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蛇妖化为一缕青烟,撕下无尽深深夜之后,竟是朗朗乾坤天。
苏见深周身人声鼎沸,眨眼间,竟忽然处在了一个陌生的街巷之地。
周遭熙来攘往,喧嚣声不绝,叫卖声此起彼伏。
苏见深正愣神之际,忽听见耳边传来话外之音,空悠悠的从半空中传来,“天下幽幽,莫如阴司,生死难求,得其所求。要想找到东西,需去寰君明楼,找江淮左。”
语罢,一缕黑烟消失在了湛蓝的天际里。
苏见深仰头望着黑烟消失的轨迹道,“是张安,那方才杀了蛇妖的人应该也是他。”
公子怀看了眼四周,想起事情的来龙去脉,他道,“我们来此的目的他或许早便知晓,或许一开始便没有什么择叶村。”
苏见深深以为然,他猜测,恐怕这一切都是那个神秘男人搞的诡,那日他们追着他,眨眼间他人便已经消失了,猛然的出现了什么择叶村。
他还一直想不通,公子家世代守着长生不灭象,怎么会发现不了这名兆古墓的山洞后,还有一个世外村庄,但如今和这些妖联系起来,倒也不稀奇了。
苏见深略点了点头道,“他肯定知道蛇妖身上的秘密,不然又怎会杀了蛇妖破了他的法。”
苏见深想起方才蛇妖那得意模样,扬言他们几人没了他,便不能离开那个什么劳什子择叶村。
蛇妖之所以这么毫不畏惧,大约是因为,他知道这谜底便是他自己,他以为除了他,没别的人知道。
可惜算盘珠子打错了,这张安为了逃开他,早把一切的摸索清楚,才会在最后来了一个出其不意。
苏见深又抬头,道,“可惜了,就这么让他跑了,倘若有他,我们还能少兜几个圈子。”
公子怀并未接苏见深的话茬,只是轻声道,“天下幽幽,莫如阴司,生死难求,得其所求……”
苏见深闻言,侧头看向公子怀,“他说的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说罢,又默默念道,“江淮左……寰君明楼……我好像在哪听过这个名字……”
公子怀想了想,道,“有个地方,那儿一定有人知道。”
苏见
深问道,“什么地方?”
公子怀抬头,目光虚点了点不远处的酒馆。
正是晌午,酒馆内宾客如云,喧嚣不断,来往客人极多,苏见深好不容易才找了个空地方落了坐,“这酒馆生意倒是不错,忒热闹。”
他说罢,又接着笑了笑说,“想不到你还能想到这,你倒别说,这里还真是个听消息的好地方。”
公子怀将剑轻放在四脚桌上,轻笑了一声,道,“古今多少事,皆从此处来,这里鱼龙混杂,自然是个听墙角的好地方。”
苏见深一面倒茶,一面抬眼看他,戏谑道,“可不是,三公子的主意自然是顶顶好的。”
公子怀闻言低声笑了笑,冷厉的一双眼眨眼间便柔和了起来,他忽然道,“你怎么不叫我玉儒了?”
苏见深喝茶的手一顿,转瞬间便故作无事的放下手,笑了笑,道,“我之前那是情急,倒是没多想。”
他话音刚落,又接着笑道,“不过,既然你我都已是好友,也没必要如此生分,唔……”
苏见深扬起的嘴角渐渐收敛,目光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紧张,只是他装得像,他装得坦荡荡,道,“往后我便唤你玉儒吧,如何?”
他说此话时并未看公子怀,只这么提着青瓷茶壶,装似毫不在意似的,默默的替公子怀倒茶。
公子怀轻声一笑,笑声很低,转瞬间便慢慢收起了笑,道,“一个字罢了,你若想叫便叫就是了。”
苏见深闻言抬头,咧嘴一笑,一口的大白牙,比手里的青瓷茶壶上的白釉还白,他将手里的茶递给公子怀道,“可不是,你我这样的交情,我若是老叫你三公子三公子的,岂不是生分了?”
公子怀笑了笑,不置一词,他接过了茶,喝了一口,想起了什么,忽然抬头道,“对了,还不知你的小字呢?我听你师弟叫你……来福?”
苏见深闻言,解释道,“那是师父起得小字,在那之前,我本就有小字的,是我爹给我取得,叫……”
他话音一顿,他想起来了,这小字他从未对旁人说起过,这么多年了,有人叫他“苏先生”,有人叫他“来福”,还有人叫他“聪明仙君”……
太多了,这么多年,只是从没人叫过这个小
字。
倘若不是公子怀问起,怕是连他自己都忘了。
公子怀看他不说话,似乎是在出神,便轻声问,“叫什么?”
苏见深扯了一抹笑,看向公子怀道,“叫长留。”
“长留,长留……”公子怀默默念了念,而后笑了笑,道,“是个好字。”
倘若不是突遭那样的变故,这字自然是个好字的,承了爹娘的期盼,心意,希望他能够长长久久的留在这世间。
可是,长留长留,最终是不能长留了。
苏见深仰头饮尽了茶,茶水顺着细白的脖子滴落在衣襟上,他这么豪气的姿态,倒让人觉得他不是在饮茶,而是在饮酒,只可惜,苏见深天生喝不了酒的。
师父常对他说,“人生几何,生离死别,花开花败,终不过是光年流转,相遇相逢,只需‘尽兴’二字便好。”
他不愿再想那些事,此刻便只想依着师父的意思,尽兴便好。
他喝罢,看着公子怀,道,“自然了,我爹为我取得名字,自然是很好的,往后,你便唤我长留吧。”
公子怀顺着他的意思,轻声笑念道,“长留。”
苏见深听他这样叫他的小字,字里行间里透露着一份不易言喻的亲近之意,忍不住笑了笑,道了声,“玉儒。”
头上冷白的银箍衬着嘴角的笑,苏见深样貌虽不比公子怀,却也别有一番灵俏皮。
公子怀怔了一瞬,便低头,抿了口茶。
正说着,忽听到邻座有人道,“巧了,我今日逢上那刘乞儿,你猜怎么着,如今竟是穿金戴银了,好不气派,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去年我见着他时,饿的都快瞧不见人样了,我是好心,给了他一个大馒头,如今他再见着我,都不带正眼瞧的,这年头,好人哪里有什么好报啊。”
那说话的是个斯文公子,话语间流露出一股子眼红意味。
闻言便有个男人回道,“这你便不知道了吧?上个月他在垦河下救了位落水的姑娘,啧啧,那姑娘我远远瞧过,真有几分姿色,只可惜是个死心眼的,偏要报他的恩,将命抵给了寰君明楼的人,只为还他这一世的恩情。”
那斯文公子诧异道,“竟还有这样的事?”
“真,比珍珠还真,我哪能
说假,不过话说回来,那姑娘,倒是真好看啊……”
那男人目光迷离,想是正在想那位姑娘的容颜,大约是真好看,神色中有几分痴怔。
好一会儿,他神色羡慕,手中的筷子跟着话音颇有调子的轻点在桌案边,他又接着叹道,“那刘乞儿是真真的走了运,祖上也不知积了多少德,竟有人肯拿命换他此生大富大贵,衣食无忧,改日我也去拿垦河边转转,兴许也能救位姑娘。”
斯文公子哈哈一笑,戏谑道,“只怕到时候还没等人家报恩,你便先与她共赴红帐了……”
闻言,周身的几个围着的男人哄闹大笑。
苏见深听到此言,便知这几个人自然是知道寰君明楼的,也不顾别的,索性开口问道,“方才听几位公子说什么寰君明楼,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竟可在朝夕之间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斯文公子抬眼,神色中略有轻蔑,道,“你是打哪来的,竟不知寰君明楼?”
苏见深满不在意的笑道,“我兄弟二人是来此寻亲的,并非本地人。”
那斯文公子这才瞥见公子怀,见他一身贵气,且样貌非凡,目光里难免俗气的惊艳一瞬,又闻得他身上一股子香气,想来定然是个富贵人家,这才笑说,“原来是外地人,不知寻哪家亲,我或许能帮上忙。”
斯文公子身侧的男子倒是没他这样圆滑,十分坦诚的冲着公子怀道,“公子这是什么衣裳,怎的这样香。”
苏见深笑了笑,并未回他们二人的话,复问道,“不知寰君明楼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那男人倒是和气些,好言道,“你们若也是为了富贵,我劝你们还是早些回去的好,那地方是只和死人做买卖的。”
“只和死人做买卖?”苏见深略疑。
有人插了句嘴道,“那是个成梦成仙的地儿,要什么便能得什么,只可惜这代价,乃是一条人命。”
用人命去换一个心愿,何其贪婪,可纵使如此,这么多年里,也有不计其数的人愿意前往。
人性的贪念远比死亡更加强烈,性命于这些人而言不过是转瞬尔,一时的欢乐远比一世的贫哀好得多的多。
在他们眼里,死,也不过是一瞬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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