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喜静,常以武服人。”
——源氏卷.其二十三.青坊主
没看错。
青坊主常常以武服人,他的妖力虽然给人温和平静的感觉,但不意味着他真的就是一张辅助卡。
在周围特别吵闹的时候,他一声不吭的从蒲团上站起来,提着禅杖,面色沉沉的出去。回来时噪声源头要么被揍要么被揍的很惨。他擅长佛理,更擅长物理度化。
“于六月十五日,失声。六月十七日,杀人。”
青坊主在源氏的存在感更像是一个幽灵。我在翻他的正传时,才隐约想起一点他的过往。
书翁在源氏妖怪中是资格最老的那一批,青坊主不是。论在源氏的时间,其实也没多少年,但意义非比寻常。
我第一只收服的妖怪,也是源氏迄今为止最不闹腾的妖怪。在我这边的存在感较弱,在妖怪那边存在感很强。闹腾的天邪鬼被他的禅杖锤的好几天不能见人过,灯笼鬼在他面前舌头也不吐了,老老实实做一个灯笼。
于六月十五日,失声。
我在这句话上停了一下,青坊主没写年份。他在正传里的所有事件,除了年份,其他的月份和日期都很清楚。这造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我一时不能将事件和日期对上。
青坊主来的时候嗓子就不是很好,而后愈加沉默寡言,我有印象的,也就那么一次,他开口说话。
他喊了我一声“大人”。
之后他见我,只是微笑以对。
大概那时候就是失声了?
我想了想时间,推了一下,又觉得不对。十五日失声,十七日杀人,在源氏里能对的上的时间是没有的。那应该是在源氏之前的事。
在源氏之前的话,现在的青坊主,应当是可以说话的。
有关青坊主的正传,它的内容我很快就看完了,规规矩矩,比书翁少了出格和注水。听书翁说,源氏的妖怪们都是自己写的正传。
那这份算得上很好了,没什么情绪,只是记事,除了对源氏依旧不怎么提,没什么毛病。
他可以写自己以前经历过的事,也可以写自己某月某日去杀人了,还写自己完成的一系列任务。平正板直的将自己经历过的事写在了上面。
提到源氏的时候是在这些任务之前,了写一句“入源氏,尽其责”。
在看完两个人的正传后,我就对接下来的正传丧失了所有兴趣。连在源氏过的姑且算还行,也接受了自己是个反派的妖怪们都这么写,对源氏选择了避重就轻,能不提就不提……
我感到相当的没意思。
我其实是给他们一个在正卷上发泄怒火的机会的,看样子他们以为我是想收集他们对源氏不满的证据。
行叭,思维对不上一条线。
我真想搞死他们,还用得着用这些不入流的手段?
他们大概是没发现,我要搞死妖怪的话,一般是直接怼一堆的。换句话说,同为源氏妖怪这个标签下,我要动手清,直接会清到这个标签下空无一妖。
我认为连咒术都束缚不了的时候,所有源氏妖怪都会被一并清扫。
结界里的那些妖怪还能安安分分叛逃,是因为策划要用他们。而他们这些完全归属于源氏的妖怪,我是不用考虑这些因素的。
要死一起死的关系,这时候小心翼翼的三缄其口,毫无用处。
我可不知道下次我还能面不改色的接受这群劳工对黑心老板的唾骂是在什么时候。
外面下起了雨。
雨天的夜晚比晴天的时候来得早,乌云一遮,傍晚时候就暗沉的点起了灯火。
这种天气是雨女最喜欢的,那时候她大可不必在意自己身上的潮气,从雨水淋湿的地方显出身形来,久违的透一口气。
我将原本放下来挡风挡雨的窗户支了一条缝,不宽,但足够让雨女注意到并走过来,一张美人面笑的眉眼弯弯:“赖光大人。”
雨女这种自带降雨特性的妖怪凑过来时,整个屋子里都被水气浸了一下,温度都下降了几个度。
这还是她特意收敛过的。
“奴家今天有好好的看着他们哦。”
我没作声,她也不甚在意,只是接着说她在源氏里看到的东西,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我也没有让她去看那些东西。我让她看的是人,不是妖。
末了,她问我:“赖光大人,青坊主是怎么了吗?”
“奴家今天看到他一天都待在回廊下。”
“回廊?”
“正对着窗户的回廊,那棵八重樱底下。”
八重樱枝繁叶茂,不是花团锦簇的春季,自然没有绯色如云的景象,但是长的枝叶层叠着,倒是形成了一处死角。
青坊主在那个死角安静的坐了一天,手里的念珠拨动着,眼睛合上,八方不动的样子。
我撑伞过去的时候没让雨女跟着。
在雨中,雨女要是犯病了想跟我一起撑伞,会有些麻烦。
我并不想跟她撑伞后多出来一个成天放湿气的跟班,也不想为了这事跟她打一场。
我一个人是最好的方案。
青坊主周围的妖气阻隔了雨水,他得以安然坐下树下,看着雨水滴在地上,滴在草叶上,不必狼狈的去躲雨。
微微抬头看着雨水的青年,我这边可以看见他有些紧绷的下颌线。他做着僧侣打扮,神情安宁,白净的脸颊上有几道妖纹。
青坊主是最像佛的妖。
我曾见过他头发由浅淡的一点灰黄变成紫色,彻底妖化过的姿态,也不是很像妖怪,只是像一个长得好的僧侣。
他将望着雨水的眼睛望向了我,他眼睛虹膜的颜色也是浅的,同他的发色接近,却要略微深一点点。
他的喉结动了动,从哪个可能是坏掉过的嗓子里,挤出来声音,原本应该是清透的,却带着沙质,似乎是有什么东西从他的喉头滚过了一样:“赖光大人。”
我略微俯下身,没有撑伞的那只手触到了他喉结,他浑身都绷紧了。不过我也只是一触即分,没有过多的让他感受到致命处被人掌握的恐惧。
“去拿点药,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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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坊主被人问过:“你现在,求的是什么佛?”
“你不过是源氏的工具!”
他那时候并不觉得生气,他一向脾气都很好,除了特别吵的时候。他拨动着手里的一串念珠,速度不快,与平日一般无二。
那串念珠上面每一粒佛珠都被精心养护过,看上去色泽圆润饱满,没了被人随手送过来的时候的粗糙感。
送的人讲:“这是见面礼。”
他拨动着这见面礼,对于死者临终前刻薄的话语不可置否:“我求的,是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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