了一个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