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人的情绪上来了,明知不理智,可仍是控制不住。
从秦昇和容峥先后来到沈家,不知不觉中,身边的人好像都在改变。
和她做的那个梦有很大出入,但不见得更好,反而愈发扑朔迷离,梦里,她到死都没去过尚京,现如今,四叔回来了,把几个姐妹全都带到京城,那个局势复杂的天子脚下,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
没见到秦昇,沈妧还能强迫自己不去想,可看他手持书卷,漫不经心翻纸面,泰然自若,似乎在鄙夷她居然能说出这么蠢的话,连回应都显得多余,却不知她因为他而有多烦恼,脑子里什么乱七八糟,奇奇怪怪的念头都来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沈妧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了,她抬脚走了几步,到桌边停下,跟男人对桌而望,鼓起勇气道:“沈家所有人都知道三姐为了维护你,不惜和自己母亲站在对立面,连亲哥哥都不顾了,还被拘在闺中好些天,一个女子能做到这种地步实属不易,你不如,不如---”
她一个还没出嫁的少女,在这里做起了媒婆,阿妧自己都觉得荒唐,尤其秦昇忽然抬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那黑幽幽的瞳孔,比子夜还要深暗,看得阿妧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最后几个字愣是吐不出来了。
“不如,如何?”
秦昇大手一挥,合上书本,握在手中卷成了筒状,轻轻敲打桌面,目光落在沈妧身上,神情还算平和,只是那眼神天生带着锋芒,直勾勾盯着她,沈妧不自觉地就有点慌。
“不如,不如你先喝杯茶,一直坐着看书,想必渴了吧。”
说着自己听了都不屑的话,沈妧内心是绝望的,她也想像个勇士那样和秦昇抗衡,可被他目不转睛盯着,她又瞬间感觉自己灵魂出窍了,说了什么,自己都控制不住。
“我手酸,不想。”秦昇居然也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
不过,一本薄薄的纸书能有多重,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阿妧内心冷呵一声,她算是遇到对手了,一个脸皮比她更厚,也更能伪装的假仙。
“那就等表哥手不酸了,再倒吧。”
沈妧
也有些恼了。
秦昇将书丢到桌上,忽地一下站起,又高又挺拔的身躯仿佛山峦,乌泱泱挡住了沈妧视线,她眼前也倏然暗淡了下来。
“沈妧,你不笨,还很聪明,所以,不要在我面前装傻。”
他要撕开她面上的伪装,以真实的样子对他。
秦昇气势一上来,趋吉避凶的本能使得沈妧抬脚往后撤,一边说着话转移他的注意力:“表哥是想要我帮你倒茶?是的话就明说,阿妧愚钝,反应慢,理解错了,你也别怪我。”
郁闷的是,还没跑起来,阿妧就被秦昇伸胳膊拽了回去,他肩膀宽手臂长,扣住她的手猛地一拉,她轻盈盈转了个身,宛如蹁跹的蝶,施施然落入他臂弯之中。
头有点晕,心更是跳得厉害。
他胸膛很宽阔,又暖和,她后背贴着他的胸口,甚至能感受到他沉稳又有力的心跳,跟她的小鹿乱撞形成鲜明对比。
秦昇两手搁在沈妧腰侧,将她稍稍托了起来,双脚离地,减少两人的身高差,他靠着方桌,圈她入怀,低头在她脸侧轻喃:“阿妧,我允许你一时装傻,但你不能一直躲着我,我的心意,你明白的。”
“我,我要回去了,母亲看不到我会担心的,秦表哥,你松手。”
她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她和秦昇就如这河两岸的水草,不可能交缠到一起。
秦昇稍微用力按住怀里扭的娇小少女,如今的她尚显稚嫩,但将来有多美,有多无畏,只有他知道,一想到她为了别的男人惨烈赴死,他就高兴不起来,这一次,他不会给她任何机会,她只能在他身边绽放出最美的光芒。
“阿妧,你逃不掉的。”
他微凉的唇印上她的脸颊,仿佛电击般,阿妧登时浑身僵硬,弹不得。
抱了,也亲了,秦昇还算满意,将吓呆了的小姑娘放回到地面上,伸手拨弄她额前微乱的刘海,俯身看着她怔愣的漂亮眼睛,勾唇一笑:“只有你才有资格惦记我,其余的都是粪土,做过什么,与我何干。”
秦小郡公就是这么的目中无人,不可一世。
沈妧恍恍惚惚回到自己房间,发现沈姝也在,沈姝看到她回了,立刻迎上来,小心翼翼观察她神色:“怎样?他答
应了没?”
“他说他会去。”
沈妧这样回,脑子里浮现秦昇放她离开前交代的话。
“你只管回她说我应了,剩下的事,交给我处理。”
她也确实不想管了,置身事外的人,反而将自己搭上了。
“他真的这么说?”
沈姝一直看着沈妧,总觉得这个妹妹好像什么事瞒着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三姐姐爱信不信,反正我尽力了。”
沈妧全副心神都被秦昇扰乱,脑子里乱哄哄,哪有精力再应付沈姝,一声累了,明摆着烦了,不想再聊了。
“六妹妹辛苦了,好好休息,若事成了,我必当重谢。”
重谢?
呵呵,免了!
别哭鼻子就行了!
秦昇就是个怪物,盯上谁,谁倒霉。
沈姝回到房间,连晚膳都没用多少,静静等待着夜幕渐深,看那窗外湖面越发黑黢,见不到一丝波。
她有些犹豫,可又不想放过这么难得的机会。
这时,派去沈妧那边盯梢的丫鬟回来了,说沈妧已经锁门歇下,沈姝定了定心神,叫丫鬟在屋里候着,她一个人到外面走走,消食。
戌时已经过了大半,沈姝披斗篷拉上帽子,将自己的脸遮住大半,小跑到后舱门口又停了下来,隐在门边悄悄打量。
甲板上挂着灯笼,不太亮,但依然能看清男子挺拔的背影,一身玄色锦袍,衬得他更加俊逸修长,沈姝见秦昇穿过这衣服,心神定了定,手放在胸前深深吸一口气,为自己打气,又整了整衣襟,退了帽子,保持嘴角微扬,踩着莲步,缓缓走了过去。
“表哥,是你吗?你也睡不着,出来散步?”
沈姝好似偶遇,表现出很惊讶。
然而,对方背对她,纹丝不,毫无回应。
沈姝锲而不舍,轻快又俏皮道:“这月亮好圆,星星也多,明日肯定是个好天气。”
直到这时,男子才慢悠悠转过了身,昏暗光线下,一张秀美堪比女子的脸庞映入了沈姝眼底,也让她嘴角的笑意瞬间僵住。
怎么是他?表哥呢?
尤不弃见到沈姝也很疑惑,一双精明又魅惑的狐狸眼微微上挑,话里带着不悦:“三小姐过来时可有看到其他人?譬如你的姐妹?”
“没,没
有。”
沈姝尚在惊愕中,半晌缓不过神,不明白哪里出了错,回得略显仓促。
“那么,三小姐对我家主子也有思慕之情?”
直白的一句话问得沈姝又是一愣。
“你们沈家姑娘就这么愁嫁,或者有什么隐疾,怕嫁不出去,不过可惜了,我家主子眼高于顶,心术不正的人,主送上门,一个都不会要。”
一句比一句过分,沈姝涨红了脸,前所未有的难堪,让她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可又受不了尤不弃的冷嘲热讽,强压着紊乱的心绪,颇为愠怒道:“主子的心意,由不得你一个下人揣测,表哥看不看得中我们沈家姐妹,得表哥亲口说了算,你又算个什么东西,还有,我只是路过,顺便打个招呼,你偷穿表哥的衣服才叫心术不正,待我见过表哥,一定要好好告你一状。”
“那也要三小姐能见到我家主子,说得上话才行。”
“你---”
“谁在那里?”
在船舱周边巡逻的两名青衣卫看到后甲板上有人影,疾跑过来,沈姝听得心里发慌,戴上帽子正要奔回船舱,却被更快赶来的青衣卫逮个正着,青衣卫举起火把,照亮沈姝的脸,惊讶不已。
“三小姐,您不在屋里休息,乱跑什么?”
“我,我---”
“二位有所不知,三小姐和在下有话要谈,白日里不方便,只能约在这安静的深夜。”
尤不弃不知何时站在了沈妧身后,女的清丽,男的,长得不够爷们,但也好看,瞧着还真像那么回事。
两个青衣卫对视一眼,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不是他说的那样,你们不要误会了,”
沈姝急着辩解,还没说完,就听到一个浑厚的嗓音响起。
“深更半夜,吵什么!”
沈姝看着沈恒高大的身影走近,面色发白,冷风一吹,浑身凉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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