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王爷出门时又遇到了前往百花楼查北梁二皇子暴毙一案的孟司丞,寒暄加了解完案情走向后,方急急忙忙地赶到南岭香雪海,可早已人去楼空了。
回来的路上,他看到天宁街的夜前所未有的热闹,问了杜青衣才知道当天是扶桑的望果节,他下了马车,看到挂满了彩灯的花树将天宁的街道都照亮,风吹过来,摇曳的光树灯影如星。他便走近那些树,伸手取了几盏灯。
“公子,看看吧,这是长明灯。公子若有心爱之人,可买了赠与心上人。此灯长明,寓意夫妻恩爱,白头偕老。”
“公子,等你成亲时,你洞房的房间里就会摆着两盏长明灯,此时未到嫁娶之时就买,怕不吉利,会适得其反啊!”
杜青衣劝慰道。可是他并没有听进去。七王爷把选了的几盏灯,交给摊主,杜青衣只能摇头交钱。
耳畔凤萧声动,玉壶光转,芳龄女子走过七王爷身侧时,各个投来倾慕的眼神。
“公子,快上车吧!”
杜青衣将各式样灯放到马车上后,随后便将七王爷扶上了车。车下那些贪图他美貌看痴了的女子此时纷纷将秋果抛进了七王爷的马车里。
“公子!别走啊!”
“公子你长得真好,等等!别走!”
马车被砸得“崩崩”直响,不一会儿,穿过车窗丢进来的果子便铺了将近半车。
“王爷,以后望果节之夜,别轻易出门啊,你看我的头和脸。”
杜青衣当时怕扔上来的果子砸到七王爷,便护着他,结果自己被柑橘一类的水果砸得满头满脸都是浆液,十分狼狈。
七王爷忍俊不禁。到了东宫,杜青衣携着长明灯尾随七王爷进宫时,一旁的侍卫和侍女看到他那滑稽模样都忍不住偷笑。
“王爷,阿奴姑娘不在梦溪殿。想必是外出了。”
七王爷看此时一枚新月初上,心想今日是花卿的生辰,又是望果节,兴许是有人带她出门了。于是让杜青衣将长明灯挂在花卿窗前的树上后,便回了靖王府。
只是,让他想不到的是,第二天一早到东宫,却发现她发烧了。
他知道太子妃善妒,却不曾想在东宫,花卿都冷到浑身滚烫发了烧,太子妃都置之不理。于是,他只好把花卿接回靖王府。路上传了御医,开了调理的方子。
“王爷,今上召您入宫。”
七王爷望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花卿,微微点了点头。杜青衣替他更了衣,知他挂怀,便道:
“阿奴姑娘,我会命墨宝和纸砚好生照顾。”
他这才放心地出了门。
花卿昏昏沉沉地躺了一天,并不晓得此时已入夜。直至墨宝喂她喝完药,夜里排毒鼻子塞得她透不过气来,辗转咳嗽终于把她给咳醒。
她感到胸闷,便打算起来坐坐,睁开眼才发现,萧湛已不知何时坐于床边凝视着她。
她怀疑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再定睛一看,还是他。
“渴了?”
他转身给她拿水,扶她起来,她抿了几口,抬眼望他,水灵灵的眼睛映射出星星点点的秋光。
“殿下?这是?你怎么会在?”
他接过她用完的茶盏,搁下。
“今天我刚好路过,七皇叔今日有事,入宫了。”
花卿“哦”了一声,喉咙滚动时却带着灼烧般的疼。
她掀开被子,低下头去穿鞋,萧湛眉头微皱。
“你要做什么?”
“躺了一天,累了,想出去走走。”
萧湛没说话,她站起身来,仿似弱不禁风的病柳,萧湛想搀扶着她,却被她推开,她微微颤颤地走到了门口,才发现此时夜深了。
她以为刚值黄昏,却并不知道那昏黄的光线是壁灯所致,屋外,早已是漆黑一片,天上有七八个颗星,整个天空看起来就是一件极佳的黑裙,缀上了几颗钻石,还绣了一个还没圆满的月亮在上面。
虫鸣声唧唧,此起彼伏地唱和着,靖王府的夜灯虽不如东宫那般晶莹璀璨,照得整座宫殿像白昼,却也温馨怡人。
她抬脚向小径行去,灯影下,她的影子被拉得好长好长,她看地面上还有一个比她更长的影子,一回头,却是萧湛跟了上来,他始终不声不响,面无表情地跟着她。
她听到树上有响动,刚微微偏头,萧湛却喊了句:
“小心。”
她抬眸,只见萧湛的手挡在她脑袋的上空,那是绿得发黑的昙花枝叶,一只长满花须的花骨朵霎那间吐蕊,而后周遭不知从哪冒出来那么多的白色花骨朵,竟然都争相开放了起来。
绿色的花托,单薄而又莹白的花瓣,在柔光的照射下,皎洁如霜,仿若幽居的谪仙人。
“真好看,原来这就是昙花一现。”
花卿盯着那骤开骤谢的昙花,病态的脸更显白。
“可惜花期很短,骤开骤谢。不然我真想折一株回去放床头的花瓶里摆着,就像古人折梅一般。”
说完她又轻轻咳了几声,因为萧湛在,即便是咳嗽,她也极力克制着,表现得很轻。
“你若喜欢,可以在房间里养一盆,只是你永远不会知道它什么时候开花。为了昙花一现,你可能要等上很久,很久,久到你可能都忘了自己曾养过这么一盆花。甚至,可能养着养着,它会因为失去水分,突然就死了,即便你等到了它开花,可它也只能如烟花一般,忽如其来,倏然离逝,也许你养了十年八年,可你撞见它开花时只有短暂的片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这样,你还会觉得值得吗?”
“值得。若是喜欢,再久等都值得,不管它开不开花,不管它的花能持续多久,只要它是昙花,那么一切就都值得。”
花卿想也不想地回答了他的提问。他脱下外衣的手陡然一僵,随后,他将外衣解下,给花卿披上,道:
“夜晚风凉,早点回去吧!”
“你要走了是吗?”
萧湛默不作声地点头。花卿了然地道:
“谢谢你今天来看我。”
她将衣物解下。
她从他的星眸里看出了幽潭一般深邃的光,她这才发现他的眉尾处有一枚小小的刀疤,不认真看,根本不会觉察,他的五官精致立体,凤眼鹰鼻,比墨怀瑾的桃花眼多了一份刚毅,饶是再铁石心肠的女子,见到这般男人,都逃不过他的英气,最终只会落得个心动的下场。
“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晚了太子妃会担心的。”
她把外衣还至萧湛手中,便头也不回地转身回了寝宫。
杜佑从树后走了出来,看到望着花卿背影独自落寞的萧湛,劝道:
“殿下,我们该回去了。”
萧湛看着那悬在寝宫上的几个大字,不禁黯然失神,他的皇叔,竟然把花卿安置在了自己的寝宫。
一连数日,萧湛再也没来过靖王府,而七王爷,每日除了侍弄花草外,便捧本书坐在窗前看。杜青衣向来话多,有了七王爷的应允,他便搬了张小凳子,坐在花卿床头给花卿将扶桑的各种趣事。
花卿发现自己并不了解萧湛,杜青衣说萧湛的母妃是郑姬,郑姬一家不知在中原犯了何罪惨遭流放,今上在灭寇时发现了她,并把她带回了宫。梳洗一番后,才发现郑姬长得花容月貌,明眸善睐。这样的一个美人放到宫里,没几个月,郑姬便怀孕了。
郑姬在诞下萧湛后不久,便突然离世,今上秘不发丧,郑姬死后,国师家族惨遭灭族,具体原因外人不得而知。皇宫里的人皆传言萧湛这位庶出的皇子命硬,克死了自己的母亲。今上对他也并不喜欢,于是这位一出生就没人管的皇子并被怜惜他的皇祖母收养。
若干年后,太子因行事荒唐,性格暴戾被废黜,不久后,太子抑郁寡欢,死于无状。后宫又陷入新的一轮宫斗中,今上本要立荣贵妃的儿子萧玖作太子,但有一次,皇帝入园时,发现萧玖骑在侍卫的背上,拿着皮鞭抽打侍卫,把侍卫当马骑,皇帝震怒,便搁置不议。
而萧湛,他却始终很争气,他三岁便能吟诵诗赋,四岁学投壶,七岁的时候已经会棋艺,驭术,箭术。今上曾把他派到军营中,他白天跟着将军行军打仗,晚上还要回来听太傅授课。和士兵同吃同住,完全没有因自己是皇子而高人一等,在军营呆了三年,今上才把他召了回来。
召回宫后,今上也没让他闲着,今上请了江湖上人称“剑仙”的行云教他剑术,当他剑术学有所成时今上又把他扔到了荒漠中,让他荒野求生,直到他射杀了荒漠的狼王,今上的亲生母亲也就是萧湛的皇祖母薨逝后今上才将他召了回来。
他十二岁被立为太子,十六岁被派往边疆屡立战功,十八岁被召回朝廷,跟着国师学治国理政,十九岁被今上赐婚求娶北梁的嫡长公主固伦,相比起她那只知道吃蛤蜊的人生生涯,简直精彩得太多,也辛苦得太多了。【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