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清晨。</p>
周桂仙说要去县里一趟，买点东西。</p>
江九娘没出声，径自先出了院门。</p>
周桂仙走到小路拐弯处，江九娘从一旁石堆里出来拦住她，道：“四婶要去县里？”</p>
周桂仙退后了两步，道：“你出来拦我作甚？”</p>
江九娘面上带笑，看了眼她手里提的篮子，问道：“四婶篮子里提的什么？”</p>
周桂仙又后退了一步，侧身避开江九娘看向篮子的视线，道：“装的鸡蛋。”</p>
江九娘上前几步，道：“鸡蛋？咱们家的十只鸡最近都没怎么下蛋，四婶去县里卖什么鸡蛋？爷爷应你了么？”</p>
家里最近的鸡蛋都是拿来吃的，因活忙大家都累，没什么肉可吃，只能吃鸡蛋。</p>
周桂仙有些不耐烦，道：“这关你什么事，你让开我。”</p>
江九娘手快的掀开了篮子上盖着的蓝色粗布，那篮子里装的哪是什么鸡蛋，全是已经有些蔫掉的石斛。</p>
周桂仙心虚的不敢直视江九娘。</p>
江九娘道：“四婶，这是鸡蛋？”</p>
周桂仙连忙给江九娘说好话，“月台，你别告诉老爷子，四婶知道错了，四婶不该拿你东西。”</p>
江九娘一把拽过篮子，拉着周桂仙就往屋里拖。</p>
江九娘进了堂屋，把篮子放在四方梨木桌上，去主屋叫来了江贵，把事情来龙去脉全部告诉了江贵。</p>
江月芝、江东、江亭英、江福昌、张秀群及杨秀闻声进了屋子。</p>
江贵气得拍桌而起，指着周桂仙道：“这事要传出去我们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尽，月台是你侄女，你偷小辈的东西去县里卖，你有脸没脸？我江家怎么娶了你这么个东西！”</p>
周桂仙跪在地上，哭诉道：“爹，我要是有银子，我至于拿她江九娘的东西？亭英要出嫁，可手上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我这不是没法子了才偷了她的药材！”</p>
江月芝一听，在一旁气得不行，一巴掌给周桂仙扇了过去，道：“我打死你，人穷志不穷，你竟想着偷，没首饰又怎的，她张家要是敢薄待亭英，我自会抄着扁担过去闹，你倒好，就想着充门面给自家作势，那旁人不知咱家几斤几两，你这打肿脸充胖子，不仅让旁人笑话，还损了自家人关系！”</p>
江月芝越想越气，又是一巴掌给周桂仙扇过去，“我打死你！”</p>
周桂仙脸颊被扇得红肿起来，哭道：“我…我也是鬼迷了心窍了，可我就亭英这一个闺女，我不想她嫁过去受苦….”</p>
江月芝本想继续再打，江亭英立马上去护着周桂仙，道：“爹，你别打了，娘也是为了我，娘跟你这么多年，任劳任怨，从不叫苦，她也就这一件事想岔了走了歪路，别打了！”</p>
江月芝气怒的收回了手，站在一旁没再开腔。</p>
江贵与周桂仙道：“这等事你要再干，江家自然不会再要你的，我江家不留偷鸡摸狗之辈！”</p>
周桂仙一听自己可能要被休，立即道：“爹，我不敢了，是我老糊涂，是我心肠烂，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p>
她已人老珠黄，若是被休，哪还能再二嫁出去。她爹娘已逝，娘家兄弟绝不会愿意养着她，那她的日子可真过得猪狗不如了。</p>
江九娘道：“爷爷，据我所知，四婶是不知石斛放在背篓里的，那天只江东哥、江西哥还有我爹娘知晓，而我爹娘是不可能把石斛给四婶的，江西哥更不可能，余下的只有江东哥。”</p>
江贵看向江东，问道：“咋回事？这其中还有你掺和？”</p>
江东知道事情瞒不过去了，跪下身子，道：“爷爷…石斛…石斛是我拿的。”</p>
杨秀当即就怒了，拿起放在一旁的扫帚就向江东打去，“你这个大孽障，大杀才，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害虫，你偷啊你，你怎么能偷呢你！”</p>
以往江东怎么偷奸耍滑，她都算了，今天倒好，直接偷起东西来了。</p>
不打不成器，不打不成才！</p>
杨秀好一顿打，打得江东直求饶。</p>
“别打了，别打了，娘，我知道错了，我真知道错了！”</p>
杨秀骂道：“我平日是没给你吃还是没给你穿，你竟然偷东西，混账东西！”</p>
江东被打得疼得哇哇叫，道：“不要打了！娘！我疼啊！娘，不要打了！再打就要死了！”</p>
江贵也是疼江东的，见杨秀打得有些狠了，道：“老六媳妇别打了，他知错就行。”</p>
杨秀心中的气还是没消的，把扫帚扔在一边，捏着江东耳朵骂，“我告诉你，要不是你爷爷还心疼你，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p>
张秀群上前拉住杨秀，道：“你消消气，东儿年岁还小，慢慢教导。”</p>
杨秀愤声道：“他小个屁他小，隔壁的狗剩和他年纪一样大，娃儿都满月了！”</p>
张秀群把她拉到一边，继续劝道：“算了，东儿也知道错了，别打了。”</p>
江贵看向周桂仙，道：“石斛怎么到的你手里？”</p>
周桂仙一边拿着袖子揩拭眼泪一边道：“是我老糊涂，我见东儿拿石斛，知道那药材贵重，又想着亭英出嫁家里实在给不起什么好嫁妆，便撺掇东儿一起拿了石斛藏了，想着卖了银子给亭英买个像样的镯子，余下的银两就给东儿，我俩都闭口不提此事。”</p>
江贵气得胸口深深起伏，指着周桂仙骂道：“你身为长辈，不制止东儿，还与他一起偷，一起藏，你这个孽障，孽障！”</p>
周桂仙抽泣道：“我知道错了，爹，媳妇知道错了，你可别叫月芝休了我，我回娘家我没有好日子过呀。”</p>
张秀群在一旁道：“爹，算了吧，为父为母的都是为了儿女，桂仙这些年也勤恳，她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对。”</p>
江贵沉默了一会儿，道：“你给我少犯这些糊涂，你要偷的是别家的药材，闹到衙门里，你可不知要蹲几个月的大牢。这回就算了，以后你要是再敢，我江家绝对不留你。”</p>
他又看向江东，道：“还有你，我知道你什么德性，我不求你能干多少活计挣多少银子，你至少别给我偷鸡摸狗，丢我脸面！”</p>
江东道：“我不敢了爷爷。”</p>
周桂仙道：“爹，我也不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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