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小姐?
乔静初唇边扯出一抹嘲讽,“那不打搅霍先生跟颜小姐了。”
她神色微微一敛,朝着席修远露出一抹盈盈的笑靥,“修远,我们走吧。”
席修远微微一愣,他从来没见过乔静初的笑容,怪不得她很少展颜欢笑,她这样笑起来,令人怦然心动,连他这个情场浪子都差点被蛊惑住了。
但他却很清醒,她这笑表面是朝着他笑的,事实上,他还是沾染霍尔斯的光。
就这样被乔静初扯着走了,席修远微微懊恼,明明礼节上,他还需要跟霍尔斯打个招呼,寒暄几句的,毕竟两个人在H市也有过短暂的交集。
走出了戈洛,乔静初大口大口的呼吸,手迫不及待地想要从席修远的手中挣脱出来。
席修远却没松手,嘲弄地取笑道,“怎么?刚才还修远,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甩开我?乔静初,真有你的。”
乔静初抬头觑了他一眼,见他下颌紧凝出棱角僵硬的线条,估计是生气了。
可是她这一刻,没心情理会他,她的心,还未刚才席修远的出现而莫名跳着。
乔小姐?
这三个字,没由来让她心烦意乱起来。
坐上车,乔静初痛苦地掩上眼睛,似乎是想要掩住眼前一幕幕闪过霍尔斯俊朗的五官。
偏偏席修远不放过她,还不忘落井下石,“乔静初,你到底在装什么?”
“席修远,你今天到底生的是哪门子气?对,我见前男友心情无法平静,这很正常,我没你那么没心没肺,根本就不把女人当回事。”
乔静初受不了地朝他吼道,发泄完后,她觉得浑身虚脱了,而席修远嘴角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却终于没有说。
这一晚,席修远将她送到门口,没有进去,转身就要离开。
乔静初低低叫了一声,“席修远。”
她忽然生出挽留他的冲动,今夜她不想独自寂寞地留在这栋无人的别墅,想要有人作陪,无论那个人是否会对她冷嘲热讽。
可惜,席修远头也不回走了,根本就无视她,将她的话当成了耳边风。
不一会儿,乔静初便瞧见席修远的黑色路虎离开、消失在眼帘之中。
乔静初不想一个人呆着,今晚她真的不想,于是打了个电话给朱可欣,想要让她陪自己一晚。
朱可欣却说晚上要陪一个老板去见一个客户,重量级的客户,她这个月的业绩就靠着客户了,话说到这个份上,乔静初也不好为难。朱可欣如今这份工作,工资不高,每月就靠业务拿提成,若是没业务,就等于喝西北风。
今晚,看来真的只剩自己了。
他的声音,声音低哑诱人,吐出的字,却何其残忍。
何必如此介怀呢?
乔静初,你不要口是心非了,六年了,你还是爱着这个男人。
你明明可以不回国的,但你两年前偏偏回来了。
你不敢去H市,就怕他忘了你,乔静初,你这个懦弱的人,你不要否认了,你还是爱着霍尔斯,一直爱着。
朱可欣中午的那番话,你听了其实是激动的,你不要否认,你说不可能,但你还是期盼跟他重逢。
不……
我跟他是不可能的,心里有另一个声音在呐喊,我只是不想要看见他过得比我幸福而已。
对,毋庸置疑,我是真的真的不想见到他过得比我好。
乔静初睫毛颤动了下,筋疲力尽地阖上了眼。
夜色深沉,琴诗诗住的也是别墅区。
席修远驱车离开后,径自去了琴诗诗处,轻车熟路停好车,他出来的时候,觉得今晚的夜色凄美,清凉中却透出无限的苍茫。
琴诗诗见他来,内心是排山倒海似的翻腾,脸上仍然强作镇定,“修远,你怎么来了?”
客厅宽敞,铺着绛红的地毯,摆设精巧,这里的设计,看上去比乔静初那处,感觉更加的温馨,但席修远却在听到琴诗诗那一声“修远”时,身体起了不正常的僵硬,眉头轻轻蹙起。
席修远敛去周身的冷厉的气势,缓缓地,一字一字地道,“过来。”
琴诗诗听到席修远低醇的嗓音,就迫不及待走了过去。
到底哪里不同,唯一不同的便是乔静初对他冷冷淡淡,仿若他的滞留跟生气,她都可以做到旁若无人地忽视。
琴诗诗守着席修远很久了,琴家跟邱家是世交,席修远小时候在外公家住过几年,认识了琴诗诗,琴家那时跟邱家是邻居,两个人虽然没什么交情,但好歹近水楼台先得月,琴诗诗水到渠成成了席修远的头一个女人,无论席修远有过多少女人,琴诗诗一直认定自己会成为他最后的妻子。
其实席修远还有一个初恋女友的,高中的时候,但席家人不同意,便分了手,此后,席修远出了国。
琴诗诗跟他再度联系也是在美国,她虽不是斯坦福那样的名校出来,但校区也是在加州那边,跟席修远的学校离的不远。
虽然这些年,他放荡不羁,但他事业上的成就跟才华,总是能让老一辈人竖起大拇指称赞不已。
琴诗诗不是没有头脑的女人,她精明、肯干,这也是席修远提升她为总裁秘书的原因之一。
其实席修远身边的女人不止她一个,但她却是留在他身边最久的一个。
就她最近六年来的观察,席修远似乎收敛了不少。
琴诗诗也是认识乔静初的,外头传言席修远女人多,但事实上他就乔静初一个,其她的都无名无分,他连女友的身份,都不承认,最多被外界定为绯闻女友。
算起来,每个月都有机会见到他,像其她的女人,一个月不待召见,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琴诗诗对乔静初多少是存着忌讳的,但乔静初在美国时候给她留的印象太深了,她总觉得席修远收乔静初当情妇,是可怜她。
两年前,乔静初电话里提及回H市,席修远便将自己名下一处别墅腾了出来,让乔静初搬了进去。
这两年来,席修远若是来自己这,也都是周末,平日甚少来,没想到今天不是周末,他也来。
这让她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席修远今年也二十九了,都快奔三的人了,估计家里也着急了。
在席修远面前,琴诗诗扮演的角色很称职,席修远的外公邱仁德也是挺喜欢琴诗诗这个世交女的,有才有貌,还对席修远痴心一片。
琴诗诗不是不反感乔静初的存在,但自己还不是席修远亲口承认的女友或者未婚妻,还没有资格出来说,何况席修远最厌烦的便是嫉妒的女人,她要想要赢得席太太的宝座,必须要忍常人之不能忍。
所以,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句话,一直被琴诗诗奉为至理名言。
这一晚,席修远还是离开了,他走的很潇洒,丢下一句轻描淡写的话,“我走了。”
听到这么一句丝毫不带感情的话,若是琴诗诗还能镇定,她就不是个女人了。
她咬着唇,欲言又止,最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她不能强留他,到底还是害怕遭他的反感啊。
乔静初接下来几天,并没有见到席修远,他似乎忘记了自己的存在,金主不来发威,她也乐得逍遥。
乔静初也开始了她的试用期,经过这几天,她跟杂志社的一帮同事混得也有些熟起来了,工作不麻烦,还算是得心应手。
朱可欣前几帮老板拿下了一笔很大的业务,也趁机向上头要了两天假期。
乔静初一个人住的无聊,干脆去她那租来的公寓住了几天。
期间,席修远一次也没CALL过自己,她也逍遥得自在,一点也没存良心不安的样子。
朱可欣都看不过去了,“小心你家金主发威。”
乔静初轻笑,“发威又能怎样?总不至于出手打女人吧。”
一副天塌下来都不怕的神色,看得朱可欣真想要立刻将席修远叫来听听这都骑到他头上去了,怎么还不管管?
到礼拜四的时候,席修远终于按奈不住了,打了个电话给乔静初,“晚上陪我赴一场宴会。”
“没兴趣,麻烦请你找琴秘书。”
乔静初冷冷地拒绝了,席修远气得差点砸了电话。
其实,乔静初是拿正当理由拒绝他的,两个人的契约中,没有存在这么一条,既然是席修远私自加上去的,她干嘛跟自己过不去呢?她没有义务履行,倒有权利拒绝。
何况平日里席修远赴宴找的都是琴诗诗,后者八面玲珑,巧舌如簧,长袖善舞,简直就是天生为男人而生的。
是夜,席修远来了,发现乔静初那个女人,竟然不在,他打了她的电话,竟然关机,可恶的女人,一点也没有当人家情妇的自觉。
席修远上了车,便翻找出朱可欣的手机号码,拨了过去,朱可欣说乔静初已经睡着了,今天她公司有节目,多喝了几杯酒,回来就躺下了,无论怎么叫也叫不醒。
朱可欣跟席修远报备的时候,偷看了一眼,床上抱着笔记本玩的不亦乐乎的家伙,狠狠地瞪着,自己泯灭良知在欺骗席修远,要是他日席大总裁发现了,八成会将自己拆卸成骨吧。
席修远却不动声色地说,“没事,麻烦你了,你开门就好,我在你家门口了。”
朱可欣吓了一大跳,开门?
她手中的手机差点就滑了下去,她说谎的技巧有这么逊吗?
抽空瞄了一眼苦着脸的朱可欣,乔静初暗叫,大事不好?
她身处五楼,打开窗户也不能跳下去啊?
看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说的不无道理。
席修远还是闯了进来,他走路的姿势十分的优雅,脸上也没有丝毫的愠色,风度翩翩像他是来做客的,而非是抓人的。
乔静初瞧朱可欣那低姿态,一度以为朱可欣是席修远家的女佣了。
四目相交,电石火花之间,乔静初乖顺地道,“我跟你回去。”
她这是自找退路,要是跟席修远犟上,今晚没好果子吃的肯定是她,而非是席修远,识相的她,一见情况不利于自己,立马找好了台阶,顺着而下。
席修远赞许地看了她一眼,但视线落至她身上的穿着,脸上表情忍不住开始扭曲起来。
乔静初竟然穿了一套粉红的维尼熊睡衣,真是装可爱,真没想到平日里淡漠的她,其实骨子里还有着一颗童稚之心。
在席修远*的薄唇勾起一抹玩味时,乔静初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自己身上,她说了一句,“等等,我去换下衣服。”
在朱可欣目瞪口呆之下,乔静初不足五分钟便又出来了,然后朱可欣目送这两个人离开,他们两个人,根本在她家来去自如,不把她当主人看么。
气愤归气愤,送走乔静初这尊大神,今天笔记本没人跟自己抢了。
说实话,跟静初姐关系匪浅的男人,怎么个个都长得这么出色呢?只能说静初姐艳福不浅
出了朱可欣家,乔静初上了席修远停在小区外头的路虎,今天他不是在电话里说要赴宴么,怎么还能抽出空来?
照理说,此刻他应该深处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宴会中忙得不可开交,而非―
乔静初扣好安全带后,席修远便发动了车子,往乔静初住的别墅而去。
一路上,席修远保持一贯的沉默,乔静初自然不会去跟他搭讪,言多必失,这一点,她还是明白的,何况席修远这个人城府很深,深到她本人还未研究透,虽然最近他有些古怪,这古怪的行为,让她每每面对席修远,都要忍不住多打量两眼,想要看出点端倪。
红绿灯转向,车子停了下来,席修远垂下眼眸,淡淡牵起唇角,“乔静初,我们的契约快到期了。”
乔静初侧过头去看席修远,他看上去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他接下来的话,还是让她整个身子僵住,脑子里嗡嗡作响。
“乔静初,你有没想过跟我续约?”
乔静初没有丝毫犹豫,但还是很肯定地摇了摇头。真没想到席修远会提这个?
震惊之余,心绪一片繁杂,但她倒是很确信自己很开心跟席修远的契约即将到期,她这么着急找工作,有大半也是因为契约快要到期的缘故,她想要过脚踏实地的生活。
席修远脸看着窗外,表情平淡,他不以为意地自嘲,“乔静初,你还真特别。”
车窗不知什么时候开了大半,微风轻拂过他的脸颊,在夜晚灯光的投射下,看上去俊美又贵气,唇边带着他惯有的似笑非笑。
她的表情有片刻停顿,看着窗外人行道上一对年轻的情侣打情骂俏,一抹促狭的笑意爬上了她的眼底,她撇了撇唇,“六年,难道还不够吗?”
席修远微笑着,笑意却没到眼底,“为何你不胆敢再尝试六年呢?”
“金主大人,你今天莫非就是为了说服我再跟续约来着?六年前,我缺钱,但现在,我不缺钱,为了钱,我赔上了六年的青春,何必想不开再浪费六年呢?”
乔静初的嘴角不受控制的勾起,形成一个笑的弧度。
席修远的表情出现瞬间空白,然后他听到自己干涸的喉咙困难的发出声音,“乔静初,原来你跟我在一起六年,就是浪费了你的青春。”
“金主大人,签契约之前,我们就说好六年,六年之间,若是你想要提前结束,我不得有异议,若是我想要结束,那么我要付两百万的违约金。契约到期,那我们一拍两散不是挺好的么?为何还要彼此作没必要的纠缠呢?莫非金主大人你忽然发现爱上我了?这肯定是这个世纪最大的笑话。”
乔静初失笑,连她自己都觉得这简直就是异想天开,自己要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席修远这个钻石黄金汉给收服了,估计立刻有大批女人前来炮轰她自作多情、痴人做梦吧。
她,乔静初,很现实,不爱做梦,所以她很理智,也很清醒意识到自己跟席修远是不可能有将来的,何况最重要有一点,六年来,吝啬给予自己的感情。
年少的爱,对她来说,太过沉重了,她不想要倾尽一切,再度受伤。
说她懦弱也好,说她胆怯也罢,她不想要再尝试所谓的爱情了,也没兴趣再来段轰轰烈烈击溃她的爱情了。
席修远从迷蒙中恢复了一点点清醒,皱了皱眉,暗自懊恼不已。
他突然轻笑了一下,深邃的眼睛里却里看不出喜怒,“乔静初,就知道你这么骄傲的人,不会答应这个提议的,今天梁律师跟我打了个赌,他说你会接受,我说不可能,看来还是我比他了解你多了。”
乔静初抬起头,仰望着天空中那一轮圆月,不以为然地转过头挑了挑眉,动了动唇:“梁律师兴致可真好。”
骄傲?
她以前是有骄傲的,但六年前在美国遭受了那么多不堪的经历,哪能担负的起那奢侈的骄傲?
她不再是一只骄傲的孔雀,而是一只落败的公鸡,毛被人拔的七零八落,光秃秃的,不再有上天的垂怜。
“契约结束后,有什么打算,要不要在C市留下来?”
席修远已经稳稳握着方向盘,缓缓开口问道。
没想到他对自己今后的生活这么有兴趣,乔静初低着头,玩弄着自己的两只手,纤长的睫毛微微动一动,“金主大人以后自然会知道----不必着急,连我自己都没想好呢”拖长的尾音,语调轻松愉悦。
自那一晚席修远挑起续约的话题后,乔静初便不曾再见过他了。那一晚,将她送到家后,他似乎生气了,反正是不怎么高兴,当晚很热情,第二天开始玩起了失踪。
后来打了个电话过来,说他出国考察去了,好像是要去非洲那边开个分公司,原本席家跟邱家的生意都在欧美那边,但如今想要进军非洲,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赚钱的契机。
这一考察,便是二十来天。
契约结束的前一天,席修远让梁律师来了一趟,乔静初有趣地睨着梁律师递过来的房产转移证,原来自己住的这栋别墅已经被移入了自己的名下。
六年啊,席修远出手到底还挺大方的。
这一栋别墅至少也值五百万吧,就这样轻易就拱手让给她。比她六年的青春更加宝贵,这对她来说,算不算是一种讽刺呢?
不过,乔静初觑了一眼,便推挡了回去,她已经不需要了,正如此前她跟席修远提过,自己不需要钱了,所以没有续约的兴趣。同样,这栋别墅对她来说,也毫无意义,归不归自己,她都不会再在这里住下了,既然打定了离去的主意,又怎会还寄居在席修远的羽翼下呢?
“真不考虑了?”
梁律师西装笔挺,推了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颇有耐心地继续问道。
乔静初觉得好笑,这梁律师貌似巴不得自己要了这别墅,仿若这别墅是烫手山芋似的,迫不及待想要甩了。这到底是席修远的授命要自己受下,还是别的呢?
不过眼下,乔静初懒得做他想,她向来是随心所欲的人,没必要作茧自缚,想那些有的没的烦心事。
“梁律师,你回去转告席修远,我觉得如今孑然一身,挺好的,不需要了,谢谢他的好意跟六年来的照顾。”
乔静初笑了笑,笑得有些没心没肺,但是却是发自内心的,这样的乔静初,跟六年前的她,似乎更加漂亮、迷人了,或许正在找回自我,不再被人束缚,做个自在的逍遥人了。
恍惚间,他忽然觉得这是他头一次真正正视起乔静初,以前觉得有些不屑,这一回,倒是真正服了她。
“我会转告总裁的,那冷小姐再见。”
梁律师淡笑着告辞。
乔静初见梁律师走了,也开始准备收拾东西,之前搬了些去朱可欣那里了,还剩下一些,丢掉些,再挑些,就差不多了。
乔静初今天要去朱可欣家借住,过几天再找房子。
乔静初没想到在朱可欣家碰到霍尔斯,听朱可欣的解释,是霍尔斯碰巧来她家做客,至于各种详情,她装作不解。
原本乔静初打算在朱可欣家多借住几天,但头一天就出这等例外,让她打定主意明天开始就认真去找房子了。
窥见了朱可欣的尴尬之色,乔静初倒是很镇定地走了进去,让朱可欣去帮她将楼下小雨燕里的东西都搬进来,敢设计自己?
一定要严加惩罚,出点体力,是应该的。
目光触及客厅内认真看电视的霍尔斯,乔静初微微一跳,眼中闪过的神色快得来不及捕捉,她语气颇为冷淡,“真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碰上顾先生。”
霍尔斯身子蓦然一震,望向乔静初的目光,流露出几许莫名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