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猷殿外,上官婉儿在此等候传召的诸位王公。
很快,几名内侍打着灯笼,引着梁王武三思、魏王武承嗣、恒国公张易之、邺国公张昌宗赶到殿前,四人提着朱紫袍服匆匆登上长长的白石阶梯。
张易之和张昌宗走在前,武三思和武承嗣稍微落后一步跟在一旁,那亦步亦趋的模样,好像两个张氏兄弟的跟班随从。
“恒国公慢着点!”
“邺国公当心脚下!这雪天路滑,可别摔着!”
两名年近半百的武氏亲王,一前一后护在张氏兄弟身旁。
更稀罕的是,张氏兄弟似乎对此习以为常,张昌宗甚至还有些不领情,推开武承嗣的手似笑非笑地道:“魏王还是顾好自己!老胳膊老腿了,要是从这石阶上摔下去,那可不得了!”
武承嗣有些尴尬似的干笑一声,脚下却是一个打滑,身子猛地一晃,武三思眼疾手快,伸手扶了他一把:“兄长小心!”
武承嗣抓紧他的胳膊,稳住身形,虚惊一口气。
张昌宗肆无忌惮的嘲笑出声,容貌更显白皙俊美的张易之只是淡淡一笑,温声细语道了句:“魏王当心脚下。”
武承嗣僵笑了下,望着张氏兄弟的高挑背影,眼里闪过些恼火。
“走,莫让圣人久候。”武三思扶着他,低声说道。
上官婉儿见四人到来,忙迎上前福身行礼。
“多日不见,上官舍人何故又美艳了几分?”
张昌宗俊脸上挂着轻佻笑意,放肆的目光将那胸前雪白看了个遍,还故意靠近些,故作陶醉状地轻嗅美人香。
上官婉儿微微一笑,不动声色的后退小半步,眉眼低垂显得很恭顺。
张易之朝灯火通明的大殿内望了眼,轻声道:“上官舍人可知,圣人急召我等有何事?”
上官婉儿歉然摇摇头,低声道:“恒国公见谅,婉儿不知。”
四人站在大殿门口整理冠带衣袍,这才跨过门槛步入殿中。
上官婉儿稍稍落后一步,趁无人注意之时,飞速扭头朝走在最后的武三思嘴唇微动一下。
武三思垂头低眼,他看懂了上官婉儿的嘴型,是“房州”二字。
殿内温
暖如春,御座上,武则天扶额闭目,眼角布满细密鱼尾纹,额头上也有几道脂粉难掩的深深折纹,精致的妆容也难掩老态。
四人立在殿中,面面相觑,不敢出声打扰。
上官婉儿莲步轻移走到陛阶之下,轻声唤道:“陛下,陛下。”
武则天仿如被惊醒般,身子轻颤一下,睁开满是血丝的眼眸。
“臣参见陛下!”四人连忙躬身揖礼。
“我与兄长正在府中准备用膳,听闻陛下急召,扔下碗筷就匆忙赶来,这会儿肚子还饿着呢!”
张昌宗笑吟吟地,故作委屈似的说话,语气发腻。
本以为圣人会像以往那样,跟他说笑两句,然后便将他兄弟二人留下一同用晚膳。
可等了会,却不见圣人说话,甚至一双凤目充满威严的望着他,脸色愈冷。
张昌宗还想说什么,张易之轻咳一声,目光低垂的微微摇头。
武承嗣弓腰驼背盯着自己的鞋尖,喉咙滑动了一下,他一进殿中,就察觉到气氛冷沉,暗暗猜测什么事让圣人不悦甚至发怒。
武承嗣偷偷朝武三思瞟去,只可惜武三思眼观鼻鼻观心,没有给他任何提示。
肃静片刻,大殿内才响起武皇威严的声音:“恒国公、邺国公,若是朕没记错的话,房州别驾张彦起,应该是你义丰张氏族人?”
张易之和张昌宗相视一眼,有些惊讶和不解,不明白为何圣人会突然提及张彦起。
“禀陛下,张彦起确是臣同宗堂兄。”张易之温声道。
武则天凤目微凝,盯着他看了会,张易之微笑着坦然以对,眉眼间尽是一片柔和之态。
武则天冷峻面容稍微缓和了些,沉声道:“朕知道,你们一直在查探庐陵王的下落,你们查到了房州,安排张彦起出任别驾,这些朕都可以不管。但,朕已经告诫过你们,让你们收手,莫要再插足此事,为何不听?”
张易之俊脸一惊,张昌宗惊惶道:“陛下,冤枉呀!当初您说过后,我与兄长就撤回了在房州的人手,也告诉过张彦起,让他忘掉此事。这一年多来,我们可从未再过问房州的事。陛下,您要相信我们啊!”
张易之神情很快镇静下来,拱手道:“陛下,六郎所说句句属实
,臣等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瞒陛下!”
武则天微微皱眉:“如此说来,房州发生了什么,你们当真毫不知情?”
张易之道:“陛下明鉴,我们与张彦起最后一次联系,还是在三个多月前,只因族中有长辈过世,张彦起告假回义丰吊唁,我们便让他代为向族中长辈问安。”
武则天沉思片刻,凤目扫了扫张氏兄弟和两个老侄子,语气冷肃地道:“你们不是一直在查,庐陵王究竟藏在房州何处吗?哼,不用你们费心费力苦苦追查了,朕来告诉你们,庐陵王就在房州竹山县,九梁山黄枫谷内!”
张氏兄弟和两个武氏王爷吓一跳,急忙齐齐跪下,脑门贴着冰凉的地砖。
上官婉儿心中一动,哪怕她随侍武皇身侧,这个消息也是头次知晓。
武三思抬起脑袋,朝御座上瞄了眼,小心翼翼地道:“敢问陛下,事情可是与庐陵王有关?”
武承嗣没敢抬头,却是把耳朵竖直,没有人比他更关心李显的情况了。
武则天冷冷地哼了声,幽冷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杀气:“朕接到密奏,房州团练都头张洪,和竹山县令巴叔言,率领二百团练兵夜袭九梁山!经过密使查证,此事属实!张洪乃是义丰张氏偏支族人,巴叔言也是张彦起一手提拔,两位国公还请告诉朕,此事与张彦起,或者你们二人,有没有关系?”
即便张易之有几分养气功夫,但此刻也是冷汗直冒,英俊的面庞浮现出震惊、疑惑和愤怒交织的复杂神情。
张昌宗一个激灵爬起身,急赤白咧地辩解道:“冤枉!冤枉啊!陛下,臣可从未对张彦起下过这种命令!您要相信六郎啊!”
张易之也略显焦急的道:“陛下明察,此事绝对与臣兄弟二人无关!张洪此人,臣和六郎也从未听说过。张彦起远在房州,他要任用什么人,臣等也无法知晓。”
武则天淡淡地道:“你的意思,此事是张彦起自作主张?他想找出庐陵王幽禁之地,然后禀告给你二人,以作讨好?”
张易之和张昌宗相视一眼,跪倒在地俯首:“请陛下降罪责罚!”
武则天威严的目光笼罩在他二人身上,肃然道:“这次,朕就姑且相信你们对
此事不知情。但张彦起出自你二人门下,犯了错,你二人也难辞其咎。你二人罚没俸禄一年,罢张易之卫尉少卿职,张昌宗降为从四品上宣威将军。令你二人禁足府中一月,好好反思。”
“臣谢陛下隆恩!”二张无奈,只得恭恭敬敬的领受处罚。
张昌宗满脸憋屈,暗暗咬牙,他卖力伺候一年多才换来的从三品上云麾将军品衔,还没捂热乎呢,就被莫名其妙降了一级。
武则天一挥手道:“你二人退下,张彦起....交给你们,朕不想再听到此人的名字。”
张氏兄弟心里咯噔一声,不敢再多言,恭恭敬敬退出大殿。
贼秃秃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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