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夙一直听人说过年、过年, 他还以为这个“走亲访友”的忙碌状态,过了个年就能歇下。
结果这个“过年”,从腊月里就开始准备, 也就是因为有几天大雪, 出行不便才得了休息, 其他时候就没有一天清闲下来的。
而这年过了之后,初一到是真的休息的够久,因为前一天守岁到了天亮,但自初二起,回娘家走亲戚, 是一日没的停歇。
——虽说他们言家在落花村只此一家,也没个娘家要回, 亲戚要走,可就跟腊月里的准备似的,哪怕他们家的速度快的一两天就能完成全部, 却也不得不“跟上全村的脚步”,不然那该显得多怪异?
所以这虽不用走亲戚, 却也一早就开着大门,迎来送往。
也是这个时候, 村民们结伴前来拜年,才敢正大光明在言家这大院子里进进出出。
当初那暖房酒时, 院子屋子都是空空荡荡的, 今日再来看可就又是另一番景色了。
而言夙, 虽说没有亲戚, 但是村长家和村中的熟人,也是要带着孩子和年礼去拜见的。
“这走亲访友,也就是你来我往之下熟悉起来的。”言夙还记得听到一家老人这么说。
——当然这是训家中孙子孙女的, 怕是被亲戚家的长辈与别家孩子对比,让他烦躁的不想去。
言夙不知道这内里的缘由,就觉得这话或许有些道理——反正也不会有人拿别家孩子跟言夙比较,即便是比较也是不怕的——带着孩子们上了几家门。
新来的小妹妹也终于出门了,虽然跟在小崽和悠悠身后,其余的人都不搭理,但总归不是过于紧张的样子了。
这就是一个好的开始。
拜完年,言夙就留在家中接待其他村民,毕竟整个言家人是不少,能待客的主人家却是只有他一个。
——作为生物灵能,言夙的体力可非同寻常,自然是不觉得的累的。但作为一个人类,言夙还是得说一句,成年人过年可真的是累得很。
哪怕最累体力活——做饭,已经不需要他插手,每天都是吃喝不愁,可应付那么许多人,可真的劳心伤神。
听到言夙在那感叹成年人过个年可真的累的一众人,反应各异。
小孩子们顿时不玩耍了,过来安慰似乎累的很了爹爹,想方设法的哄着爹爹高兴,将这些日子得到的糖果都贡献出来给爹爹也是可以的。
大人们看着言夙,脸色都是好一阵变化,最后像是将都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的吞回去,噎的不轻。
也亏言夙说自己心累,真正心累的是谁哦?
言夙还能不能学点好了?
有些村民来拜年,其实并不是真心的,说的酸话一套一套的,他们都过耳不过心,甚至能反唇相讥,说的人家哑口无言。
——毕竟因为妒忌、眼红说那些酸话,他们心里也是虚的,被回怼,一般也不敢撕破脸耍脾气。只要他们的回话够软而持久,就能让那些村民的心头疼的窒息。
可言夙那是好的学,坏的也学,搞的现在经常冒出一句阴阳怪气的话来,听的众人当真是心头被软刀子割肉似的。
——原本言夙说话就时常太过“神来一笔”,让他们无从接茬,这会儿经过“过年”的洗礼,那简直是“语艺登峰造极”。
偏生言夙“学以致用”的本事娴熟,虽说被他的话给堵的心口发紧,可他那话也不能真的算错。
偶尔还会让人哭笑不得的同时,觉得当真有几分歪理。
就是真的好累人呀!搞的现在他们宁可让人说他们家待客不周,都不想让言夙出来接受那些村民的言语洗礼了。
天知道他还能“掌握”什么“精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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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飞玹等人一直在落花村过了破五、迎财神之后,才准备离开。
——这迎财神的事儿言夙听后,是难得积极了一回。只是一系列流程走完后,他问起灵不灵验、什么时候灵验,却没能得到一个答案,都说什么心诚则灵之后,言夙老不痛快了。这绝对是财神消极怠工骗香火,什么承诺都不用给的。
初六的一早,沈飞玹、谢渐雪和孟清翰三人挎上收拾好的行囊,准备远行。
虽说孟清翰和谢渐雪欠着沈飞玹的“千金赔偿”呢,但看在孟清翰做饭好吃的份上,言夙还是给了些工钱。
给护卫们换新衣的时候,也不好独缺了他俩的,看着两人冻死不是?
——至于谢渐雪就没给什么了,毕竟她干的活都差不多抵她摔坏的东西了。
天色虽早,大崽还是早早起来送行。
说实话,沈飞玹并不太会教小孩子,但确实有将他会的本事交给大崽——虽然有些填鸭式教育,但大崽也自有融会贯通的一日。
蒙蒙亮的天色下,大崽拉着沈飞玹的手,低垂着头靠在他的胳膊上。
师父最是嘴硬心软了,大崽平时撒娇都是要被沈飞玹骂像什么话,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但今日,沈飞玹没吭声。
“师父,你要早点回来哦。你教的我还有好些不懂的。”大崽闷闷的声音传来。
沈飞玹哼一声:“那你就不能用点功?我怎么就收了你这么个笨徒弟。”
——其实大崽还是很聪慧的,不然不至于以沈飞玹这种一股脑的乱教方式,还能学出个似模似样来。
但沈大少爷怎么可能会承认是自己这个师父不行?
大崽握紧沈飞玹有些薄茧的大掌:“那师父你也不可以收别的徒弟哦。”
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沈飞玹,要他给个答案。至少可不能自己在外,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就收了。
“嘿,你这小子管的可真宽。”沈飞玹道,其实如果不是因为大崽的身份,他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有心思收徒?
他沈家的大仇可也等着他去报,能忍到今时今日,实在是他知道自己力有未逮,伤势未愈的时候要是莽撞行事,就更是与送死无异。
“收你一个小子,师父我都烦不胜烦了。”
明明天光并不明亮,沈飞玹还是觉得自己看到大崽在他说管得宽的时候,眸中黯淡了一瞬间,只好又加了一句。
真是,以为他是什么好为人师的人吗?他现在甚至都怀疑,当初答应收大崽为徒的自己是不是鬼迷心窍了。
大崽哪怕被“嫌弃”了,却依旧是扬起了笑脸。
——是师父独一无二的徒弟就行。哪怕只能是暂时几年的都好。
“你这人,我家崽哪里烦人了?明明是你教的不好。”言夙出来,递给沈飞玹一个荷包,装了不少他之前搓好的金珠。
沈飞玹不用看就知道是什么,顿时想起了之前的“封口费”,就有些不太想接。
但出门在外要钱,他沈少爷现在落魄了,骏马没有,长剑也没有,怎么仗剑江湖?
身上的银票紧着花,不考虑之后吃饭怕也是只能买长剑或着骏马,还都不是顶好的那种。
大崽见师父没伸手,立马结果荷包,垫脚往沈飞玹的怀里塞。
“师父,你早点回来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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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刚熟手的厨子,就这么被带走了。”言夙看着桌上的清粥馒头,不免有些想把孟清翰再找回来。
——虽说欠的是沈飞玹的钱,但是他可以出钱雇啊。
难得一个做饭可以,还不生事儿的厨郎。
“连谢渐雪我都忍了。”
红鸢忍不住勾了唇角,给言夙再递过去一个馒头:“这是清翰兄弟临行前多做的,少爷多吃一个。”
——也就是这大冬天的,馒头蒸好了冻上一夜就邦邦硬,能放好久。
其实红鸢现在煮粥的手艺也是不错了,配上村民们送来当年礼的小菜、咸蛋,这日子比村中大部分人家都不知好了多少了。
而且刚过了年,大鱼大肉吃了不少,正腻味着,正是想吃这些清粥小菜换换口味的时候。
所以言夙也只是念叨,但是吃的很香。
“我这不是目光长远嘛。现在想吃点清淡口的,但是再吃几天,可不就得又想吃些鲜香麻辣的菜色了?”
言夙觉得自己已经不是最开始当人时,那走一步是一步的状态了,他现在“计划周全”“走一步看三步”。
红鸢等人只好连连点头。
包括大崽也说:“对的,爹爹说的对,我们要赶紧找个厨子了。”
——反正他已经对家中其他人能做饭这事儿,绝了念想。即便他有心帮忙,但就他这小胳膊腿儿,他爹也不会同意的。
其他几个崽一见大崽这么说,连忙道爹爹说的对,叫言夙好不高兴。
“嗯,还有,我打算送大崽和悠悠你俩去镇上读书。过几天我去打听打听书塾。”
大崽:“……”虽然并不反对学习,可是这话题未免有点转进如风,他爹的思路他实在有点跟不上了。
而乍然听到自己也要去读书的悠悠,根本就还没能反应过来。
“之前咱们是刚到这地方,没有扎稳脚跟,你又跟着你师父习武,我就没急着找书塾。但是现在,咱们对这里也算比较熟悉了,你的学业也不能耽误。”
“小孩子都是上学的。”
看两个孩子的神情,言夙还以为这俩孩子不想去,就郑重的说了一句——他也不是要两人学成什么泰山北斗,只是想让两人读书明理。
红鸢摸了摸悠悠的头,知道这话说出来,可能会让小姑娘伤心难过,但如果现在不说,只怕之后不但悠悠要难过,就连言夙都会不高兴。
“少爷,女子是不能入学塾的。”
言夙正喝了一口清粥,这会儿端着碗,疑惑的嗯了一声?
红鸢一叹气,就知道少爷连这些也不知道。
——那些大家小姐们,倒是能上族学,或者是请西席,但不论是哪样,那也都是男女分开,请的女夫子。
红鸢一说不能,悠悠就长出了一口气,说不好是失望还是其他,只是坚强的露出一个笑模样。
而言夙听了红鸢的解释,皱了皱眉头,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这一点非常的不好。
悠悠看着言夙不高兴的样子,连忙道:“爹爹别不开心,悠悠不用上学的,悠悠能帮着干好多活呢。”
“没事儿,咱们家找个女先生就是了。悠悠可得学呢,你这还有俩妹妹呢,悠悠学会了还能教妹妹不是?”
言夙摸着悠悠的脑袋,不就是找个先生嘛,有什么难的?
——言夙现在夸下海口,之后才知道想找个女先生还真不那么容易,特别是这种乡野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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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正月,虽然还有些年的余味,整个村子却已经是忙碌了起来。
刚刚化冻的地被开垦出来,虽然也并不能立刻下种子,可农家人就是以此活命,哪有人家是到了要栽种的时候才来临时翻地的?
而且也得趁着春日越来越有威力的太阳,将翻过的土晒一晒,一来化冻、二来杀虫。
但这日多半的村民都跑来了言夙家的地里,顾不上自家的田地。
这样兴师动众,自然是因为言家的那竹棚,今日就要拆了。
已经开春,如今虽还有些料峭,但确实是会越来越热的,这熟田也是用来种稻谷的,哪能总盖着棚子?
之前村民们想看,却是什么都看不着,今日拆棚子,总能见到棚内的庐山真面目了?
虽然好些菜都已经被吃掉了,但剩下的那些已经足够村民们看个新鲜。
——以往看到黄色的叶子,村民们都得说这菜毛病了,发蔫,当时今日他们却见识到叶子明明黄色,却是嫩生生水灵灵的菜色。
韭菜在各地有着各种各样的别名,虽然并非所有人都吃得惯,但不得不说的是它耐寒耐热的强适应性,让百姓们十足的青睐。
他们今日就见到了那熟悉的韭菜模样,却是黄嫩嫩的小鸡儿似的颜色,叶片也肥厚地能掐出水似的。
而他们自家的韭菜,这时候正是冻伤未愈的时候,即便有些人家盖上些稻草,那些韭菜也长势不好。
却原来只要费些心思,做这样一个棚子,就能吃一个冬天的新鲜菜吗?
不少村民都动了心,不就是费点力气嘛,农家人最不缺的就是力气。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像言家这些帮工取取经,说实话当初七个护卫的凶悍可有不少人看见,他们的高来高去也没瞒着村民,所以对着他们,村民们心底都还是有些发憷。
不提七个护卫这边工作和村民的围观,言夙人虽在家,但活儿也不轻松。
当初建房子的时候,自然也建了院子——因为都是挨着房屋的墙壁接上院墙,所以其实花费也并没有多出太多。
但是想要将后院的土坡都一并围起来,当时还没捡钱的言夙可出不起钱,当时就打算的用竹子围起来,就跟租的那房周围似的。
所以言夙今日就是在拿竹子扎地立稳。
寻常人家来做这事儿,自然是先挖一条沟,再将竹子立在其中埋上土比较省力气,但在言夙手下,连竹子都不需要削尖儿,直接一根接着一根扎进土里。
很快就扎了好长一段距离,言夙怀里抱的一捆竹子没有,又反身从地上挑起一捆抱上。
这都是他之前准备好的,都砍成了一人多高的高度,密密实实的扎了两圈,保证看不到一点土坡上种的东西长成了什么样子。
——竹子倒也不是根根笔挺,严丝合缝的贴在一起,但是言夙扎了两层,这从缝隙里看过去,可不还是竹子。
而且言夙还准备在外层种一圈攀爬的荆棘,到时候这里就会成为一个独立的小天地,别人想爬过去看都不行。
当然这也只能拦一拦不会轻功的村民。
可这落花村里,又有多少会武功的人呢?
——言夙也不是怕有人会偷他东西,只是怕长势异常,被村民们发现。反倒是那些路过的武林人士,又能知道他这里的东西什么时候种的,什么样子种下去的?
言夙这正围到内圈的最后一排,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听到小崽的焦急喊声,悠悠也拉着念儿和小妹妹跟在一旁,念儿也喊着爹。
这孩子一开始说话还有些婴言婴语,但现在是越来越清晰了。
言夙连忙一跃而出,翻到几个崽崽的身后:“怎么了,怎么了?”
小崽急着找爹,见到言夙就连忙抓着他,又回头看看竹子,似乎这才放心了一些。
然后可能是因为觉得自己小看了爹爹不好意思,小脸红扑扑的。
“爹,爹你没有留门哦。”
他们四个崽本来是在一旁玩的,结果玩着玩着爹被关起来了,他们能不紧张吗?
——其实悠悠到底大几岁,觉得爹爹没那么容易出事。
言夙摸摸操心的小家伙的脑袋:“就是要不留门啊,让想进去的坏人找不到门进去。”
“是不是很厉害?”
悠悠觉得那里不对,可是爹爹又是最厉害的。小崽一说爹厉害,她也思维顺拐,跟着高兴地喊爹爹厉害。
还是除了小妹妹不出声,其他三崽给爹欢呼。
但言夙还是注意到,小妹妹的眼神有些发亮,显然也是被自己说服了。而且,今天的小妹妹离自己又近了一点,也没有冲自己呲牙的意思了。
土坡这边处理好,言夙却没急着去山里找草药植株,因为开春了,最重要的是育苗、插秧。
然而言夙一个都不会。
“这个种子里不能有瘪谷。”言夙能学习的对象自然就是梁飞了。
——虽说是个猎户,但是梁飞也要为妻儿们考虑,也要会以后自己年老体弱考虑。所以赚了钱还是得买田地,这种田的手艺也是不能丢。
“然后呢,要浸透泡水,然后还要拎到灶台上。”
梁飞也是刚泡上种子,还不到时间,这个就只能口述。
“煮了吗?”言夙看了一眼水桶,又看一眼灶台。
煮熟了这还能种吗?
梁飞:“……”他就是歇一口气,不要这么急着插话行吗?容易让人心梗呀。
“当然不是。”梁飞虽然是第一次教人,但也没听过谁家后生会问这种问题的,可谁叫言夙是个大少爷呢?
——这可是有红鸢作证的了。
“这个天气太凉了,等有灶台的温度帮助它破壳。”
“不过你可不能正加柴火的时候放上去啊。”
“你回去先泡上种子,之后我帮你看看温度、出苗、沥水等情况,有了经验以后你就会了。”
言夙应声,回去准备。
虽然他觉得有生物能在,他肯定不会种不出稻谷,但是该学的还是要学,生物能只能做个辅助,毕竟现在是在当人类。
——言夙现在还不知道,对当人有着极大的热情,毕竟当人能吃的好吃的实在是太多了。但等时间久了,言夙觉得有时候不当人比当人的乐趣大多了。
当然,被言夙不当人的时候打击的那些人可不觉得有乐趣。
有梁飞的帮忙,言夙虽然学的认真,但也在等着梁飞的通知。
而等出苗的这几天功夫,七个护卫那边就跟着其他村民们学着耘田,真的太难为这些高来高去的高手了。
有轻功却不能使,必须得踩在泥泞的泥水里,走在老牛拉着的犁后头,踩在牛拉着的耘耙上,每天回去时,那浑身的泥浆简直都能再摔打出一个泥塑的他们。
更让他们窒息的是,不知不觉间腿上就会趴上一条细长的蚂蟥,等上岸发现的时候,每一条都能吃的又粗又壮。
——可偏偏河蟹并不爬过这种又粗又长的东西。
这天梁飞连夜来了言夙这里,言夙还以为这是来叫他明天早起去撒种,结果梁飞却说是村长有事寻他去。
言夙也只好交代好家里,出门去了村长家。
村长等在正屋里,没有其他人,热糖水是早就准备在陶壶里。村长见人来了,就倒了两碗待客,自己也喝了半碗。
——其实糖霜放的极少,细细尝才有一丝丝的甜味。毕竟村长家也不富裕。这还是为了接待言夙。
言夙到不在乎这糖水其实并不甜,倒春寒的晚上喝点热水也是蛮好的。
村长这才轻声开口道:“请言公子来,是为了当初那批粮的事儿。”
说起来,当初村长对此是又惊恐又暗喜,但老村长也格外的沉住气,那边处理妥当之后,竟是谁也没有告诉。
这么久了,言夙都以为老村长忘记那批粮食的事儿了。
——事实上不过是他自己忘记了。毕竟也不是他的粮食,他惦记着干什么?
村长接着说道:“这会儿新粮未种,陈粮已经所剩不多,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
“虽说大家都是有意节省,等再暖和一些,山上也有野菜之类能填肚子。”
“但总归是没有粮食能活命。”
——去年遭了旱灾,虽不像是霍安县那些地方那般严重至颗粒无收,但相较往年确实是少了不少收成。
可税粮官却并没有心疼他们的意思,所以剩下的粮食就更少了一些。
别看他们的年过的似乎很是热闹,但其实好些菜是来来回回的热,也舍不得吃。
所以,到了这时候,村长也不得不动了搬出这批粮食的念头。
“只是这批粮食的真实来历,咱们不能说。”村长的语气很是慎重,这种事情越少人知道,才能越安全。
所以税粮的麻袋,不能落入村民们的眼中。
“这批粮食的分量很是不少,所以也只能请言公子帮忙了。”现下除了他和几个族老,年轻一辈也就梁飞一人知道这事儿。
那些粮食对言夙来说少之又少,但要是让梁飞去搬,来来回回怕是得花个十天半个月。
那可就太招人眼了。
还得是请言夙出马,一人行动,在月黑风高之夜,不惊扰任何人的搬入村中来。
“六叔公的那房子,还有言公子修的竹墙,放在那里也是安全。”
“届时我安排人晚间自带粮袋去领。”
“便说是言公子看大家日子艰难,借给大家的粮食。”
听到这里,言夙微微皱了眉头,正要说什么,却被老村长挥手打断。
“我知言公子的意思,觉得这是你占了咱们的便宜。”
“这原本是咱们的粮食不假,但确实是被税粮官收去的。”
“反倒是这个名目,倒让言公子担了风险,日后有个万一……”
——其实税粮确实是言夙抢回来的,以后真查出来,言夙自然是跑不了。可言夙又是为了谁?最后粮食又进了谁的腹中?
“所以大家该记得言公子的这个恩情,该给公子还的恩,公子都能受得起。”
“若是没有这批粮,只怕咱们村里也是得有不少老人活不下去。”
还有那些今年冬日才怀上的孩子,原本是添丁进口的喜事,只怕也会让不少人家愁苦。
——到了粮食吃紧的时候,大部分人家最先少吃、不吃的就是一些认为自己的活够了的老人。接下来就会些年纪太小的孩子,然后是体弱的女人。
当然,也有些更阴暗的事情发生,只是这些村长都没有必要细说。
言夙听着就有些皱眉,他明白人类没有了吃喝是活不了多久的,当下也只好同意村长的做法。
“那我现在就去把那些粮食搬回来?”
言夙说动就动,老村长见说动了言夙,正喝一口水润润喉,闻言碗都没来得及放,就去拉言夙。
——他老人家可也是见识过言夙的速度,哪里敢慢一个眨眼的功夫?
好在言夙只是站起来,并没与立刻消失的意思。
“还请等后半夜,老朽知道言公子速度快,足够一个来回的。”
言夙点了点头,不过又问道:“那那几只狸猫怎么办?”
当时粮食放在山洞里,大雪之后都封山了,倒是不怕被人发现。做好一些防护,也是不怕某些食宿的动物钻进去。
但是老鼠什么的就麻烦了。
所以就找了两只猫送过去。
村长没想到言夙还记着那两只猫,又想对方也真的是劳苦功高了一个冬天,便说道:“便带回来村中养着。”
——到时候要是有村民们不乐意,他就养在祠堂边上,平时给点吃的,也能防着祠堂之中的鼠患。
言夙回去也没提起这些,到了半夜跟守门到护卫说了一声就出去了。
——不是他在村中还要护卫守夜,搞什么独一份的特殊。毕竟谁知道还会不会有人来刺杀他?七个护卫也说老东家那边因为见他们总也找不到人,要他们回去领罚了。
言夙进了山中,湿滑的山路却是对他毫无阻碍,去那个山洞的路他也熟悉,很快就找到了地方。
山洞口是一些荆棘的枯藤,言夙扒开,里面是木门,只留了一处供猫咪出入的小洞——山洞虽是不小,但也不能总将猫猫们关在其中。
至于怕猫猫们出去了就不回来?毕竟猫猫并没有那么恋家。
但这山洞能够遮风挡雨,又可能会有定期送上门的外卖鼠,对猫猫来说是一个很不错的居所。
最初言夙来看望过几次,确认它们在这定居了,还给它们喂过一丢丢的生物能,以保他们身体强健。
言夙一进去,就听到喵喵的叫声,但让他有些意外的却是,不止两声——其中两个嗓门幼嫩的可以。
一声颇有些威严的恫吓叫声,随即是两声细嫩的嘤嘤声。
言夙微微皱了皱眉,缺了一只猫呀,看着猫猫的模样是那只母猫,竟然是生了猫崽。
先检查了一下洞里的粮食,还是有几袋破了小口子,看样子有些小偷机灵的很,未免自己成为外卖,也会观察猫猫们的作息。
但损失并不算严重,言夙抽出村长让他带上的布袋,将破洞的重新装了一些。带上来的布袋还没都用完,言夙索性就垫在篮子里。
——毕竟有了小猫崽。原本两只大猫还能将就一下躺篮子里,但有了猫崽就要温柔一些了。
将猫妈妈和眼睛都没睁开的猫崽放到篮子里,盖上一个布袋保暖,言夙又等了一会儿,没等到猫爸爸回来,也没在附近察觉到它的气息。
这大晚上的能去哪儿?言夙也不能再等下去,就准备明天再来找一趟看看。
扛起米袋就放到洞口外,一一捆扎好,将猫猫的篮子挂在身前,扛起米粮就准备回家。
速度虽然快,但言夙还是多留意了一下周边,或许也能遇上猫爸爸呢?
但是没想到的是,猫爸爸没遇上,遇上一只熟狼。
——其实说起来狼在人类的眼里,除非毛色上有特殊纹路,否则都长差不多的模样。
言夙自然是有别的分辨方法,一眼就看出那只躺在树下,看样子伤的极其重的狼,是曾经对小崽有一奶之恩的狼妈妈。
虽说当时言夙已经给了回礼,但现在遇上了,言夙也不好看也不多看一眼。
——反正肩上的粮食对他来说也算不上什么重量,多绕一点路也不难。
言夙忽然出现在眼前,狼妈妈显然惊的瑟缩了一下,但它伤重又失血过多,实在没力气动弹,抬眼看了一下言夙就半合了眼皮,虽然不甘,却也只能等死。
狼妈妈身上的伤口不知是跟什么利齿动物撕咬而来的伤口,现在还淌着血,看得出来它还能动弹的时候,费力的舔舐过,但用处显然不太大。
言夙伸手,手上出现淡淡的光芒,四周忽然亮起点点浅淡青光,涌了过来,在言夙的手心汇聚,然后一同进入了狼妈妈的身体之中。
狼妈妈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过来。
——救一匹狼,比救一个人所需的能量少的多。
狼妈妈只是伤重,还有很强的求生意志,当它恢复一些后,就瞪大了眼睛看着言夙,明明不是人类,此刻眼中却似乎透露着许多情绪。
它没有动,这样的光芒让它十分的舒适。
虽然心中还是焦急,但是这光芒也让它本能的贪恋。
不过在伤势都好了时候,狼妈妈还是一跃而起,就往前炮。
“哇,用完就丢,有点过分哦。”言夙呐呐一句,也不是真想要狼妈妈的感谢,这也就是随口一说。
——救一匹狼不会像人类一样收到感谢,但也不用担心暴露自己的非人类身份。
言夙笑笑,就准备回去了,但走在前头的狼妈妈忽然站住,转头看着言夙,对他呜呜的叫着。
言夙:“……”这就是谢谢了吗?
但狼妈妈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他?
所以是还有谢礼吗?言夙想着,跟着往前走走了两步,狼妈妈这才又往前走。
他可不是贪图狼妈妈的一点谢礼,他就是有点好奇。
言夙跟着狼妈妈走了不远的距离,就看到一匹小狼窝在一个树洞里,不安却疲惫的睡着。
狼妈妈钻入洞中,将小狼崽叼了出来,言夙才发现这小狼崽应当是病着,后腿上有一处红肿化脓的伤口。
——看着也是被咬的。狼妈妈应该帮着清理过,可动物毕竟不会治伤,所以还是到了如今这小命不保的地步。
所以根本没有什么谢礼,只是觉得自己被治好了不够,还想要他救自己的孩子。
但看到狼妈妈趴下来哀求的样子,言夙也只好出手。
“算了算了,谁叫我家崽吃过你的奶,不过也只是帮这一次,他以后能不能活下来我可不管的。”
言夙看清小狼崽的模样之后,就有些明白为什么这只小狼崽会这么惨了。
可能还是长相惹的祸。
——他是知道动物们会将一些长相异样的同族给弄死的。
这匹小狼崽的耳朵尖上是黑色,整个脑袋是灰色,这还不算,脖子一下是全白。
“你怀孕的时候是不是吃了什么美白产品,把你崽的毛都给漂白成这样了啊?”言夙被黑了两顿生物能,有些不开心的胡说八道。
反正也就是欺负人家狼妈妈听不懂人话。
——这生着生着就没墨了,在人来看来怪可爱的,丑萌丑萌的,但是在动物看来就是异类。
白色的动物在森林里是很不好捕猎的,更别说小狼崽这异色了。
也不知道狼妈妈是怎么保下他的,而这小家伙又能活多久。
言夙这么想着,被治好伤的小狼崽的呼吸终于平稳了一些,外伤好复原,但是有些发热却没能那么快退却,不过小狼崽也睡的安稳了许多。
相信以动物们的强大自愈能力,很快就会挺过来。
言夙这就想走了,看着狼妈妈叼起了自己的崽,还以为它们要换个窝,毕竟这个窝也算是被人类找到了。
——虽然是狼妈妈信任、并且亲自带来的人类。
结果言夙还没站起来,就见狼妈妈一个凑近,然后嘴一松,就将狼崽放在了篮子里。
狼崽的体型可不小,虽然篮子也蛮大,但是也住了猫妈妈一家三口啊。
也是有言夙的存在,猫妈妈没有急于对狼妈妈露出敌意,一直呆在篮子里,安生的照顾着自己的崽崽。
可是现在狼妈妈用自己的崽崽砸了它的崽崽可还行?
猫妈妈炸毛的喵嗷一声,就要扑出来跟狼妈妈大战三百回合,然而狼妈妈交托了孩子,转身就斗志昂扬的离开,不知道的还以为它这气势汹汹的是要找谁去拼命。
——不,或许是真的要去拼命。找那些伤害过它们母子的动物们报仇?
言夙看着篮子里狼崽,这会儿已经挤在了猫猫们的身边,也就一层布袋子之隔。
又看落在地上,犹豫着要去追狼妈妈一战,还是回到屋里哄孩子的猫妈妈。
“啧,哄了我的能量不说,还要让我养崽,太过分了。”
——虽说他家里也确实好些崽了,但是也没遇上过狼妈妈这么个当妈的?
虽然但是,言夙除了将这些崽子都带回去,还能怎么着呢?
下了山,悄无声息的将粮食都放在六叔公的那屋里,言夙回了自己家。
这大半夜的,也不能敲了老村长的门,就为了把猫猫们送过去?
言夙就将猫猫的篮子放在自己的屋里,又去看了两个崽崽睡的还算安稳,也没蹬被子,就回床上睡觉。
——也没管一个狼崽子要怎么面对凶悍的猫妈妈。
反正现在都睡在一个篮子里呢。
猫妈妈跟狼崽子挤了一路,虽然不耐烦又防备,但也拱不出去,费大劲儿还容易伤着自己的孩子。
言夙那速度,就是猫猫也不可企及,所以掉出篮子绝对是丧命的危险。
猫妈妈犯着困,也就容忍了狼崽子的存在,准备等到睡醒了再处理。
——带崽子真的是很耗费精力的,何况它也还是要工作,要养家的。
哪知道迷迷糊糊之间,它觉得崽子们在喝奶,但这原本也不影响她睡觉,但喝奶的有三只,并且很快就把它吸空空,这就很过分了!
难不成是崽子那死不要脸的爹又回来了?!【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