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敏回到府邸问清楚始末并未说什么,将挨打的菘蓝移到自个屋子,她亲自守着。
菘蓝靠着床榻小脸毫无血色,瞧着进屋的人,急急的蹙眉,“姑娘可别听其他人嚼舌根,不论如何,今儿个还是二少爷跑来保住了我们……”
“只是不知道怎么了,二少爷就和二奶奶吵起来,之后就摔门走了,您不要陪着我了,快去陪陪姑娘。”
如今整个满院子的人都希望夫妻两个都安定下来好好过日子,明明最近大家伙多多少少的都感觉两个人没有那般带着刻意的剑拔弩张了。
偶尔贤蕊气人不自知谢二爷也难得计较了,就昨日全府一道吃饭,谢二爷还破天荒的给贤蕊盛了碗汤呢!
在大家伙看来,这都是极好的兆头呢。
这怎么就一下……
慎敏给她吹汤药,淡笑的说,“我才从大姑娘那处回来,烟儿今个缠着她的,要一道睡觉呢,你就安安心心的养伤吗,瞧着你倒是个操心的命,我是该说你胆子小呢,还是说你顾全大局呢?”
菘蓝觉得慎敏这是在夸赞她,不觉笑起来,“奴婢都是跟着您学的,您关心则乱,奴婢自然要好好的替您瞧着,万万不可在由着您胡来。”
人无完人,慎敏晓得这件事她的确是做错。
菘蓝继续说:“大姑娘其实现在最担心并不是二少爷会不会学着喜欢他,而是担心你和二少爷又对上了。”
闻言,慎敏噗嗤笑了出来,忙给她喂药,“是是是,我们菘蓝最是会说话,以前是我关心则乱了,我现在不是已经改了吗,日子还长着呢,我们慢慢来,不着急的。”
“也不知谢二爷何时才能看到我们大姑娘对他的一片真心。”
菘蓝惆怅,“明明以前在学堂相处的那般好的,此事并非坏了他的姻缘,自个撞了南墙也玩性子不肯回头,大姑娘耐性比旁的姑娘好,可这耐性迟早也有磨没的一日……”
“好了,你先好好休息。”慎敏打断她的思绪,“万事都要看明日。”
“这哪里又有那么多个明日给谢二爷的。”
“咱们就盼着谢二爷铁树开花,来,还有小半碗,快些喝了。”
***
次日一早,贺氏就让整个二房都在一道用早膳了。
如今因着罗淡烟的关系,她和周姨娘的关系缓和了不少。
原本二人以前就是主仆,周姨娘也一直都是以德报怨的性子,只要贺氏心里那道坎过来,两个人的关系必然会好起来的。
再则,这十几年,周姨娘从未做任何背叛贺氏的事情。
正厅里头,贺氏瞧着一桌子人,心情极其好的,话里话外都透着喜气,“今个二老爷去上朝了,倒是不能和我们一道吃饭了,不过他说了,晚饭我们一家人好好聚聚。”
贺氏最近心情好的不得了,说是飞天也不为过了。
不管嫡庶,二房统共两个儿郎都是养在她膝头,如今两个儿子都得了不错的婚事,就算是提着灯笼都未必找得到的好岳家。
更不要说因着这两个哥哥的婚事,二房嫡长女谢红霓议亲也议的很不错。
她现在是看谁都是尤为的顺眼,见旁边布菜的慎敏,贺是就挥手示意,“还有位置呢,慎敏丫头也一道吃。”
慎敏见着贺氏这什么都落在脸上的性子,着实好笑,不免也活络起来话头。
她道:“二太太若是觉得这饭食奴婢做的好,大可赏奴婢些银钱,也能让奴婢自个买些喜欢的东西,倒是陪着一大桌子主子吃饭的,折煞了奴婢不说,还让奴婢吃的不自在。”
贺氏哎哟哟两声,被慎敏这番话弄得笑意更甚,“果真是张家老太太亲自带出来的丫鬟,又丢到了暖大丫头那边润色了许久的,这嘴倒是乖巧的好,成成成,你一会自个去管事哪里领赏,拿两匹好段子去做两声好看的衣裙去,眼瞅着就要过年了。”
贺是也不是蠢的,谢老太太特意提点了不许太苛刻这丫头,她也不管为何,反正照着谢老太太的话做准是没错的。
罗淡烟卖乖的给周姨娘夹菜,就和谢梅御咬耳朵,说起来风凉话,“四哥,我看是怕过些时日把慎敏一道带着出去,瞧着慎敏穿的还没张家时候体面,张老太太不开心,还会觉得贤姐姐过得不好,哼,要我说,你这嫡母还抠门的很。”
谢梅御放在桌下的手掐她,真是觉得自个声音很小似的,他压低声音说她,“你不说话我不会把你当哑巴。”
被掐了下的罗小姑娘不满极了,瞪着圆乎乎的眸子看他,“难道我说的不对。”
“对对对,闭嘴吃饭。”谢梅御给她夹菜来堵住她的嘴。
见着打情骂俏的两个,贺氏和周姨娘相视一笑,两个人当娘都是很喜欢罗淡烟这软绵绵的性子,至于哭闹,反正也不是她们哄。
贺氏倒是目光落到坐到一起的另外两个人身上。
亲儿子和儿媳妇坐在一起,若是以前,贤蕊必然是要时不时给谢竹盛夹菜,谢竹盛在怎么也是要吃些的。
今日两个人倒是自个吃着自个的,请安到现在两个人一个字都没给对方说的。
贺氏是很喜欢贤蕊的,晓得儿子倔起来一时半会是好不了的。
她清了清嗓子,赔笑道:“贤儿,昨日的事情不必放在心上,下你大伯母脸子的是你丈夫,他自然知道怎么和那头打交道的,快些吃。”
说着,又给贤蕊夹了些菜过去,“瞧瞧你都瘦了,对了,我哪里还有不错的药膏,一会儿你也带回去,这几日就不用去请安了。”
贤蕊底底的嗯了一声。
贺氏一个冷眼丢到谢竹盛脸上,“盛哥儿,你傻坐着做什么?还不给你媳妇夹菜。”
谢竹盛瞧着贤蕊跟前两碟子菜都是她爱吃的,抬手就能拿着,还需要他?
到不想让弟弟谢梅御担忧,抬手就要应付下。
倒是贤蕊开口已开口起来,“我不怎么饿的,你们吃,我还有些事要与周嬷嬷交代,就不配各位了。”
见起身离开的人,贺氏微微一怔,“谢竹盛,你和媳妇吵架了?”她晓得儿子作死,但贤蕊从不计较的,今日这是小白兔发威了?
谢竹盛低头吃饭根本不听。
他还有错了?昨日不是他去谢老太太哪里走了一趟,这人都被白氏搞到祠堂去跪着了。
贺氏不解的望着不说话的人,“谢竹盛,你也是个人才,能把贤蕊那菩萨德行气得动火,我就没见你媳妇红脸过一次的,亏得满京城说你儒雅温和,你,你除开窝里横你还会什么?”
贺是说着,又去看另外个儿子,“谢四,你可不许和你二哥学。”
“我又不是菩萨娘娘。”罗淡烟咬着筷子开口,意有所指,“不过我哥哥说了,越是老实的人发火,往往那不叫发火,那叫彻底失望了。”
谢竹盛夹菜的动作微微一滞。
罗淡烟撑着下巴好奇,“谢二哥,你怎么惹到贤姐姐了,你莫不是和她打叶子牌,把她钱都给赢玩了。”
“你当谁都如你一样,打不好还要上赶着给人送钱的?”谢梅御低笑。
罗淡烟鼓着嘴瞪谢梅御,“就你能就你能,有本事去我哥哥那里能去。”
谢竹盛冷道:“你除开告状你还知道什么?”
“你不就是欺负贤姐姐不会告状吗?”
此话一处,整个饭桌的人脸上都僵了下。
罗淡烟就是看不惯谢竹盛欺负人,“我家贤姐姐怎么好,多的是人喜欢他,人家上赶着喜欢你,你不要就罢了,还糟践,等你想要了,没准人家还不奉陪了。”
谢竹盛也不客气,“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说嘴,她不奉陪了又能如何,至少——”
“至少什么?你还有脸说至少两个字,你摸着良心问问成婚这些日子,你对贤姐姐做过人事吗?”
谢梅御按住罗淡烟,“好了烟儿,再说我生气了。”
罗淡烟鼓着嘴哼了谢竹盛一声,低着头气呼呼的吃饭。
谢梅御替自个没过门的媳妇赔罪,谢竹盛已经起身朝着外面去了。
“吃饭,一顿不是还能饿死你哥了。”贺氏叫住要去追的谢梅御,把剥好的鹌鹑蛋给罗淡烟,“骂的好,不亏是罗世子的嫡亲妹妹。”
谢梅御:……
***
谢竹盛回到前院,就听四书说贤蕊在里面等着的。
贤蕊见着回来的人,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并未起身。
想着刚刚罗淡烟的话,谢竹盛连个眼神都不想多给她,语带不耐烦,“我说了我这里不欢迎你,你是忘记了?”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不善,“还是觉得谢四回来,我不想让他在府邸这几日担忧,不敢给你撕破脸了。”
贤蕊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无悲无喜,波澜不惊,直接道明来意,“你手里那一半的掌家权捏着也无用,我想要,今日就给我。”
谢竹盛还以为耳朵出问题,盯着她,“当日大婚的话,你是听不见还是记不清了?我说了,你在后宅过得如何,是你自个的造化和本事,我不会庇佑你。”
“谢竹盛。”
“你叫我什么?”谢竹盛不可思议。
贤蕊站了起来,凝视他,“我不是来求你的。”
“那你是来做什么?”谢竹盛走到旁边慢慢要坐下,“莫不是你觉得,哭两声,我就怕了?”
还敢叫他大名了,简直是这几日对她太好了些。
“你拿着掌家权也无用,你有嫡二少爷这个名头已经足够了。”
谢竹盛轻笑,并不否认。
贤蕊走到他面前,一字字道:“我是来和你谈条件的,谢竹盛,我们各退一步,你把掌家权给我,你要在外面如何胡来我都不管,甚至可以帮你尽力遮掩。”
谢竹盛眼眸微微一闪。
“我不是傻子,也不是不计较的人,只不过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我并不看重。”
贤蕊慢慢在屋子徘徊,声音冷淡,“这婚事你觉得所有人都对不起你,那么,你可问过我是否想要?”
“我爱慕过你,我是喜欢你,知道能嫁给你的时候,比起欣喜我更多的事彷徨,我怕你是碍于两家情面,我怕你不知我其实一点都配不上你。”
这些话她对慎敏都未曾讲过,但今日很想全部说出来。
“我到京城这快两年,除开祖母,慎敏,罗哥哥,就是你对我最好,我很想报答你,我甚至想过要不要逃走,只要没了我,你和良蕊或许还有可能,万般不堪我来承受,只要你高兴就好。”
“良蕊不喜欢你,一点都不喜欢,在我三朝回门那日,她亲自来与我说了始末,我就想着,或许,或许你可能会有一点点喜欢我,怜悯也好心疼也好,只要有那么的一丁点,我……”
说着,贤蕊眼眸闪动,她深吸口气,把泪水压下去,“我对你的喜欢从始至终干干净净,并非因为你是我祖母喜欢的公子,并非因为你是国公府的少爷,那份喜欢很淡也很轻很纯粹,可这半年来,早就被吹的不剩什么了。”
谢竹盛一点都不喜欢她,她撞南墙也撞的有点疼了。
贤蕊顿了顿,仿佛做出了决定,袖中捏紧的手指慢慢的松开,“你把掌家权给我,你在花楼的事情就不会被张家人知道,过些日子,我替你把她弄回来做姨娘。”
谢竹盛看她,“贤蕊,你在威胁我?”
“我不是威胁你,我是在给你讲道理。”贤蕊走到他跟前,“你以为你藏的很好,你身上的气味我是闻不出?”
她说着,手里握住个香囊慢慢落到他眼前,“你若不想这东西落到慎敏,亦或者罗哥哥手中,就把掌家的牌子给我。”
谢竹盛见她手里的东西,抬手就要去抢,眼带薄怒,“你把兰娘怎么了?”
“在您心中翡翡和菘蓝不算什么,死了就是死了,那么在我心中,这个叫兰娘的姑娘死了也是死了。”
若是不惹事在这个人看来就是怕事,那么她也可以惹点事情出来。
“张贤蕊!”
贤蕊直视他,“我说了,我不是来求你的,你不肯护着我,我也不奢求你护着我,但你却因着这婚事恨透所有无辜的人,那么,将心比心,我是否也能这样对你身边的人?”
谢竹盛看她,许久,撇过头,“一会我会把牌子送到你手中去。”
贤蕊把香囊放到旁边桌子上,抬手狠狠摸了下眼角,淡淡道:“我什么委屈都能忍,你如何骂我嫌弃厌恶我都可以,翡翡和慎敏你若敢动,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谢二爷。”贤蕊扶着门回眸看她,嘴角笑了笑,有点悲凉,“以后,我可能不会再继续喜欢你了,张家的时候,还是很谢谢你帮了我许多,等这些事情过去了,我会报答你的,以后,我不会来烦你了。”
“你再把刚刚的话给我说一次!”
前院的下人见着从屋子追出来的人,都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贤蕊脚步微微一停,而后坚定不移的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张贤蕊,你敢走,今后这院子你再进来一次,我直接把你哄出谢家!”
贤蕊肩头一抖,回眸恶狠狠道:“再来我家翡翡嫁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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