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暂避的住所,我将自己锁了起来,不停嚎哭宣泄自己,哭到累了就静静睡去,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
头七当天。
决战当天我起得很早,一直坐在床上静静发呆,不知道到底要不要赴约,“流云,我到底该不该去?”
他露出落寞的眼神,“如果你是朝歌,那就去。如果你是夜朝氏,就不去。”
我惊住了,“夜朝氏?!”长哀一口气,夺门而去。
我裹着蓑衣漫步雨中,衣裙拖泥带水已布满污秽。行路途经一梅树,本该它盛开的最好时机一场大雨也让它花谢枝折。
拾起泥上的花骨朵,曾经淡淡的芬芳温文尔雅,却早已是沾染了泥土的腐味儿。
曾几何时我也是那寒冬腊月里盛开的梅,如今也不过是残破的花朵在泥中腐烂。
自始至终我都不曾正真正做出选择。现如今的我早已看不清自己的心,层层薄雾下我只看见哀愁与纠结。
嘴上斩金截铁说着要为朝家报仇雪恨,手中的剑却根本不遵从内心。此生我从未沾染他人的鲜血,第一个要解决地确是我最爱的人。
是我的眼睛在阻碍我,它充满了血腥的仇恨却也挡不住那一丝丝懦弱,或许我该做点什么来结束这一切。
我何曾想到寒渊剑第一次接触到的是我的血,一双眼睛值多少钱?!再痛的伤口也抵不过心口上的刀割。
一声马叫嘶鸣传入耳中,他从马上冲下瞬间跪在我面前,轻轻为我擦拭脸上的血渍,“小姐你这是何苦呢?为了一个夜弦你何苦伤害自己的眼睛?!”
我慢慢摸索抚摸上他的脸,“流云,你知道爱一个人爱到骨子里是什么感觉?从七岁第一次见到他已经整整十年了,十年里我无数次的幻想过嫁给他时的模样,可终究是给自己挖了坑。”
他突然将我抱住,浅吻我额头,“那你可知道爱你在心口难开的感觉嘛?作为朝家的奴仆我知道我在犯傻,可我就是忍不住要去喜欢你。”
他苦笑着,“每当你难过的时候,我甚至会埋怨自己为什么不能让你开心。可我也清楚的知道,这只能是我一个人的感情。”
我被他惊住了,“流云…”
他欲哭无泪,“现如今男子汉大丈夫没什么不敢承认的!”突然变得严肃,“大人肯定也不希望你像如今这样!朝歌,只要你一句话我立刻带你离开这里!远离尘嚣!做真正的你自己!”
我内心宽慰,起身扯下一块布料包裹住眼睛,“流云,谢谢你!我的眼睛会欺骗我,会动摇我!我既然自伤双眼就是下定决心要为我父亲报仇。”
我默默低下头,“我和他也是时候该了结了,此生注定我与他必有一死,也可能生死早已注定。”
他咬紧牙关,握紧双拳,“好!无论做什么我都陪你!”
他将我扶上马,一路疾驰,再无言语。
柳岸湖畔,他早已在湖中央等候多时。
思悠悠,情重重。
他那婉转的箫声,在寒风中像是伊人嘤嘤的哭泣,让人悲伤。曲起时天地无光,月色灰暗,那般悲戚与苍凉。逼得人肝肠寸断,情思南乡。簌簌地心中落下清泪两行,伴着箫声垂下。
一曲落地,曾经的伊人在不远处伫立,却早没了当年的温存。看着那远处不见阳光的伊人心中刺痛,那双曾经如星星闪耀的眼睛此刻尽鲜血淋漓。
我慢慢走近他,他身上的香气像毒一样险些让我退却,“夜大人果然是很有闲情逸致,大战在即也这般潇洒。”
他沉默了几秒,“眼睛很疼吧。”
我身体打了一个寒颤,“怎么会比得上一箭穿心。”
他拿起武器,“今日我二人必有一死,无论情仇,该有一个了断了。”
我冷笑着,“废话真多!”
寒风吹过卷起了漫天白雪,剑气袭人,天地间充满了凄凉肃杀之意。
极速的剑影划过定格的地平线,一场滂沱大雨刚刚结束,又起的旋律是血流动的声音,刀光剑影交错着陨落,飞舞。
闪烁的光影连连出招,引得天地都为之变色。轰鸣的雷电陨落大地,凿开一条条碎裂的光芒,一阵阵碎裂的声响夹杂。
他一扬剑影朝我左臂刺去。他的呼吸都透着血腥的甜味,他的招式化做粉碎一切的恶魔烟火,盘旋着朝我的心口一路弥散。
我冷架起剑鞘抵住。眼看,他就要赢得无退路的一场,竟忍不住苦涩地的笑,随后剧烈的咳嗽起来,身上竟不知什么时候中了狠狠的一剑,也许利刃实在太快,他的伤口蜿蜒的剧痛此刻才作祟起来。
我握着那刺入他身体的利剑,血液顺流而下打湿掌心,我呆住了。
他完全可以躲开的,除非他本就没打算赢,他就是来赴死的,种种念想在我脑中混杂。
他知道自己不能有片刻的懈怠和喘息,也许倒下就化做尘埃,不能再起来。
他咬牙坚持向后退去,剑一点点的离开他的身体,鲜血顷刻间侵染了冰面。
他径直倒在地上,喘息过后,摇摇晃晃支撑着自己站立。
我的手握着剑停顿在半空中,雪花在我们之间飞舞,停留,滴答落在剑锋之上消失。一瞬间,四下寂静如死灰。
寒风刺骨,他在风中不停颤抖,他粗犷的呼吸不时传入我耳中,他的血不断流出在冰面凝结。
他抬头双眼布满血丝,气息微弱,“你赢了。”
一种不好的预感缠绕着我,我收剑大步冲上前去,他摇摇欲坠倒在我怀中。
他呼吸急促,不断吐着鲜血,他抚摸我的脸低声细语,“如果可以选择我还是会杀了朝丞相,我是越都城千万百姓的守护神,我没有选择的余地。但如果可以选择我希望我们从未相遇。咳咳!”
“够了!你不要再说了!”王放声大哭。紧紧抱住他,更加的害怕了。我可以接受他亲手杀了我,却无能为力容忍他死在我之前,我已经一无所有,眼下连最爱的人也要永远离我而去了。
他的脸是这样苍白,无力的眼神,空洞的瞳孔泛着灰色。发白的嘴唇微抿,“朝歌,你看今日的雪好美,连落下的声音都那么动听。”
他抬起颤巍巍的手抱住我,“朝歌,你会陪着我嘛?就像我小时候受伤的时候那样。”
我哭着说笑,头深深的埋在他的脖间,“我就在抱着你啊,绝不放手!你可要好好的,你要是不要我了整个越都城就没人敢娶我了。”
他艰辛的抱着我,“怎么会没人要呢,我们朝歌这么好,好的连男人都嫉妒。”
那想轻轻触碰却无法控制力度的感觉,让我的心阵阵悸痛。
他的双臂突然收紧,呼吸更加沉重,言语急促,“朝歌…我…咳咳…爱你。”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突然戛然而止。
我不停拍打他的背膀,“夜弦!你不能睡!你说过不会再失信于我的!你还没有娶我呢!”仰天长啸,“夜弦!”
“咔嚓!”冰面不断开始裂开,流云冲向我将我强行拉开,他静静地躺在那里,“走吧!他已经死了!”
我挣扎着尖叫着试图推开他,“他还没有死!他只是累了!很快就醒了!放开我!我不走!夜弦!”
他一直拉着我往岸边去,夜弦周围的冰面沿着裂缝全部裂开,我一边挣扎一边感受到他一点点消失在我的视线。
他缓慢的从冰面滑落水中,血液染红了湖泊,红色渐渐褪去,他渐渐沉入湖底消失在我感知不到的地方。
四周恢复了平静
我艰难起身走到碎裂的冰面周围,瘫坐着伸出手浸泡在水中,幻想他牵着我的手。
在此之前我因为怨恨而活着,现在我的心空了,没有亲情,没有仇恨,连最后的爱情也没了。
感受着手里干涸的血,仰头望向前方,表情麻木呆滞,眼中的血不断的流出。
流云在我身后不远处站立了许久,泪水都在他的脸上凝结成冰。
不知多久,雪铺满了我的四周像什么也不曾发生。我的身后也空无一人,只留下一支被雪覆盖的玉簪。
“夜弦。”我微笑着,用尽所有的力气叫出那刻在骨子里的名字,数天之后我也终于倒在了冰面上,迷迷糊糊中我感觉他游了上来抓住了我的手,将我抱入湖中。
“夜弦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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