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滴鲜红色顺着手背滑下,江问玉慌了,原本推着决明的双手,变成了半抱,让他稳稳落在在自己面前,满脸慌张的神色。
“你怎么了?快醒醒——”江问玉焦急的喊着倒下来的决明,伸手就去掐他的人中,而看到决明的脸,江问玉瞬间被吓傻了。
他的脸上血色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嘴角的血痕,鼻子也涌着小股鲜血,最让人触目惊心的是那个被蒙起来的瞎眼,血痕从布下满满延伸出来。
纵然是走过千里江湖,看遍世人生老病死,此时也不由得内心惶恐不安,那从四窍之中漫出来的血液,将江问玉的衣衫染的星星点点……
伸手拦着决明的身体,用力的掐着他的人中,见他没有丝毫反应,江问玉更慌了,坐在轮椅上,拼命的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双腿却依旧不能移半分。
“来人啊!快来人!救命——”江问玉探过决明的鼻息,见他还活着,更是拼命的对着门口呼喊着。
直到嗓子都沙哑,还是没有一个人出现,望着四处无人门口,江问玉是第一次这么厌恶自己残废的身体,厌恶自己在关键时候,派不上一丁点用处,连出门叫人搭救都做不到。
傍晚太阳刚藏了脸,正值阴凉,又热又累的人们,这个时间总能在庄稼地里舒舒服服的吹着风,干着活,再加上农忙,连孩子都出了,这个时间,又怎么可能有人回来。
江问玉真正的感觉到了害怕,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纵然是之前将死,都没有如此这般强烈的感觉,脸上不知何时落下的眼泪,手掌慌乱的擦着决明脸上的鲜血,那红色的液体沾满了手心……
天色越来越暗,江问玉的嗓子越来越沙哑,到最后几乎听不到呼喊的声音,决明的呼吸声也是越来越微弱,血越流越多,那种将死的绝望,再次涌了出来。
傍晚的时候,农耕的人们,总会趁着天亮,早点赶回家做饭,今日也是聊得兴奋过头,不知不觉天就黑了下来,农耕的人们陆陆续续的离开了田地,老郎中家里有决明照看着,也未着急天色,那些家里人丁旺一些的,也留了
下来,见他们夫妇没有离开,便继续唠了起来。
老郎中始终没有吭声,天色一黑,便同老妇一起回了家,几个邻居跟在身后,一路也是吵吵嚷嚷的,随之走到了决明家门口,看着踌躇的老郎中夫妇,嘴角带着几分调笑。
院门虚掩着,看似与平常无甚差别,老郎中夫妇欲要回家,转身却看见村里的几个邻居,依然是跟着的,便不耐烦的说道:“天都黑了,大家快回家吃饭去吧,都散了。”
“我们又不是跟你来的,只是路过这里,顺便瞧瞧罢了,这看一眼都不让看,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那些路过停下来的邻居,说着话,勾着脑袋看着那扇虚掩的大门,笑得如同自家发了财一般。
“你们想看便看!”老郎中袖子一甩,也不愿再搭理,道。
“老头子,你听,家里是不是有什么声音?”老妇人拉了拉老郎中的衣角,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听到旁边那几个人还在一直吵,对着他们一声喊着:“你们先别吵,不要再凑热闹了。”
“都给我闭嘴!”老郎中侧着耳朵,听着院内那似有似无的声音,和邻居几人在耳边如苍蝇一般的“嗡嗡——”声,脸色一黑,对着那几个人,大吼道:“我家决明是不是要娶妻,要娶谁,与你们何干,你们都给我滚!”
那几个人见老郎中突然发了火,吓得一愣,扭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敢再说什么,转头回了去。
“快救命——”一声沙哑的呼声从院子里传了出来,在这时却让人觉得格外的刺耳。
“不好,是真的出事了!”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趁着寂静的夜色,那句突然的呼救声,格外清晰,使得老郎中二人眉头一皱,连忙往远门里冲。
推开大门,老郎中夫妇彻底愣神了,趁着月光看去,江问玉坐在院子中间的地上,怀里抱着好似晕倒过去的决明。
江问玉抬头看到门口的老郎中夫妇,满是焦急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喜色,持着沙哑的声音,喊道:“快来,他晕倒了,有血。”
老郎中也被着了,二人急忙跑了过去,手颤抖着一把抓住决明的脉搏,凝神片刻,才松开手,慌道:“先抬他进去。”
“老头子,
决明怎么了?”老妇人吓得是泪眼朦胧,见老郎中背起了决明,便要跟过去。
“我先照看着决明,你去把江姑娘扶起来。”老郎中背起决明,慌忙往屋子里跑。
老妇弯下身子,看着蹲在地上,满手鲜血的江问玉,嘴唇都颤抖了起来,道:“决明他怎么了?”
江问玉摇了摇头,再老妇的帮助下,艰难的坐上了决明为她做的轮椅,愣愣的看着手上已经干枯的血色,道:“不知道,白天一直都好好的,不知为何,傍晚突然就……就倒了下来。”
“然后你们就摔在了地上?”老妇推着那还是木色的轮椅,便赶紧往屋子里走去。
“嗯!”江问玉咬着下嘴唇,想着为自己忙活那么久的决明,满心愧疚的应了一声。
山村人家门槛低,老妇拿着剩下的木板垫着,直接将她推进了屋子里,推到了决明的旁边。
决明脸上的血液已经被擦拭干净,眼罩也被取了下来,如同睡着了一般,老郎中安静的坐在一边,摸着他的脉搏,抚着自己的胡须,时而皱眉,时而舒展。
老妇与江问玉皆是大气不敢出一个,眼睛盯着躺在床上的决明,一边看老郎中的反应,只见老郎中收了按在他脉搏上的手,从药箱里拿出一个针包,一根一根的扎进了决明的头上,脸上……
“他这是怎么回事?”老妇焦急的凑上前,询问着长出一口气的老郎中。
“已经没事了,可能是之前中的蛇毒,没有祛除干净吧。”老郎中提起袖角,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走到一旁,倒了一杯水,润了润嗓子,道:“我给他通了经络,拔了毒,待会儿再给一碗药,明天一早,就能活蹦乱跳了。”
听到决明没事了,江问玉也松了一口气,再听老郎中说是蛇毒,那眉头却又皱了起来,狐疑的盯着老郎中,问道:“确定是蛇毒?之前怎么没有发现有蛇毒残留的迹象?”
习武免不了走江湖,飞禽走兽多是遇过,也曾涉猎多种物毒之毒理,像毒蛇毒蛛之类,多是身体无力且伴有抽搐,呼吸说话困难,头晕呕吐……这些症状决明都不曾有过,而四窍之中,均有鲜血涌出,更是不似中毒症状。
“这个——”老郎中眼睛转了
转,顿了一下,才说道:“可能是症状有些轻,而最近又过度劳累……”老郎中说着,上下打量了一眼江问玉,道:“这个轮椅,还好用吗?”
江问玉听老郎中如此一说,心里更加过意不去,也不再追问是否中毒,道:“决明亲手做的,自是不错。”
“不错就好。”老郎中点了点头,这劳累了一天,刚回家又受了惊吓,不知饿感,此时放松下来,倒是饿了起来,摸了摸肚子,对着老妇问道:“你去看看还有没有窝窝头,随便搞点粟米羹,随便吃一些。”
桌子上的油灯,映出微弱的光亮,老郎中夫妇见决明没有问题了,便走出了屋子,只剩江问玉一个人待在这里。
江问玉手转着轮椅,将自己移到床前,趁着那一丁点光亮,看着似是睡得香甜的决明,不带眼罩的他,几乎看不出来是个瞎子。
“这只眼睛……”江问玉看着那只都被眼罩捂白了的眼睛,手练练的抚了上去,直接拨开了眼皮,一个浑浊的白色瞳孔,顿时出现在眼前。
“江姑娘!”
听到喊声,江问玉迅速缩回了自己的手,扭头看到老郎中正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饭菜。
“吃饭了,吃点东西就去休息吧。”老郎中从门口径直走了进来,将饭菜放在桌子上,看了一眼江问玉,道。
“嗯。”江问玉接过馒头,轻轻咬了一口,想着那浑浊的白色眼球,前一秒还是震惊,后一秒便有几分心疼,问道:“伯父,他的眼睛是?”
“我也不知道,他出门很久未归,再次回来便瞎了只眼,即便是他自己,怕也不知道怎么瞎的了,也是苦命的娃。”老郎中说起来,脸上的愁色也浓了许多,说着叹了口气,踱了几步,直接走了出去。
看那浑浊的白色,还有老郎中愁眉苦脸的模样,那只眼睛,是真的没法治了,江问玉牙齿抵着馒头,发起了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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