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风风光光迎娶沈妧, 秦昇特意在皖城购置了一套五进深的大宅院。
原主家是书香门第,院落布置得清幽雅致,花树盆栽也有经常打理,秦昇接手房子以后, 并没有做太大改,只叫管家里里外外打扫干净, 多添些物件,尤其是沈妧即将入住的内院,各屋的陈设摆件, 必须买最好的货。
还有内外各墙, 都要挂上喜庆的大红灯笼, 样式要好看, 不能太圆,也不能太扁, 灯笼底部垂下的红穗子也要有定数, 只能是九十九根, 不能多一根, 也不能少一根。
为此, 管家寻遍了皖城能人,最后也只找到一家能做出主子要求的红灯笼。
这种事瞒不住,秦昇也没打算压消息, 不到半日的工夫,一传十,十传百, 城里人都知道秦郡公十分看重未过门的妻子,就连挂墙上的灯笼也得专程找人定做。
传到沈妧耳朵里,已是大婚前夕,所有人都说她有福气,嫁了个最上等的夫婿。
准新娘面上笑笑,感一下也就过去了,明日就要成亲,紧张得睡不着觉,干脆钻到姚氏房里和她同寝,顺便说些私房话。
“母亲,我可不可以不嫁了?我就陪着母亲过日子。”
这是真紧张了,口不择言。
姚氏哪能当真,笑了笑,探过身将女儿那边的被角掖严实,连回应都省了。
“母亲,我是说真的。”
沈妧认真强调,姚氏瞥了她一眼,躺回去,看着头顶床账繁复的花纹,听不出情绪道:“怎么可能陪一辈子,母亲总要比你先走,你得陪你的夫婿和孩子,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谁又能例外。”
“谁说不能例外,咱们有银子有房子,找个幽静的地方关起门过自己的小日子,多好。”
“好什么好,没看到你二伯母她们回来时什么样,带出去的值钱玩意都被乡野刁民抢光了,饿得挖野菜饱腹,好在人没事,不然你这婚事还得往后延。”
话落,不等沈妧开口,姚氏又道:“再看大房,你大伯立不起来,深陷牢狱之灾,你大伯母她们也跟着受累,沈姝还好点,进了宫当了妃子,二丫头就难了,谁想有个犯事的亲家,平白被牵连。”
“
那大伯还能出来吗?”
“能出来,就看什么时候了。”
姚氏不免想到沈恒,沈荣毕竟是他大哥,不可能真的不管,现在放着不管,大抵是在揣测皇帝的态度,等一个时机而已。
其实,若是秦昇肯插手,亲自上京为沈荣美言几句,皇帝说不定就放人了。
但这是个大人情,欠下就很难还了。
所以,即便老太太有那个心思,也不敢贸然开口。
姚氏了解婆婆,就像婆婆了解她,哪怕老太太开了这口,姚氏也不会让女儿去求秦昇帮忙。
大房那对夫妻若是感恩的实在人,她可能会心软,可惜他们不是。
更令姚氏介怀的是,当初沈荣不仅想利用她讨好蔡迅,还想图谋女儿的婚事,她不是圣人,做不到大度,这一笔笔的账都记着呢。
“阿妧,母亲不是要你做坏人,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包括自己的枕边人,你敬他亲近他,比任何人都要信赖他,但又不能完全交心,你要为自己保留一块思考的地方,在小事上可以感性,但大事上必须理智......”
明天女儿就要出嫁了,成为别人家的媳妇,几乎不可能像这样共寝夜语,姚氏心里又何尝轻松,情绪上的起伏不比沈妧小。
她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就要给别人生儿育女了。
要交代的事情有很多,似乎怎么也说不够,一下子全部涌上来,有些乱,还得在脑子里捋一捋,捡要紧的一件件说。
沈妧安安静静听着,不忍心打断母亲,被子里的手紧紧拉住母亲,人也没闲着,从小到大,很多事情一一闪入脑海里。
她多想母亲也能遇到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免她后半生疾苦,护她一世无忧。
不是四叔,也可以是别的男人,只要那人真心对待母亲。
以母亲的容貌,就算年纪大了又如何,只要她愿意,想嫁个如意郎君有何难。
“母亲---”
“不要说,母亲晓得你的心意,妧妧,我和你父亲说感情其实没有多少,还未好好相处又何来情深,母亲之所以这么多年在沈家,只是为了你,如今你有了归宿,母亲这肩上的重担也卸了,往后母亲不会委屈自己,是孤身一人,还是找个知己作伴,还得看缘分,强求不来,希望你
能理解母亲。”
女儿都要嫁人了,还有什么说不开的,姚氏希望女儿没有顾虑,开开心心出嫁,有些话也确实要讲明白了。
“可是有些缘分,不去求,一味等待,也不会来啊。”
譬如她和秦昇,若非秦昇足够主,她迈出一步,他疾走九十九步,那么他们只会是错过,再无可能。
姚氏久不言语,黑灯瞎火,就在沈妧以为她睡着了,身边突然发出一声浅浅的叹息。
“阿妧,母亲也知你四叔是个好人,可他那样的人,能不能嫁,再看看吧。”
对于嘴严得如蚌壳撬不开的姚氏,这已经是松口的迹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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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嫁,昏嫁。
从午时开始,梳洗,开面,上妆,挽发,换嫁衣......
直到日落时分,外头喜娘一声高喝,吉时到。
盖上喜帕前,几个姐姐轮流进来看沈妧,拉着她的手,一一送祝福。
沈娥:“你别担心,我很快也会嫁了,跟你有个伴。”
沈妧:又不嫁到一家,想多了,姐姐。
沈娅:“这一别,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保重。”
沈妧:就不能让她开开心心出嫁,煽什么情。
沈娆:“你年纪最小,却活得最明白,到了夫家也定能顺风顺水,万事如意。”
沈妧:总算有个脑子清醒的正常人了,但愿五姐在自己的婚事上也能保持冷静,别犯糊涂。
族里身板最壮实的堂兄稳稳当当背着沈妧跨过月亮门,到了内外院交界处,入花轿,然后一阵喧闹的噼里啪啦。
炮竹响起来,铜锣敲起来,唢呐吹起来......
男方派来的喜娘立在轿旁,喜气洋洋喊了声起轿,姚氏久绷的情绪终于忍不住,倚在拱门边无声落下了眼泪。
这时候的哭也是带着祝福意味的,没有人去劝,有女儿的人都能体会到这种感受,老太太很是体贴地领头将宾客们带往宴席大厅,晚上又是好一阵热闹。
这也是秦昇的意思,他在皖城没有亲友,干脆将婚宴设在沈家,份子钱也由沈家来收,他不计较也不搀和。
还有个私心就是,客人都在沈家这边,新宅那里就没人闹洞房了。
秦昇一身红袍,骑在枣红大马上,身形挺直,英姿勃发,俊美得过分,因着大喜之日,
往常冷峻的眉眼也柔和了不少,一路上引得不少怀春的姑娘们默默探看。
瞅一眼,转过头,红了脸……
忍不住,又回头再瞅一眼。
“这沈家的姑娘真是好福气,随便一嫁都能嫁进皇家,咱们皖城的人也跟着面上有光啊!”
“那可不是随便一嫁,想想秦郡公多么厉害的人物,以少胜多守住了皖城,那就是我们再生父母,沈六姑娘能嫁给这样的大英雄,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可不是,沈家好运道,大福还在后头呢!”
沈家在皖城是首屈一指的大户,秦昇又因守住了皖城,在城里老百姓心目中威望颇高,这桩婚事也被极度吹捧,很多人走到街边送祝福,自发让开一条道路,并不需要秦昇的亲卫队特意维持秩序。
偏离主街的一条小道上,一辆马车停在巷口,似乎有意避让,不与今日意气风发的新郎官争风头。
惠宜侧首看了看身旁不发一语的丈夫,终是忍不住掀起珠帘扫向那喧闹的街道。
骑在骏马上,十分醒目的红衣男子,向来不苟言笑的脸上露出耀目的浅笑,可见心情有多愉悦。
那女人到底有什么好,不就比别人漂亮点,值得高兴成这样。
待到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过去,惠宜放下帘子,容峥轻轻开口:“走吧,别让沈家人等急了。”
沈家!沈家!
他们是送礼钱过去的客人,又身份贵重,沈家人即便等等也是应该的。
秦昇购置的宅子其实离沈家不远,也就两条街的路程,但秦昇有意大庆,绕城一圈才将新娘子迎进门。
跨过了火盆,拜堂。
秦昇父母已逝,两人的牌位放在正中堂桌上,红绸那头,只能看清脚下的沈妧被秦昇带领着拜天地,拜父母,夫妻对拜,直到送入洞房。
喜帕挑开,一个活色生香,精致如画的美人儿占满了秦昇全部视野。
他盯着她,目光深沉,久久不。
几个喜婆在旁边打趣,捧上莲子花生,问生还是不生,闹得沈妧更窘了,在男人的注目下,低低回了一个字。
自然是要生的。
这时候女管事很是机灵地给每人递上一个大红封,不等主子发话,就将她们一溜儿地请了出去,体贴带
上房门。
真要按流程走一遭,主子怕是要恼。
红烛荡,佳人俏,花月夜,情正浓。
沈妧被男人目不转睛的露骨眼神看得心跳加速,不自在地别开脸,好在婚妆够厚,脸再红也没那么明显。
秦昇控制住情绪,稍稍退开,走到桌边倒了两杯酒,坐回到喜床边,递了一杯给沈妧。
两臂交缠,秦昇低头,一饮而尽,沈妧则是一口一口地慢慢抿完。
秦昇站起,将两个空杯放回到桌上。
沈妧看着男人又高又精壮的背影,搁在腿上的两只手紧紧揪住裙摆,心跳一下快过一下。
接下来要做什么?
洞房?
是不是有点快?
“你在想什么?”
一个走神,再抬眼,秦昇放大的俊脸清晰出现在她面前,吓得沈妧心脏漏跳了半拍。
红艳艳的色彩,从面部一直蔓延到脖颈,全身无端燥热了起来。
“有点热,我想沐浴。”
沈妧极力控制情绪,以平静的口吻道,垂下眼睑,避开和男人对视。
可两人实在靠得太近,秦昇温热的气息萦绕周身,就似一张无形的网,渐渐将她包裹。
“怕我?”
低醇的嗓音,响在耳边,带着一种润物无声的撩拨,沈妧听得心头一酥,身子也有些软了。
得不到回应,秦昇也不在意,自顾自说得起劲。
“你是该怕我,因为今晚,无论我对你做什么,你都不能拒绝。”
沈妧:......
母亲,她想回家,这里好可怕。
“不过你别急,我还要回趟沈家应付一些官员,你有时间沐浴,把自己洗干净了,等我回来。”
别回了,让她一个人呆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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