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处最近出了个传闻。
一直以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蓝氏大小两位公子与他们的小厮分道扬镳了！听说那天泽芜君跟含光君带着昏迷不醒的小厮蓝钰回来之后一个心境不稳直接跑去闭关至今未出，一个被蓝先生一脸凝重的喊去一旁谈话了许久，连蓝钰醒来之后的第一时间都被蓝先生和青蘅君双双传唤。
大家都在默默地猜测着他们三人此番出门到底碰到了什么惊天地的事情，惹得长辈们都板起一张脸来，连平日里的课业都繁重了几分。
其实蓝启仁传唤蓝钰倒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问了问他们这次的经历，并在提到温家之后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就连蓝曦臣的状态不太对的问题都往后放了放，与大大小小的长老整整议了大半天才出来。
而青蘅君则是从蓝曦臣处听闻了他们此次遭难之后蓝钰睁眼一事。
青蘅君常年居住在云深不知处人烟稀少的一处屋子里，蓝钰前去的时候那边连个弟子的影子都看不到，幽静的院子里只有蓝钰脚踩在草地上悉悉索索的声音。本在打坐的青蘅君闻声睁眼，将蓝钰唤到身前，让他与自己一般盘腿坐好，这才将灵力缓慢的从他的天灵盖处输送，直至灵力在他的体内通行无阻了两个周天之后才停下来。
沉吟了片刻，青蘅君说：“你可知涣儿为何回来便闭关？”
蓝钰：“知，大公子此番受一玉佩影响，道心不稳。”
青蘅君：“何种道心？”
蓝钰一愣，摇头表示不知：“大公子未曾细说。”
“唉，”青蘅君不知为何叹了口气，神色有些软了下来，“我以为涣儿会像他母亲，没想到还是像我。”
“儿子像爹不是很正常么？”蓝钰不解。
可惜青蘅君也没解释什么，就像是长辈与小辈聊天点到为止，不愿多说：“那玉涣儿跟我提了一点，蓝氏的藏书里从未记载如此神奇的东西，它的效用约是能使人心境倒退，你在昏迷前曾说这玉佩名为清心，可是听过这件法宝？”
我说了吗？蓝钰脸色带着茫然，下意识的往自己的腰上摸了摸，玉石温润的触感若是在别的时刻定会引得众人感叹是块不可多得的物件，可现在蓝钰只觉得它有些烫手，于是他解下玉佩的绳子放到了青蘅君的面前。
清心就像个普通的装饰物一样躺在青蘅君的掌心纹丝不动，半点都没有要作妖的样子。青蘅君翻来覆去的检查了几道都没从里面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只能将其搁在桌子上试图用灵力刺激一番。
“你当时是如何使用它的？”青蘅君问。
蓝钰摇头，颇有一问三不知的架势：“只记得当时把玉拿在手里，再看向周围的时候莫名奇妙就知道了那妖物的底细，我都怀疑是不是我当时随口一说蒙中了。”
不过事情显然是不可能这么巧的。
青蘅君让蓝钰摘下缎带，模仿之前清心作效时的样子将其捏在手里。
“有什么感觉吗？”
“······这玉拿在手里有点大，若是小一点挂在剑上当个配饰还是好看的。”
我在问你这个吗？
蓝钰看到青蘅君那一瞥的眼神，默默地把后半句“要不切成几块雕几个小挂饰”的建议吞了下去，然后停止了背，做出一副要发功的样子，食指中指并拢直指玉佩中央，就像修士为别人灌输灵力一样。
“清心，动一动！”
“······你在作甚？”
“哦，青蘅君是这样的，之前清心起作用的时候我仿佛听到了一阵声音问我想看到什么，我就想剑能修出剑灵，这玉说不定也能修出玉灵呢，便唤一唤它的名字，只喊名字感觉气势小有点尴尬，干脆就再摆个姿势好了。”蓝钰解释道。
青蘅君眉头一皱，想起了多年之前遇到的那个追杀蓝钰的那个神秘人。
对方警告他不要让蓝钰睁开眼睛，否则后果并不是他愿意看到的，此番他们本是去游玩，却被一个装作船夫的人给引到了神仙岭，碰上了那只本应该在十几年前被温氏斩下的狐女，而那假船夫从此便再也没有出现。
这让青蘅君不得不怀疑此人的用意，到底是冲着姑苏蓝氏而来，还是想要探他们藏在云深不知处从未出去过的眼盲少年。
“青蘅君在想是何人引我们去神仙岭的吗？”蓝钰打断了青蘅君的思绪，他并没有注意清心在他手里散发的微弱的光芒，只是注视着青蘅君的眼睛说道：“那狐女定是从温氏而出，引我们过去的人定不可能是为了让我们去降妖除魔，便只有一种可能，他冲我而来，在暗中看我们与狐女周旋，将清心送到我面前，看我能否看到他的真面目。”
蓝钰还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在察觉到青蘅君凝重的表情之时停了下来疑惑道：“有何不对之处？”
青蘅君没有回答，反问道：“你是如何得知？”
“我······”蓝钰刚想回答，突然便回过神来，他如何得知？是啊，他怎么知道的？并没有人告诉他这些话，“······”
两人相顾无言，一同把目光投到了清心之上。
微微发光的清心闪烁了一下便要暗下去，青蘅君眼疾手快的将手覆在它身上，只觉得浑身一轻，眼神回荡间甚至能看清窗沿上细微的尘土，而因夫人去世蒙上阴影的道心也不知缘由的清晰了一些。
清心的亮光彻底消失了。
那些神奇的感觉随之消失，青蘅君口吐浊气，收回了手，眼神复杂。
“原来如此，清心之名，名副其实。”青蘅君闭眼沉思，“狐女用其迷惑人心，你能使人清心，想必是因修炼的功法不同，它的效果也就不同，我刚刚试图让它启动，它却丝毫没有反应，而你只是唤了它的名字它便有了回应。”
蓝钰呆愣的点头，全然没有刚刚一脸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青蘅君：“我观这玉佩上有一丝你的气息，本以为是被你待在身上所以沾染了些许，现在看来怕是清心已认主了吧。”
你认主了？！蓝钰低头看手心，嘴巴微张，感觉这玉佩是不是视力不佳，旁边天赋极高的蓝曦臣不认，认他这个半点拳脚功夫都没有的废物？
“它真认主了？”他戳了戳清心，这次清心是真的什么反应也没了，只安静的躺着。
“还有个地方，我需讲给你听，”青蘅君的语气里有丝严肃的味道，另蓝钰不由自主地也紧张了起来，“那个假船夫恐怕知道你的眼睛为何与常人不同。”
青蘅君也是知道蓝钰那双琉璃白的眼睛的，他们原本觉得可能只是一种罕见的疾病，如今看来，既然有人特意为蓝钰而来，那这眼睛里必有乾坤。
“他恐怕也知道清心的作用，便将你领到清心面前来想要试探你一番，如今你拿到了清心，并用清心看到了一些——从前的画面。”
蓝钰的确是看到了那些画面的，他从那些繁华的物件表面看到了它们原本的样子，再从原本的样子看到了从前在此生活的那群人的剪影，虽然短暂，但是人们言笑的样子却十分清晰。
“你的眼睛能看到别的东西，清心能告诉你那些东西是什么。”青蘅君得出结论。
一时间，他们二人都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应该只是一种猜测的，可青蘅君这么一说出来，不知为何他们都觉得这便是真实的结果了。
“所以那人才会说让我不要睁开眼睛，他也知道我能看到什么，不，我明明之前看不到那些东西，是拿到清心之后才看到的，他知道我的眼睛碰上清心会发生什么——他知道清心会在我的手里。”蓝钰喃喃自语，只觉得背后冷汗控制不住地直冒。
那种被按在土里掐住脖子的窒息感仿佛又浮现了上来，泥土在他挣扎的过程里溅到嘴里的干涩感，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到耳朵附近的濡湿带来的冰凉，一时间都那么清晰，仿佛就像是在昨天发生的一样。
看到了蓝钰脸色的变化，青蘅君安慰道：“涣儿应该也想到了这些，所以一回来便开始闭关，想必也是觉得无法护你，想要再提升一番。”
可我这样不就变成了一个麻烦了吗？
我本就没有什么本事，被带回蓝家已是万分幸运了，只求能在蓝氏好好照顾自己的救命恩人，能安稳度过一生就够了，现在不仅无法保护自己，还要给救命恩人带来大堆麻烦。
蓝钰露出苦笑。
“他们与你情同兄弟，”青蘅君端起茶杯轻轻吹开水面上漂浮的几粒茶叶，“你与他们一同长大，是我蓝氏弟子，只要你不做那些不仁不义、伤天害理之事，姑苏蓝氏便会一直庇护你。”
“好了，回去吧，把涣儿喊出来，待在屋子里面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让他趁最近并无大事，带着湛儿多出去历练历练，将来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平静了。”
青蘅君叹了口气，眼神透过窗户看向外面，那里，是不夜天城的方向。
蓝钰恍惚间往回走时，偶然间听见弟子们讨论蓝曦臣被蓝先生传唤，已提前出关。他的脚便自己动了起来，飞快的往蓝曦臣的住所跑，连背后弟子大声的“不可疾行”“你也是！不可喧哗”都没有注意到。
等他跑到了蓝曦臣的院子门口，却有些犹豫不知是否该进去打扰大公子。
直到背后传来款款温雅的声音呼唤他的名字，他这才恍然回头。
“阿钰，你来了。”
蓝曦臣站在不远处笑着冲蓝钰打招呼，他的身后跟着蓝忘机。
太好了。
蓝钰也不知为什么心头突然涌现出这个念头，只觉得蓝曦臣闭关出来之后已经完全从神仙岭那种怪异的状态里脱离了出来，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提前出来也不说一声！我还打算等你出关的时候站在第一排迎接你的。”蓝钰笑嘻嘻的凑上去，一瞬间便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抛在脑后，“一个多月没见，大公子有没有想我啊！”
蓝曦臣低声笑了笑，轻拍蓝钰的额头：“想了想了，每夜都忍不住想你端来的那些吃食。”
“二公子就从来不想，我塞到他柜子里的那些零嘴他动都不动，都是我好不容易托下山的弟子带回来的呢，啊对了，我先去给你们泡茶！”蓝宇说着熟练的转头往蓝曦臣的房里跳去，端着小茶壶留下一串“新来的君山银针给你留了好久这次定要好好品品”便没了人影。
蓝曦臣与蓝忘机二人背手站在院前，任风卷起他们的袍角。
蓝忘机抬眼看了看蓝曦臣的侧脸，又看向蓝钰消失的方向沉默不语，倒是蓝曦臣察觉到了弟弟的脸色，笑着安慰道：“我无碍，不用担心。”
无碍吗？
父亲、青蘅君也曾说过这句话。蓝忘机没有反驳，他不懂这些事，只隐约希望三人还事如同往昔一样便好。【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