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外时而传来几声高跟鞋踏在地板上的声响。
室内过于寂静,连呼吸都十分明显。
梁丘珞猛地咳嗽,如同一颗石头砸破平滑的玻璃,“嚓”的一声,玻璃面布满裂痕,回不去原来的光滑,也回不去原先的静谧。
郑璞从椅子上起身,接了一杯温水,又拿出一盒药扔给她,“都多久了,你这感冒怎么还没好。快吃。”
梁丘珞取了几片药和水吞,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
是丁蕴和简星翡。
几天没见,简星翡变了个发色,丁蕴还和记忆中一样,齐耳短发,很有中性风。
落后几步的简星翡越过丁蕴走到郑璞桌前,把带来的光盘递过去,“郑姐,你让我们送清唱光盘过来,是不是有什么工作安排?”
“先坐。”郑璞用手示意后面的沙发,“暂且没安排,给你们要光盘就是想先做准备。”
简星翡问:“什么事这么神秘,一点消息也不透露。”
“你都说神秘,那就当不知道吧。我只是听到一点风声,率先做个准备,但是希望不大,你们就当没这回事。”
简星翡又问:“那如果能成,是我们三人中选一个,还是三人一起。”
“看对方。”
简星翡:“郑姐你的想法在其中占多少决定作用啊?”
郑璞差点气笑了,每次都要拐弯抹角提醒她别偏心,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多心眼去计较。
“没有决定作用。况且,我要是有那么大的权利,直接让谁去就好,何必还要让你们都把东西交给我,搞得人尽皆知呢?”
“郑姐你别多想,我只是了解了解情况,没其他意思的。”
双方话都留一线,简星翡这么能屈能伸,郑璞也懒得和她扯头花。
“我这里就是做个准备,如果有机会会去争取。事情就是这些,你们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去干自己的吧。”
简星翡和丁蕴没多留。
透过磨砂玻璃,看着两人的身影从走廊上离开,梁丘珞说:“璞姐,如果这事真的有什么结果,你尽量考虑她们两个吧,不用管我。”
郑璞也不知道是该气她还是心疼她。
别人削尖了脑袋都要
往里钻,她却时时刻刻想要避开那些本可以属于她的机会。
郑璞叹气:“你这个也不想,那个也不要,是不是只有霍云祁才能提起你的兴趣?”
哪壶不开提哪壶。
提到霍云祁,梁丘珞忧伤地望了望天花板。
灯照得她眼睛有些花,视线模糊了,过去的记忆反而清晰了。
尤其是那天加了好友没过三分钟就被删除的事,在大脑中是别样的闪亮。
看她这反应,还以为戳到了她痛处,“……凉了?”
随即,手机上收到几条梁丘珞发来的截图。
“你看。”
打开仅扫了一眼,郑璞哈哈哈地笑了出来。
这笑越来越夸张,她拍着腿,那状态生怕下一秒就提不上气儿了,“讲真,就你后面这几句话,不删你删谁。”
“我就开玩笑,他居然删得那么果断。”
“那你再像之前一样死皮赖脸地加回去呗。”
“说得也是,”梁丘珞点头,猛然觉得哪里不对,大声抗议,“我哪儿死皮赖脸了!”
*
晚十点,榕城「迦蓝」酒吧。
正是生意兴旺的时候,加上开业第一天的免单活,全场爆满。
旋转彩灯在墙壁上映出多色光点,DJ带起来的节奏越嗨,越多的男女结伴着下了舞池。
包厢里,酒过一旬,空气里弥漫着微醺的气味。霍云祁单手托着一个高脚杯,红酒在里面氤着光圈,随着杯子的轻晃而。
一个穿着性感的女郎过来坐到他身旁,人体温度传过来的同时,还带了一股清新的水蜜桃香。
味道不刺鼻,但是像小姑娘用的,幼稚。
那女人端酒碰了一下霍云祁的酒杯,举起自己的,说:“霍少爷,怎么你每次来聚会都一个人坐在一旁,不无聊吗?”
霍云祁没看她,把酒杯放在桌上,眼尾一挑,“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去找不无聊的事做。”
女人笑笑:“别那么冷淡嘛,我听他们说你最近开始拍综艺了,以前不是都不接的?”
“与你有关?”
连着被呛了两句,女人脸上有些挂不住,捏着杯柱的手紧了几分。
恰好,一通电话打进来,霍云祁拿着手机起身出了包厢。
女人看着他的身影,把酒杯“哐”的一下砸在桌上,
杯柱承受不住这股力,一下断了。
旁边有人问:“怎么了?”
女人的眼中氤氲起一阵水汽,“什么嘛,当我们都要捧着他啊?”
那人说:“那是晏氏的独子,你找谁不好干嘛要去招惹他。”
霍云祁自然不知道别人的这小脾气,他走到外头走廊上,接通电话,听到应季同问:“云祁,你在哪?”
“丁善的酒吧开业,我过来捧个场。”
“哦哦,那我去接你吗?明天还要去雾城跑通告,你别喝酒耽误了。”
“我知道。”霍云祁倚在走廊护栏上,眼神不经意往下面人海中一瞥,稍稍一怔。
梁丘珞?
手机里应季同还在问:“我现在去接你吗?还是再等一会。”
“再等会儿吧。”
*
酒吧里人多,梁丘珞绕过身旁的卡座离开时,还是特意去侧身避让迎面走来的人。
终于脱离了最拥挤的地方,她面向出口,走了两步,一个高大清隽的身影猛然闯进了视线中。
大抵是那个身影太过耀眼,出现的瞬间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刺耳的歌声,舞池里激的叫喊好像一瞬间就被屏蔽在外,明明是一个烟火气息浓重的环境,他还是像记忆中那样,清冷又干净,身遭好像都辟出了一块与四周氛围格格不入的范围。
梁丘珞小跑过去,轻声喊:“祁神?”
霍云祁闻声望来,看到女孩眉眼弯弯,语气里透露几分惊喜,“好巧啊。”
霍云祁:“嗯。”
“我过来给璞姐送东西,没想到能遇上你。”
女生情绪激昂,霍云祁却是淡淡。
又是一声“嗯”。
梁丘珞以为他还在气昨晚在微信上她讲的话,态度变得更殷勤了,“你这是要离开了吗?如果喝了酒我可以代驾。”
“只是出来透气。”
“那我陪你一起吧。”
霍云祁好笑,“是什么让你觉得我想和你一起的?”
面对他的百般刁难,梁丘珞一点也不气馁。
她抬起眼帘,嘴唇轻勾,原是空灵的声线音感冒有些粗哑,“我的直觉告诉你这里想。”
说着,梁丘珞伸出食指,点了点霍云祁的心口。
DJ的音乐正好换了另一首,更为疯狂的前奏鼓着耳膜,酒吧的每一个角落都
在狂欢,唯独这一隅,沉浸在专属他们的气氛里。
半晌,霍云祁嗤的一声笑出来。
“无聊。”
说罢,他转身折回去,梁丘珞连忙跨步到他面前,“那就不一起透气了,但是……你把我放到你的好友圈里透透气好不好?”
霍云祁敛目,“想要我加回你?”
梁丘珞点头。
霍云祁:“拿出点诚意。”
……?
怎么加个微信好友搞得这么隆重。
梁丘珞突然被难住了。
看看四周,这里也不是什么表示诚意的好地方,总不能在这种随时被围观的地点来一个深情告白吧?
思考之际,梁丘珞看到酒吧中间的舞台,心生一计。
“好,马上给你表现诚意!”
她折回酒吧里,走了两步,又回过头,“你找个视野比较开阔的地方等我一下。”
吩咐完,一头钻进了人海里。
跑到舞台边,旁边的DJ们还在边抖边打碟,梁丘珞从包里拿出一张光碟。
她给郑璞送光碟来的时候,漏了这张,刚好是她清唱的《星空》。
梁丘珞从包里掏出一千块钱现金,找了个人:“兄弟,帮个忙,能不能让我上去唱首歌,然后你们在旁边帮我放这个。”
那DJ一愣,“草,你假唱?”
“管他假唱真唱,情真不就了嘛?”梁丘把钱往桌上一推,单臂撑着下巴,笑得人畜无害,“帮个忙呗?”
DJ:“……这事儿包我身上了!”
*
应梁丘珞所说,霍云祁找了一个视野开阔的卡座。
在酒吧二楼,是丁善私心设计的VIP坐席,这个位置刚好可以看清下面的情况。
他刚入座,侍应生知道这是老板的好友,毕恭毕敬地上来询问他要什么。霍云祁抬手表示不用,手臂垂下的那一秒,猛地停在半空中,瞳孔也在瞬间微缩。
酒吧中央的舞台上,梁丘珞不知道从那借来一顶黑色帽子,抱着一把电吉他从旁边走上来。
她坐到上面的高脚凳上,一只脚伸直,一只脚踩腿,把吉他放在腿上,轻轻拨了拨弦,然后对着立式麦克风说:“迦蓝的朋友们,晚上好啊!”
兴许是她的出现突然,下面的回复稀稀拉拉。
梁丘珞显然是有这方面控场的经验,继续笑着和大家打招呼
:“今天是酒吧第一天开业,如果有人想趁着这个好日子送出一份礼物,我来帮你们打个头阵好吗?”
她的声音轻盈婉转,柔和中又带着一阵蛊惑的力量。
这回,回应梁丘珞的声音足足有刚才两倍高,紧接着BGM声音一起,场内立马响起一片的尖叫。
是霍云祁在成名曲之后发布的一首情歌,《星空》。
这首歌当年席卷大街小巷,加之霍云祁的人气,现场他的粉丝都沸腾了起来,已经开始跟着前奏哼唱。
梁丘珞一个人坐在舞台上,手指灵地抚弦,谁看了也许都不会相信她有四年多的时间没有碰过吉他。
霍云祁单手支颐,目光沉沉地望着下方。她穿了一身黑色的休闲装,鸭舌帽帽檐将脸给遮在阴影中,手指在吉他上拨弄,歌声一起,清脆的嗓音勾着人的耳朵,把神志也勾去了大半。
他好像突然回到了,六年前巴尔的摩的那个街角。
父亲的死因让他在刹那间陷入绝望,做出了一个极其冲又绝望的决定。
前去做了断时,他偶然在街头一隅看到那个抱着木吉他唱歌的少女。
如现在一般,她戴着一只几乎遮住了眼睛的鸭舌帽,把天地当做舞台,尽情忘我地歌唱。
忧郁婉转的歌声缠绵,好似在诉说她挣扎的平生。歌曲终了,少女挎着吉他背包,望着他的方向,帽檐阴影下的一双眼睛闪闪发亮。
她说:“你要是喜欢这首歌,就努力熬过今晚,明天我还在这里给你唱。”
彼时,他好像忘记了自己的目标,只是在大脑里不断回想。
她劝说他熬过一晚的原因,是不是曾经和他一样,有无数个夜晚为了生存彻夜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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