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佳从江仙仙那儿听到了新一任太子妃谢氏的处境之后内心毫无波澜。她既没有“我结婚了, 过得还不错,必要天下夫妇生活美满”的情怀,也没有“我结婚了过得还不错必要天下痴男怨女配成对”的想法。
江仙仙问她预备怎么办的时候, 公孙佳也诚恳地说:“宫里的事儿, 咱们外头甭管。”见江仙仙仍是皱眉不语, 公孙佳道:“现在就操心东宫的事儿,是不是太早了些?”
江仙仙摇摇头:“我倒觉得不是为了什么拈酸吃醋的事儿, 可究竟为的什么我也说不好。似乎是为了权势之争,又看不出来是谁对谁。哎哟,头疼。”
公孙佳心道, 你能看出这么许多来就已经不错啦, 多少人都只盯着章嶟这二傻子的脐下三寸呢。她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什么变化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咱们只管看着, 一旦有变,总不至于措手不及。”
江仙仙缓缓地点头:“但愿如此。”
公孙佳微笑道:“别担心, 总会有办法的。太子也定下来了,朝野安心,我们如今一动不如一静。”
话虽如此,她从江仙仙的宴上一回来就召集了心腹到府开会!
这心腹包括了元铮、单良、彭犀、荣校尉等人, 容符、谢喆却不在此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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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犀等人到了公孙府, 心中都很惊讶, 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公孙佳将他们聚到了书房里, 大家围坐着烤火说话。
公孙佳靠在元铮的身上, 轻声将这几天与几方势力见面的事儿说了:“是我疏忽了, 居然将陛下抛到了一边,也没有料到引入一个周廷竟会有这般的反应。”无论是贺州老乡、京派、南派的势力,此消彼长之间都有章熙的手笔。而贺州老乡对曾经是半个朋友的南派居然如此忌惮。
单良道:“人之常情嘛!自己占了便宜, 哪有叫别人也跟着占便宜的道理?那不是从自己的碗里抢饭么?”
彭犀则是十分悔恨,他憎恶自己居然没有料到朱勋有反应,恨恨地说:“我绝不再出这样的纰漏!”
单良拖长了音:“哎~~~~~~~~”被公孙佳给截住了:“好了,说眼下的事。雍邑,怎么办?!”
她的精力有限,并不想在立足未稳之时参与京城的争斗,一颗心统统扑在了雍邑的事情上去了。雍邑是她一手创建的,原来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多饶到一些物资补资,最终将雍邑建成一个建守兼宜的大保垒。同时,公孙佳的心里还有一个想法——将雍邑建成自己的基地。
雍邑作为副都,必然有着仅次于京师的人才储备以及各级官员。公孙佳原本的计划是——坐镇雍邑,将此地经营好作为自己的大本营,以后无论如何,雍邑都可作为她与人相争的一个根据地。
城是她规划的,居民是她招徕的,粮草储备是她安排的,四通八达的道路是她规划的,此地成为她的大本营岂非顺理成章?
但是,朱勋与京派望族的表现让公孙佳瞬间清醒了过来——谁都不傻!从一个周廷的任命他们就能看到章熙策略的改变,那么他们是如何看雍邑的?除了他们之外,还有谁看到了雍邑?想把雍邑当成自己的地盘来经营,就不能不顾及别的人。这个“别人”就是章熙!
拿着皇帝的钱粮,给自己建造一个大本营,挖墙角挖这么狠,不需要给一个解释的吗?公孙佳背上冒出了点冷汗,她近来日子实在是过得太顺了,竟然敢忘了章熙也是个很厉害的皇帝。章熙这个人的眼睛是很毒的!她在雍邑培养自己的势力,章熙能看不出来?那不能够!不必说“等到章嶟即位之后如何如何”,就是现在这一关,它就非常的难过。
“陛下许我以高位,允我调动各州府人力财力物力是为修筑新城,城是筑好了,我要是把这些都当成是自己的东西,置陛下于何地?”公孙佳幽幽地说。
章熙不是个小心眼儿的人,只是一方诸侯手握重兵,姻亲故旧还都有实权,心再大也不是这么个大法儿的。公孙佳说:“说不得,我奉陛下北巡雍邑之后,还是老老实实回来京城!”
说到这里,她不由有点灰心。章熙已是个很不错的皇帝了,换了章嶟,谁又知道将来会如何呢?
章熙会放任她在雍邑经营吗?那必然不可能!章嶟是个庸材,章熙就必然会设法制衡所有的重臣。
彭犀沉声道:“下官自负才学,总以为朝上诸公皆不及我,我是被耽误了,不想……位份高低自有其道理呵——”
单良道:“别扭扭捏捏的!这个府里,更难的事情咱们也经过,快想想,接下来要如何安排?难道要在京城与他勾心斗角?不是不行,就是忒恶心。还麻烦!”
彭犀振作了一下,道:“倒也不必!不必是‘经营’雍邑,只要是‘借用’就好。”
公孙佳问道:“怎么个‘借用’法?”
彭犀道:“与狼主这一战是必有,对么?”
公孙佳道:“不错。”
彭犀道:“丞相就将雍邑作个幕府来筹划,只筹划它做幕府的那一部分。其余各部不必管它,宫室您只管造,里面的人,让陛下派人来充实。各部的房子只管建,官员让陛下来任命。但是粮草、将校、百姓等等,您来管,只做一心对敌的样子就好。”
单良道:“不妥,难道陛下不知道君侯能干么?她要这样避嫌,反倒显得心中有鬼了。”
彭犀道:“非也,非也,这要看陛下愿意相信什么了。”
单良还是觉得彭犀这想法过于理想了。
公孙佳却笑道:“我有办法。”她的办法十分简单——去找霍云蔚,霍云蔚明显是吃透了章熙的命令,为章熙的布局做着准备。只要与霍云蔚通了气,讲明她要以雍邑为基地准备与狼主的决战。还是对人示弱,将自己放到一个“我只是个打仗的粗人,你们随便在朝廷里争,我都不管,我只管跟敌人互砍”的位置上。
荣校尉道:“雍邑的布防是否要更改?”
公孙佳道:“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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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佳忙着雍邑的事情,正月里去赵府赴宴的时候便没有接赵家的茬儿。
诚如江仙仙透露的那样,赵司翰是有意安排些个自家人在公孙佳的身边,这些人多数是寡居,与赵家本枝的亲缘关系有近有远,年纪也从二十来岁到四十来岁不等,皆是熟谙诗书的妇人。
赵司翰此举令他的兄弟子侄们大吃一惊,这些人不由自主地聚集起来,由赵朗打头,一起来寻赵司翰。
赵朗的想法很简单:“咱们家又不是没有男子,为何要让姑母、姐妹们抛头露面?宫中召集女官便罢,哪怕是个垂帘的皇后太后,也就认了。这相府……何其不妥!”
赵俭道:“我不是说定襄侯有何不妥,她处境可怜,烈侯过世,她无兄弟,她立于朝堂都是权谊之计。咱们不用这样呀。”
赵司翰沉声道:“我也是权宜之计,且听我说——”
这些妇人既是自家人,又比较符合公孙佳的需要,赵司翰实是兼顾了双方的利益。他本是不想给公孙佳弄这些个的,更不想自家的女子也掺和了去“做官”——委实不伦不类。
但是周廷进京又入吏部,且被霍云蔚带着四下打通关节,赵司翰脑中的警钟就敲响了。他面上不动声色,心思已转得飞快了!迅速地分析了一下形势,章熙的想法他看得明白,他也知道章熙这想法不能说是错——“四海归一,就不能将南方视作蛮荒,召徕其中的俊才来为国效力是必然的。哪怕是蛮荒之地,也要教化,何况南方并非全是蛮荒?”
只要是一个心怀天下的人,就必须有这样的襟怀。这个气度章熙有,霍云蔚有,他赵司翰就更有了!不过,赵司翰也有他的想法——谁主导?
他们是愿意做忠臣不假,但是!自家几百年的声望利益也不能就轻易不管了。
赵司翰掰开了揉碎了给他们讲:“这是大势!我做宰执也不能只任用京籍望族!怎么用,什么时候用,怎么选,越早琢磨明白了越好。然而此时周廷已然进京,陛下又如此果决,我们再没犹豫的时间啦!”
赵朗微微皱眉道:“如今政事堂……”
政事堂这几块料,好的好、赖的赖,延安郡王这样不管事儿的可以放到一边,说话算数的是霍、公孙、江,三个,霍与江现在对着顶牛,公孙佳的立场就非常的重要了。且延安郡王是她的姨父,以这位郡王过往的作风来看是跟着公孙佳走的。
所以,公孙佳身边得有他们自己人!容符与谢喆就是俩大花瓶,不顶用,得安排些顶用的人才好。公孙佳又很想要些只文解字的女子相帮,这可真是极好的机会!女子与女子之间更容易亲近。
至此,无人再反对赵司翰了。赵司翰道:“如此两相便宜。下帖子,请丞相过府。”
他们并不知道,公孙佳此时想的是雍邑,是怎么应付章熙,是朝上各派的势力,对“女官”竟不是特别的留意必得要女官来帮她了。帖子她也接了,人也到了,赵司翰的话她却没有应下,反而想起了江仙仙的话,她说:“我将奉陛下北巡,容我回来之后再从容前来拜访。”【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