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兄刚才凛然不惧,针锋相对,小弟佩服!”
李林甫追上曹悍,满脸钦佩地送上一记马屁。
曹悍瞟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张昌义如今摆明了要对付我,你跟我走得近,不怕引火烧身?”
李林甫觍着脸嘿嘿笑:“曹兄毋须为小弟担忧,小弟不过是个小人物,跟曹兄在一起也只是履行差事而已,他们不会把我放在心上的!”
顿了下,李林甫很认真地道:“况且,一旦曹兄和他们展开正面交锋,小弟一定会事先溜得远远的!小弟别的本事没有,对保命之道却颇有研究!”
李林甫得意洋洋。
曹悍撇撇嘴,没有说什么。
现在只要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他这个东宫新人是跟随英王从房州来的。
身上打着明晃晃的李唐标签,也就别指望二张和武党会对他和颜悦色。
武大娘李武一家亲的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
李显李旦跟武三思可以在明面上和睦相处,上演一番表兄弟间的友好亲密,但暗地里的捉对厮杀阴谋诡计可不会少。
曹悍这个李唐派的小卒子,自然要跟在一众大佬身后,和武党派系较量。
再加上二张时不时横插一脚,这皇城内外的水,可是浑的像泥浆呀!
不过经过这几天的东宫生活,曹悍隐约察觉到,虽然现在不少人知道他是英王的人,但对于房州和九梁山发生过的事,皇城内外似乎没有几个人清楚。
没有人知道他曾经带着英王一家和太平公主从九梁山血战逃出。
看来,是武大娘动用一切手段,将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低。
就连李林甫这个自诩消息灵通的家伙,谈及房州时,也只是感慨为何时隔多年,还会有越王余孽作乱。
曹悍冷笑,只怕谁也想象不到,嘴上高喊着李武一家亲的李氏跟武氏,暗地里已经杀红了眼。
“对了,长喜门有何不妥,为何你不愿去那里当值?”曹悍疑惑道。
李林甫顿时苦下脸:“长喜门是通往左藏夹城的一处偏门,位置还在东宫之外,出了永春门才看得见。进出长喜门的都是往左藏里搬运货物的车队,每日要负责勘验出入库藏的货单,事情繁杂,还容易出错受罚,往常都是一月轮值一次....”
李林甫幽怨地看着曹悍:“按理,我应该在月末才轮上,可如今看来,今后只怕要跟曹兄常驻长喜门了!”
“最重要的是,值宿长喜门基本见不到宫中的各大贵人重臣!今后英王入主东宫,更是一年半载都见不到太子殿下一面。自此,升迁无望啊~~”李林甫哀怨满满。
曹悍哑然失笑,没想到这当门卫也有这么多门道,守哪座宫门还能事关前程。
卯正时分,大约凌晨六点左右,曹悍和李林甫来到长喜门。
与宿夜的班次交接完毕,曹悍腰挎鄣刀站在长喜门下,履行他监门直长的职责。
一座宫门的换防和守卫并不单单只有一处衙署负责。
就拿长喜门来说,除了曹悍和李林甫这两位隶属于左监门率的监门直长,还有十二名太子翊府翊卫,以及专门执掌宫门密钥,监管宫门开启关闭时辰的宫门局执事。
一座宫门,由三方衙署共同掌理。
名义上,十二名翊府翊卫在当值期间,属于监门直长的属下,形成临时的上下级关系。
但实际情况却大不一样。
亲府、勋府、翊府三府是国朝军事制度下,专门用来安排官员子孙、功勋弟子和战场立功老兵,以及一些世代为皇家从军服务的良家子的地方。
番上府兵拱卫都城时,大多数中下级军官都是从三府里挑选,以此来最大限度的保证军队对皇家的忠诚。
三府卫士可不是普通的兵卒,都是带品级的,亲卫从七品上,勋卫正八品上,翊卫从八品上。
三府卫士大多是朝官子弟,功勋后人,关系盘根错节,像监门直长这种从七品下的小军官,只比人家高一级,根本指挥不动人家。
大多数时候,监门直长反而要对这些翊卫客客气气,根本不敢使唤他们。
曹悍和李林甫俩人忙前忙后核对那些进出长喜门的货运车队,那十二名翊卫缩在城门洞里聊天谈笑,就连宫门局派来的执事,也只是偶尔过来过问一下,清闲的四处闲逛。
一直忙活到中午,趁着杂役送来水和食物的空当,两人才稍微能歇口气,喝水吃点东西填填肚子。
还不到半个时辰,又有左藏署官员拿着一摞册薄,跑来让两人清点,李林甫哀叹一声爬起身继续干活。
大冷天的,曹悍竟然忙出一身热汗。
辛苦啥的倒也不说了,只是他俩在这忙成狗,那一队翊卫坐在城门洞里嘻嘻哈哈说笑,这就让他心里很不爽了。
下午的时候,有一群膀大腰圆的汉子赶着十几辆车要进长喜门,曹悍机械麻木地接过令符查验,一个惊喜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
“曹大哥!?”
声音有些熟悉,曹悍茫然望去,一个白胖青年跑过来,兴高采烈地的一把抱住他。
曹悍怔了怔,仔细看看那张胖脸:“程伯献?程胖子?”
“哈哈!曹大哥!真的是你!”
程伯献哈哈大笑着又是熊抱了他一下,显得很兴奋。
“元日的时候我见过临淄王一面,他说你在东宫当差!我就想着等忙过了这阵就去找你!没想到今日在这碰上了!曹大哥,你怎么分来值宿长喜门了?”
程伯献语速飞快地说了一大通,他对监门率里值宿的规矩好像很了解。
李林甫见到程伯献愣了下,立马换上一副讨好似的笑脸,凑上前道:“李林甫见过程郎将!”
程伯献看他一眼:“你谁啊?知道我?”
李林甫谄笑道:“大名鼎鼎的太子亲府左郎将,东宫谁人不知!”
“郎将?”曹悍惊讶,这小子如今都当了郎将了?还是在亲府当差!
程伯献挠挠头嘿嘿直笑,难掩胖脸上的得意之色。
“我也是走了狗屎运,没啥大不了的!曹大哥难得见你一面,我可要好好跟你说会话。”
曹悍笑了笑,扬了扬手里一摞册薄:“只怕没这个闲工夫。”
程伯献看了眼,眉头一拧:“这好办,交给我。”
程伯献大踏步冲到城门洞里,扫了一眼那些不知所措的翊卫兵士,嚷道:“小爷是亲卫左郎将程伯献,听过没?”
那几个翊卫大惊,急忙跑上前围着他:“听过听过!程郎将的大名小的们如雷贯耳!”
程伯献嘿嘿两声:“既然知道就好!左监门率的监门直长曹悍是我大哥,你们往后跟着他干活,可得伺候周到了,要是敢拿我大哥当生瓜蛋子欺负,哼哼~~”
程伯献咔咔捏响拳头,满脸凶光。
几个翊卫相互看看,没敢吭声。
“怎么,这点小事,还要小爷去找你家娄郎将不成?我娄大哥什么脾气,你们可是知道的。”程伯献面色不善。
几个翊卫赶紧陪着笑脸道:“程爷说笑了,这种小事就不用惊动我家将军了!小的们知道怎么做!程爷放心,小的们往后一定把曹直长伺候妥当,一定不会让他受累!”
几个翊卫撅着屁股揖礼,慌忙跑过去从李林甫手里接过那些册薄,开始履行他们的工作职责。
曹悍看在眼里,原来这些家伙也能变得如此勤快。
“不用理会他们,这些家伙都是河南道各军府里的良家子,祖上都立过战功,也没啥大毛病,就是喜欢抱团欺负新人。他们的顶头上司,翊府左郎将娄志兴我认识,熟悉得很,常在一块玩乐,等我找机会和娄志兴说说,往后分到曹大哥手里的翊卫,绝对拿你当爷爷供起来....”
程伯献让他带来的车队先进左藏夹城干活,回到曹悍身边笑道。
曹悍拍拍他厚实的肩膀:“谢了。”
程伯献憨厚笑道:“曹大哥跟我还客气啥。”
程伯献四下里看看,压低声道:“九梁山的事,临淄王跟我透露过一点,曹大哥立下如此大功,为何圣人只授你一个小小的监门直长之位?”
曹悍道:“圣人的意思,是让我参加武举,而后依成绩再定升赏。贸然坐上高位,恐怕难以服众,为英王殿下招惹非议。”
程伯献先是一喜,而后垮下脸来:“惨了惨了,曹大哥也要参加武举,那我岂不是没了夺魁的希望?”
曹悍失笑道:“你已经当上郎将,还用得着去武举考场上挣官职?”
程伯献胖脸兴奋道:“这曹大哥你就不知道了!我可是听说,这第一届武举圣人相当重视,为了造势宣传,圣人已经下旨,这次比试选拔,不分有无官职爵位大小,不分士庶,由天下各州推荐十位勇健者到神都参加,十六卫、五大府、太子十率和三府,各卫府出五人,各大都护府出五人,群雄汇聚,一决高下!
啧啧~~这可是我等武人的绝世盛况呀!要是能在如此盛事里露脸,那可是光耀门庭、扬威天下的好机会!就连几位卫府大将军,都在蠢蠢欲动想要一展风采呢!”
曹悍听完有些惊讶,没想到皇帝把场面搞得这么隆重宏大。
原本以为就是小打小闹走走过场,没想到竟然是一场简拔天下武人的大比武。
“大概什么时候举行?”曹悍忙问道。
程伯献道:“具体时间还未定,不过旨意已经下发各州各都护府,等到各地武人进京,怎么也要等到六七月份左右。”
曹悍点点头,默默盘算了下,虽说还有半年左右,但一想到要跟天下各地的武人高手较量,这心里还是生出些紧迫感。
程伯献说的没错,这是一个捞取名声和前程富贵的好机会,他必须要牢牢抓紧。
可是眼下左监门率一潭死水,上头又有张昌义和武延秀盯着,他还得时刻防备暗地里的手脚,处处掣肘,让他有种束手束脚的感觉。
正说着话,程伯献带来的车队从左藏夹城里出来,车上拉着的全是一捆捆崭新的马球杆。
“再过两月有几场马球赛要打,我们亲府可是东宫十率马球队里的主力,亲府中郎将宴良骏宴将军可是说了,这次的球赛我们东宫要是打不进前四,下半年就没我们好日子过。现在弟兄们都在玩命操练呢!”
曹悍抽出一根马球杆比划了下,忽地笑道:“你看我能去打马球吗?”
程伯献愣了下,一拍巴掌喜道:“能啊!都怪我,咋把曹大哥都忘了!曹大哥要是加入球队,我们必定是如虎添翼!”
约定好两日后,曹悍轮休时,就到亲府校场去看看,程伯献带着车队挥手告别。
曹悍目送他们走远,心里暗暗有了计较。
不能留在左监门率浪费时间,必须为自己找点事情做。
左监门率太闭塞了,在东宫也没什么存在感,不利于他扩展人脉结交友人,一定要想办法跳出去。【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