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日头当空。
刀剑声扰乱了平静的小河。云枳拿着一把不趁手的长剑,直直朝面前人刺去。
她离开蓝氏无处可去,只是靠边走边夜猎,或者采些认得的草药去集市卖换得钱财,四处游荡着。
云枳不是只在一个地方呆着,而像是一个旅人一般,走过一个又一个镇子。她也很快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毕竟看起来是一个女子闯荡江湖,很多人打起了她的主意。
这次便是,由于刚捕下一个灵兽,她被偷偷跟在身后的人围了起来。
云枳走出云深不知处什么也没带,只换下了蓝氏的衣服,带上了那个她带来的玉佩。所以她此刻手中的剑也只是普普通通的铁剑,尺寸也不合适,用起来不是很顺手。
尽管如此,她应付这些人还是可以的。挡下刺过来的剑,她反手一掌推开眼前人,侧身一转,那剑朝那人脖子抹去。倒下一个,还有四五个。她尽力在围堵下周旋。
或许是都没想到这个看着瘦弱的女孩战斗力这么强,他们必须对视了一眼,一人从怀中掏出一包粉末朝云枳撒去。
他们早有准备,及时捂住口鼻,只有云枳结结实实吸了一大口。她呛得直咳嗽,可再几分钟过去,她便觉得浑身发软。
手中长剑叮当一声落在河边鹅卵石上。
云枳使不上力气,心里暗骂他们这群小人。又知道自己这次怕是很难逃过了,整个人强撑着一口气往小河里跑去。
丢了这个灵兽不要紧,自己愈发使不上力气,若………
她越想越害怕,脚步开始虚浮。此刻云枳只想逃,逃开这里。他们四面围着自己,往树林里钻是不可能,只能往河里逃,望老天保佑,可以让她顺利逃走。
“别让她跑了!!!”
身后传来声响,那群人捡了灵兽发现了云枳的动作,领头人马上下令。
“这妞长得好看,卖去烟花楼估计能换一大笔呢……”
似乎觉得云枳逃不掉,他们嘻嘻哈哈的笑着,看她做最后的挣扎。
“那可是上好的软筋散,服用者两个时辰内毫无力气。老大,你就放心吧!她能跑到哪里去?”
云枳只觉得脚步越来越沉,她小腿已经埋进河水里。那群人就站在岸边,笑着看着,她狠狠咬着自己的唇,突然发力往水里一头扎去。
没错她是不会水,但她宁愿把身体交给河水也不要留在岸边。或许有一线生机,她被河水带走去往某个彼岸。或许她今日命丧于此,也干干净净的走。
云枳紧紧闭着眼睛,嘴巴和鼻子也憋着一口气,还没感受到被水包围,就先被一人拉着。
她还以为是岸边那群人,大慌,忙用手去推那双手。可惜云枳使不上力气,那软绵绵的推就和拉扯一样,毫无威胁力。
云枳没推开那人,反被那人借势一拉,一把抱在怀里。
“是我。”
那声音像它主人一样,带着锐利,穿破阻碍来到她身边。
云枳诧异的抬头。
“江澄?”
江澄皱着眉头,一只手拦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攥着紫电。
看到是他来,云枳忐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原先一直强撑的身体,也松了劲。她一下子靠在江澄身上,彻底没了力气。
江澄带人出来夜猎,没曾想会在这里遇上云枳。蓝氏除名云枳这个消息,各大世家都知道,他当下就派人出去去寻云枳。可是谁也没想到,云枳几乎把时间花在夜猎和找草药上,很少出现在人群中。
这次江澄也是带着人出来夜猎,碰巧听见这林边河道上有动静,转头一瞧便看见了被逼进水里的云枳。
江澄顾不上手下了,直接飞身跃进河边,一把捞住马上要投河的云枳。
收拾完那些人,江澄看了一眼云枳。她不知道被下了什么药物,此刻整个人瘫软在自己怀里,使不上力气。
江澄也是生气的,气云枳离开蓝氏第一时间竟然没有来云梦江氏找他。
可是看着云枳,又不知道该怎样了,仿佛她一出现就化解了心中所有的气恼。
真拿她没办法。
江澄暗自摇摇头,也顾不上自己被打湿的衣角,直接抱起云枳,打道回府。
云枳是清醒的,她有意识,但她没办法控制自己身体。此刻被江澄抱着怀里,她也没开口问江澄要去哪里,只是安静的被他抱着。
“回江氏。”
江澄冷冷的对带来的子弟说。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敢问。
自魏无羡死后,江澄愈发是冷厉阴沉,言行举止皆是既不肯留情,也不愿积德。
他如今抱着一个姑娘回去,他们就算是再好奇,也只能老老实实收拾好捕兽网,按照江澄吩咐回江氏。
幸好此地离云梦不远,来到一处码头,江澄小心将云枳放进船里,自己随即坐到她旁边。
云枳还在药物发挥作用的期间,靠着船仓,脸色发白,浑身冒虚汗。
江澄眼见她难受,只恨自己未带大夫出门。他倒了水,一手拿杯子,一手扶上云枳的背。
“喝点水,缓缓。”
若有旁人在场肯定会惊讶江澄此刻的语气。他虽没有嘘寒问暖,但也是尽量放轻了语调。
云枳定定看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去喝水。船里一瞬间气氛僵持起来,江澄看云枳不喝,又把茶杯放到桌子上。也不看云枳,就坐在她旁边闭目养神。
小船晃晃悠悠,很快就到了云梦。到岸的那瞬间,江澄也不看云枳表情,直接闷头把她抱了起来,往莲花坞走。
云梦江氏一贯秉持着“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对子弟的约束极少,再加上先祖就是游侠出身,故莲花坞同别家仙府不一样。
它不似别家的仙府那般不食人间烟火,大门紧闭,方圆几里之内都不允许普通人涉足。
莲花坞的大门前宽阔的码头上时常有卖莲蓬、菱角、各种面点的小贩蹲守,热闹得很。往日还会有普通人家的小孩跑来和江氏子弟玩耍。
可眼前的莲花坞是经历过温氏的焚烧摧毁,今日一见却如往日听到的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云枳看着江澄,他抱着她,眼睛直视前方。她只能看见江澄的下颚角,可她却可以想象到江澄脸上的表情。
从温氏逃脱到射日之征,再到魏无羡离开江氏,江澄终还是以一己之力重建了自己的家。
和往日没什么不同的家,和往日处处不同的家。
江澄把云枳安置在客房,随即找大夫来看。
大夫把把脉,看看云枳的状态,马上判定她是被下了软筋散。
“这位姑娘是被下了软筋散,此药可使人脱力瘫软。不过不要紧,两个时辰后药效自会消退。”
江澄谢过大夫,送大夫出门后,将门一关,来到云枳躺的床边。
他低头看着躺在床上的云枳,面无表情的说。
“为什么不来找我?”
江澄就是气云枳什么都不说,上次便是,这次也是。他不明白,云枳并不是对他无意,可为什么一次次把人往外推?
云枳看着江澄,一言不发。
她没想过要再见他们的。
再见是需要勇气的,她该拿什么去见这些人?
江澄见云枳不说话,气呼呼的一甩手走了出去。很多时候他都不明白,不明白那些晦涩难明的苦衷,不明白人来人往中的小心思。
虽然有点生气,可到了晚上,江澄还是忍不住又拐回来。
云枳早就恢复了体力,她没有呆着房间里,反而站在院中,看着眼前莲池。
江澄进来时,月亮挂在天际,夏日夜晚带着一丝微凉。荷花盛开,伴着荷香,云枳站在自己眼前。
他不自觉走了过去。
云枳似有感应,转身看着他。
四目交汇之时,两人似乎都想到了很多。云枳率先低下头。
“不管你发生了什么,留在这里吧。”
江澄开口,语气平静又肯定。
云枳抬起头,看着江澄,不知道自己该拒绝还是答应。她不是没有想象过这样,在某个清闲下午,在偶尔发呆的闲暇。可是这一定不是发生在此刻。
她被蓝氏除名,一无所有,像流浪孤女除了自己再无他物。
她怕。
可她想要。
江澄没听到回答,一个健步逼近云枳,他突然抱住了她,把脸埋在她颈间。
“留下吧……”
云枳被江澄猝不及防的脆弱一击即溃。那少年抱着她,在这个月夜突然流淌出孤独。
江澄想让云枳留下,莲花坞没了,亲人没了,魏无羡也没了,徒留他一个人,空荡荡的活着。
找到云枳似乎是老天的眷顾,他虽然生气,可还是有些庆幸。曾经喜欢的人,再次出现在自己身边,好像救赎,又像慰藉。
他白日离开,出门就后悔了。江澄怕云枳要走,怕好不容易找到的旧梦再次破碎。云枳被除名也罢,不被除名也罢,杀人也好,救人也好他一点都不在乎,他只想让云枳留下。
那个曾多次来到脑海中的女孩,他抓住了就不想再放下了。
孤独该是蚀骨的毒,让人痛苦,让人压抑。江澄不愿她走了,不管发生什么。他愿用一切却挽留这个人。
云枳觉得自己站在万丈深渊边缘,朝下是滚烫岩浆,江澄是汹涌奔腾的大浪,她被浪包围,无法抗拒。
“好。”
云枳听见自己的声音,她抱住了江澄。【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