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收到了狐狸的传信。
她看罢,轻轻叹了口气。
事情当从她醒后说起。
未曾想,短短几日风云变化,朝堂之上便有质疑声等待着醒来的瑶沧。多年前被女帝强势镇压的“肱股之臣”们纷纷叛变,逼她退位让贤,提出要迎回她的弟弟常奕。
朝臣本性瑶沧倒是知道得一清二楚。那群糟老头子本以为自个儿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想不到却是个硬骨头。本想着拿她当傀儡把持朝政,暗中江山易代,坐享一国之主的位子。谁料新帝将将十二岁,便有如此雷霆手段,偏偏行事抓不出一点儿错处,叫人没办法鸡蛋里挑骨头。
早就知道这帮老头不好对付。五年前杀鸡儆猴好歹相安无事处到现在,如今只怕是惧她羽翼丰满更难扼杀,才开始狗急了跳墙吧。
不过也好。这回未曾出宫,苏晔自个儿找上门来,倒省去她一番寻找的气力。
议政殿。
看着厚厚的一沓折子,瑶沧依旧平静万分。
这里面大多数都是装着为国着想的样子,假称“直言进谏”,实际上里头全是弹劾攻击她的人。
不过一副长相,亦能扯到皇储,严重到怀疑血统,这些人也实在是没法子才想出这样的烂点子。群臣倒也不会胆子大到没来由地怀疑君主的血统,一定是抓到了什么关键证据,好以此相逼,让她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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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倒没所谓,皇帝当腻了,见惯了诡计权谋和动荡血腥,不如爽快退位,省得她整日里烦心。只不过皇帝老儿嘱咐过她,万万不可让常宁常奕即位。这二人懒散,又随他们的生母,是个不争不抢温和的性子,没什么心眼。若即位,还不知道江山会乱到什么程度。
第二日上朝时,果不其然,群臣浩浩荡荡,皆是为讨个说法而来。她看了一眼与众人隔了条天河的刘兴张跃一行,忽然发现赵朗坤也在其列。看样子,沂江的事也是办妥了。
她叹口气。
“众爱卿,有什么事就直言吧,朕不追责。”
寿亲王一派,早就野心勃勃。此刻听闻这话,户部尚书顾德全连忙上前一步,朗声道:“谢皇上恩典。但为百姓着想,有些话臣等不得不说。”
瑶沧皱眉,示意其继续。
顾德全得令,继续道:“当年先皇临终时将宸国交于陛下,陛下临危受命,不负先皇所望,击退三军,收复失地,统一河山如初。此后修生养息,发展生产,让宸国百姓远离战乱,安居乐业,此乃宸国之福。”
他顿了顿,装模作样摇摇头:“但,当时边关告急,臣等无暇顾及新帝即位一事,只盼山河收复,安定如初。现在回想起来,陛下之即位,漏洞颇多。”
寿亲王起身一伏礼,接道:“当年陛下才堪堪六岁,奶娘突然不见了踪影。据臣所知,这人被先皇打发去了山野荒地,因此,当时才无法分辨皇上身份。况且贴身的奶嬷嬷走了,陛下您为何一丝留恋之意也无呢?”
听到这里,朝堂上一片附和声。
寿亲王、顾德全一唱一和,愣是将当年之事,说成了狸猫换太子的民间孤本。细细听着的瑶沧,倒觉着或许群臣之口吐露出来的真相,与实际情况相差无几,就差没大力鼓掌表示肯定了。
正要开口,候在一旁的刘兴抢先一步说话了:“陛下,寿亲王一行,其罪当诛。”
“哦?”瑶沧来了兴趣,正好也想考考这个军师的本事,便接口道:“愿闻其详。”
刘兴跛着脚上前,鞠了一礼,声音不卑不亢:“寿亲王一干人等,身为臣子,怀疑圣上,背离君臣之道,是为谋逆之罪,此为其一。”
眼神轻轻扫了眼苏晔、顾德全,瞥见两人铁青的脸色,微笑道:“陛下击退三军,收复失地,保卫我国大好河山不被侵犯,数十年如一日,劳苦功高。此二人非但不感激涕零,还恶意揣度圣上,其心当诛。此为其二。”
正说着,他缓步走到二人面前,继续道:“我等跟随先皇多年,先皇之命,不得违逆。陛下是先皇钦定的新帝,却受这二人质询,有违先帝遗命,此为其三。”
“最后,”他顿了顿:“如今宸国亦受他国觊觎,在此等关键时刻掀起诸多事端,臣恐此二人为他国奸细,为别国利益而来,试图并宸国于他人囊中,是为叛国之罪。此为其四。”
“好!”张跃耿直,一听这些话马上热血沸腾,出口便是一个“好”字。
瑶沧淡笑。果然这刘麻子张跛子都不是吃素的主,刚上任呢,这效果就出来了。不仅字字在理,也咄咄逼人,让人惊惧之下挑不出半点错处来。
不过……瑶沧看了眼苏晔、顾德全二人由青转红再逐渐恢复正常的脸色,推想这伙人应该留有后手。
关键证据上场了。
是一个老妈子,长得倒是一脸朴素,穿着半新花夹袄,脸和手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据苏顾二人说,这妇女便是当年小皇帝的奶妈,自幼跟着已故太后长大。太后仙逝后,她便承担起抚养小皇帝的义务,可以说是看着皇上逐步成长起来的。
这老妈子不敢看皇上,哆哆嗦嗦跪在地上,问什么答什么,别的半句也不多说。
苏晔询问当时小皇子身上的特征。她指出,真皇子的脖颈有一粒小小的朱砂痣。这可是直接证据,想当初他二人得知这个消息以后,每逢上朝必盯着新帝的脖子看,反复确认后,才领了这妇人进宫。
瑶沧挑眉。
刘兴疑道:“陛下贵为天子,岂是此等草民能窥探的?不知从何处领了个乡下妇人,便也能说这是陛下的奶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几次三番被下面子,寿亲王的脸上也挂不住,满脸怒容,活想将刘兴吃进肚里。
奈何张跃一脸凶相,滚圆的眼珠一瞪,他们这气势便去了三分。只好忍着气,从牙齿缝里憋出声音道:“刘相多虑了。当年服侍太后的宫女仍在宫中。是或不是,出来一会便知。至于窥探一词,倒不至于如此严重,仅是希望陛下能转头与我们一看便可。”
刘兴冷笑,正欲上前再说些什么,被瑶沧阻止了。她冷冷道:“这出闹剧,朕已经看够了。若没有别的余兴表演,便到此为止吧。顾德全、苏晔,朕对你们不薄,你们自己心里明白。这刘相说的四条罪名,你们可记清楚了?”
这二人都以为好事将近,连声道“清楚”,便跪伏下去。
永乐冷笑,起身,一步一步自宝座上走下。顿时,清冷高贵的气息一重一重袭来,离得越近,越能感受到帝王的威仪与那美到极致的窒息魅力,叫人没有抬眼的勇气,仿佛多看一眼便是亵渎。
良久,听到女帝声音淡淡,道:“那二位倒是看清楚了,朕脖颈上,是否有你们心心念念的朱砂痣呢?”
二人顿感大事不妙,战战兢兢抬起头来,却见女帝洁白如玉的脖子上,一颗猩红的朱砂痣异常瞩目。不约而同地,两人瘫软在地,如同放弃了挣扎的野兽般,神情呆滞,再也说不出话来。
永乐冷冷瞥了他二人一眼,转身,一步一步,优雅而镇定地走回了宝座。
自始至终没有任何一个多余的表情。
甚至在宣布将二人凌迟处死并将其家人尽数充妓充工时,冷酷的脸也始终没有变过。
原来这就是女帝真正的样子吗?
这出闹剧的结果在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陛下仁厚,留了二人家属一命,至于朝堂上那些跟在后头吆喝的官员,皆流放或被罢免,终生难以再踏帝都。
刘相升了宰相,终能对得起他“刘相”的称号了;张跃被派去边关,也授予了大将军的名号。
狐狸听闻后,笑得狡诈:“阿瑶,你说要是鼠辈们知道你并非真正的皇上,那粒朱砂是孤为你施的法,他们会有多绝望?”
瑶沧轻笑。
她与顾宁,脖上都生着一颗朱砂,不过位置不同罢了。每每上朝之际总会涂上厚厚的粉末将其掩盖,无非早就注意到了顾德全飘忽的眼神。之前虽有怀疑,却没有证据证明苏顾二人的关系,这下,总算除掉了两个隐患。
“这两人的死早在朕意料之中。不忠于人主的臣子,到头来只会反咬他的主人。拖到现在才处理,只不过是想将祸端清理得更干净一点儿罢了。”
“哦?这么说,若是孤不出手,这二人照样得玩完咯?”狐狸眯着眼,半开玩笑半认真道:“看来孤的阿瑶,倒是个谋略的专家。”
瑶沧回敬:“狐狸也不是省油的灯啊。从前叫朕阿瑶的,现在想起来,坟头草都怕有两米高了。”外加威胁。
蠢狐狸这才收住话头,转道:“那阿……小瑶沧,便唤孤阿玖好了。这个名字,可不是一般人能叫的喔!”
“好的狐狸。”瑶沧淡淡道。
“……”狐狸一脸凌乱,黑着脸闷闷地走开了。
回过神来。
她想起,裴珏就是在那次事件之后才离开的。
看向手中的纸条。
狐狸说,朝中一切正常,让她安心寻找鸾凤的下落。
话是这么说……
可那个见鬼的文试怎么办啊!【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