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多迫不及待地跑上楼,换上礼服,展示在秦歌和陈妈面前。
正在擦桌子的陈妈,笑呵呵地抬起头夸奖道:“小姐是越来越漂亮了,秦先生眼光真好,这衣服穿在小姐身上很合适。”
许多多被他看得有些紧张,不依不饶地追问:“你倒是说句话,到底好不好看?”
“很漂亮。”秦歌眼底深色一闪,但还是说得平静,他若无其事靠向沙发里,叮嘱道,“带上这衣服,我们先坐飞机过去,我订好了酒店的房间,今晚就住那里,明天早上会有人来给你装扮,正好能赶上婚礼的时间。”
“我们现在就走?”许多多有些惊讶。
“没错,多一点儿时间准备。”
“可是--”虽然当初答应了秦歌,要好好回去参加方美云的婚礼,但一想到要回到那个城市,眼前似乎就会浮现出上次差点被张总污辱的情景,这样的心绪让她不安。
像是看穿了许多多的顾虑,秦歌站起身走到低着头的许多多面前,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让她平视自己,眼眸中的神色也不觉放轻柔很多。
“明天事情一结束,我们就马上回来,而且,不管发生什么,都有我在。”
秦歌的话里,自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仿佛一股暖流缓缓划过心田,轻易就抚平了许多多的忐忑。她点了点头,“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机票我已经买好了。”
“我马上去收拾一下东西准备走。”
“小姐,我来帮您。”陈妈忙放下手里的活儿,跟着许多多走上了楼。
秦歌注视着许多多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这才走回沙发旁重又坐下,点燃一支烟,夹在修长的手指中,深深吸了一口。他也知道,自己似乎对这个不再有任何关系的女孩子太过用心了。
以前他还能说服自己,多多是他名义上的女儿,自己有义务照顾她。当初的许多多那种遇事不懂得转圜,带刺扎到她自己遍体鳞伤的性格,让他总做不到放任她不管。但现在,那时的所有理由都不再存在,多多已经不再是他的女儿,而且她也变得成熟懂事,可他为什么还无法让自己放手?
秦歌眯起眼,看着烟雾朦胧,仿佛自己的心事一般,缭绕着一层看不透的微妙。他熄灭了烟蒂,平静地沉声吩咐道:“老陈,去开车,去机场。”
沉着的面容掩去了所有,表面上看,他依旧是那个永远理智自若的男人。
到酒店的时候,已是夜幕低垂。
许多多站在套房门口,睁大着眼睛有些怔仲。所谓套房,就是内外的两间卧室,中间用一扇门连接。虽然房里的空间很大,但仅仅一扇门的距离,还是多少增添了几分说不出的暧昧气氛。
“怎么?”秦歌看着呆愣的许多多,侧头询问。
“没,没什么。”为了掩饰自己偷偷升起的不纯洁思想,许多多干笑几声,放下行李走到窗边,“刷”的一声拉开窗帘,言不达意说道,“你看,外面风景多好。”
秦歌露出疑惑的神色,“这里是你原来住过的城市,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值得这么兴奋?”
“呃--”许多多眨眨眼,“这是心境问题,你就别计较那么多了。”
秦歌也不再多问,把自己的随身行李放在柜子上,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你先去收拾一下睡里面,如果不放心,可以锁好门。”
许多多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秦歌,暗地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拖着自己的行李往里面的房间走去,并在身后用脚勾上了房门。她靠在门上,听着外面秦歌走动的隐约脚步声,心跳忍不住不规则地加快了速度,一股灼热缓缓染上了脸颊。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深吸一口气,飞快把行李整理好,冲进浴室打开淋浴,让飘落的水珠洒在自己头发和身上,这才感觉到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顶着一头微湿的黑发,许多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想到秦歌就在外屋,她怎么也睡不着。转头看到窗外灯火阑珊,空气中似乎浮动着几分熟悉的气息。上大学之前,自己也一直生活在这个城市,但那段记忆因为她刻意的遗忘,而眼下再想起来显得有些生疏。儿时和父母在一起的时光仿佛已经远去,停留在回忆里的,就只有父母的离婚,以及上次来的时候,张总那猥琐的一幕。
但再仔细想来,也是在这里,方美云给她介绍了秦歌,从不屑、冷漠、顶撞,到爱上秦歌,这段路走得风起云涌,却也盈动着心有所依的幸福。即使不能变成恋人,只要永远在一起,许多多想,自己也是满足的。
许多多睁着一双大眼睛始终没有睡意,索性所起身烦躁地揉着自己的头发,无意中目光扫过门缝里昏黄的灯光,仿佛被施了魔咒,不由自主地下了床,想去看看秦歌在做什么。
她轻手轻脚走到门边,把耳朵贴在门上,外面一片静悄悄。她打开门,却没想到与秦歌投来打量的视线遇个正着。许多多心虚地缩了缩脖子,想退回去,秦歌已经放下手里的资料,看着她询问道:“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许多多打开门走出来,在床畔坐下。
秦歌见她的发还湿漉漉地披在肩头,皱起眉问道:“怎么不把头发吹干?”
“懒得弄。”许多多不以为意地抚了抚头发,“一会儿它自己就会干了。”
“湿着头发睡觉不好,而且容易感冒。”秦歌走到桌边拿起吹风机,递到许多多面前。许多多瞄了一眼,却没伸手去接,仍是摇了摇头。秦歌微微一哂,打开吹风机,给她吹起头发。
温暖的风瞬间拂过发间,但比这更让许多多感到灼热的,是秦歌的大手抚在她头上那真实的碰触。从微敞的上衣隐约可见,他宽厚的胸膛近在眼前,随着阵阵暖风送来沐浴液的清新味道,这一切都使许多多目眩神迷,心思渐渐恍惚起来。
“困了?想睡觉的话,回房里去睡。”秦歌关掉吹风机,沉声对已经半闭着眼睛的许多多说。
许多多享受地抓过一旁的抱枕,发出模糊的声音,“不要,我就想躺在这里,你的床更舒服些。”
“酒店的床还能有什么区别?”
看她睡得毫无戒备,秦歌唇畔缓缓牵起一抹苦笑。不知道她是太信任自己,还是故意考验他?自从沈菲嫁给了秦越之后,他心里就再也没有过任何一个女人的存在,但许多多对他却是特别的牵挂,他只知道,这份感觉他并不排斥,反而乐于接受。
他强自从许多多身上别开视线,拿起一旁的资料,重又看了起来。
夜晚的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空气中浮动着祥和的静谧。许多多翻了个身,一声呓语,往秦歌身边又靠了靠。她红润的脸颊贴在秦歌的身侧,闭着眼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臂横过他的身前,寻找着安定的依靠。
秦歌放下文件抬起头,伸手想要移开她的胳膊,但看着熟睡的许多多,他莞尔一笑,手却在半空中转了个弯,按灭床头的灯,自己也闭上了眼睛,一双大手无意中覆上许多多顽皮的小手。
窗外月色明亮,夜似乎更深,映照出一室柔和的情丝。
“小姑娘,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脸怎么这样红?”一边正在往她脸上扑粉的化妆师看着许多多,担心地问。
许多多心虚地透过镜子,瞄着后面不远处,正在系领带的秦歌。没想到昨晚自己就那样,死赖在秦歌的床上睡着了,一早起来还紧紧抱着他的腰,两人的身体贴合得几乎没有一点缝隙。不知道她睡姿是不是很难看?有没有流口水、说梦话?光是想到这里,许多多就紧张得始终不敢直视秦歌俊朗的脸。
“准备得怎么样了?”此时秦歌已经换好衣服走过来,一身剪裁考量的西装,更显出他器宇轩昂。
“差不多了,但您女朋友不知道什么原因,好像脸一直很红。”
“她不是我女朋友。”秦歌简短地解释,他的目光落在许多多脸上,许多多不由得移开视线,一双眼睛瞟啊瞟,就是不敢和他对望。秦歌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只是淡然向化妆师交代道,“她没事,你继续就行了,我先去酒店大厅等,如果装扮好就带她下楼来。”
秦歌说完,打开门走了出去。
许多多长出了一口气,心里立即轻松了不少。秦歌不在,倒让她免去了尴尬,能够专心地任由化妆师摆弄。
“好了,站起来看看吧。”
随着化妆师一声令下,漫长的工程终于到了尽头。许多多站起身,诧异地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经过化妆师一双巧手,简直变得连她自己都快不认识了,整个人都散发出夺目的光彩。
“我们快下楼去,别让秦先生久等了。”
在化妆师的提醒下,许多多这才踩着高跟鞋,一步三摇晃地跟着化妆师出了门走进电梯。一路上,不时有人的纷纷侧目,让许多多感到有些浑身不自在。
许多多出现在大厅的时候,秦歌正坐在沙发上翻看着报纸。他一抬头,正看到许多多在化妆师的带领下,朝自己走来。她低垂着头,显得有些不自在,但却不知道,大家打量的目光,是因为她的耀眼夺目。
秦歌站起身迎上前,由衷夸奖道:“比起去年生日宴会的时候,你更漂亮了。”
许多多仰起头,眨了眨眼,不确定地望着秦歌,“真的?”
“不相信我?”秦歌挑眉,向她伸出手,“走吧,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和今天最漂亮的美女同行?”
许多多灿然一笑,被妆容细致描画的脸庞更加生动明亮。她把手交到秦歌的大手中,俏皮答道:“就给你一个机会。”
方美云和张总的婚礼,比想象中的显得意外冷清很多。在许多多看来,对于格外重视面子的方美云来说,如果没有宾客云集、人来人往的场面,应该根本不足以使得脸上有光。但今天除了一些不熟悉的面孔,三三两两穿梭在会场之外,却不见更多前来祝贺的人,连灯光都显得有些黯然失色。
“哎呀,这不是多多和秦总吗?”两人才踏进门,张总就眼尖地带着方美云,笑容可掬地迎上来。
许多多看到他那张猥琐的胖脸,就感到胃里一阵恶心,她冷漠开口望向一旁的方美云,嘲讽道:“这么低调,可不像是你的作风。”
“我--”
方美云刚要开口,就被张总截断,仿佛看不到许多多眼里的厌恶,张总硬是插话进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两个人都结过几次婚,尤其是你妈妈,她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所以就没请那么多人来。”
“什么?你的意思就是嫌弃我了?”方美云被张总的话惹毛,瞪着他质问。
张总也不甘示弱,反问道:“你还想不想结婚?”
“我--”方美云眼底怒气犹存,但脸上却换上了笑容,摇着张总的胳膊妩媚安抚,“别生气,我跟你结了婚,不就会好好过日子了吗?以前的事情,就别计较那么多了。”
“这还差不多,你最好放明白一点儿。”
张总眯着本来就不大的眼睛,一副恩赐的模样,像是自己答应娶方美云,是她无上的光荣一样。看着眼前的情形,许多多忽然为方美云感到悲哀,她不仅出卖了自己的身体,还有基本的尊严。就为了不过上穷困潦倒的生活,在所有人面前依然能维系着光鲜的面子。
“抱歉,抱歉,让你们看笑话了,不过既然我和美云结了婚,以后多多你也就是我的女儿了,有什么困难,尽管和我说,张叔叔我一定给你解决。”
张总俨然做出忘了上次事情的样子,说完亲热地就要去拉许多多的手。许多多厌恶地甩开他,一道颀长的身影,已经挡在了她和张总之间。
“张总,我们也不需要这么客套了,多多既然待在我那里,我自然有能力照顾她,这点你不用担心。”
秦歌低沉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警告,散发出无形的威严。张总似乎对秦歌有所忌惮,上次被他打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又开始隐隐作痛,至今还记忆犹新。他讪笑了几声,往后退了几步。
张总自从上次被秦歌打过之后,内心之中对秦歌就十分仇视,但是却不敢去惹秦歌。虽然他对秦歌心中忌惮,可是看着许多多清纯可人的嫩脸,心中不由得蠢蠢欲动。于是在脸上挤出自认为亲切和蔼的笑容,想骗得许多多的信任。
“多多啊,怎么说我也算是你继父,有照顾你的责任。虽然说你已经长大了,但是总住在陌生人家里也不好。知道的是你自立,不知道还以为你母亲对你不好,我这个做继父的亏待了你。还是搬过来住吧,有父母的照顾对你也有好处。”
张总垂涎欲滴地看着许多多,目光从许多多白皙优美的肩头和初具规模的胸部扫过,心里还打着让许多多到他家住的主意,好近水楼台先得月。
“多多,我既然娶了你母亲,就一定会把你当做我亲生女儿一样看待。美云是个要面子的人,我也算是公司的老总,多多少少的也要点面子。美云就你一个女儿,住在别人家里算怎么回事,说起来会让别人笑话。何况你母亲经常思念你,总在我面前提起你,暗中掉眼泪。”
方美云急忙露出悲切之色,配合张总的话:“唉,多多,妈妈知道以前忙于生意,没有好好照顾你。这是妈妈的失误,以后妈妈一定补偿你,回到妈妈身边后,我要多陪女儿,好好照顾你。”
“是啊,都是一家人,血浓于水。你的房间美云都布置好了,满了十八岁,你也可以学车,喜欢什么车我给你买一辆,以后出门也方便。多多,叔叔不会亏待你的。”
“不必了,我没有父母,是个孤儿……”
“多多,过来我给你介绍几个人,这对你以后的发展很有好处,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你的母亲,做什么也都是为了你着想,为了你好,不像是有的人,心里隐藏着其他想法。”
听到许多多的话,方美云脸上闪过阴翳,急忙打断许多多的话,一把抓住许多多的手,紧紧地捏了一下,示意许多多说话注意影响。
许多多撇撇嘴,看了秦歌一眼,秦歌幽深的眸子中递过一个示意。她看了看周围的客人,终于没有说下去,不是给方美云和那只肥猪面子,只是不想让秦歌为难。
方美云向秦歌的方向瞟了一眼,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她急忙拉着许多多的手走开,唯恐许多多会把实情说出来,那会打乱她精心布置好的计划,而这计划,才是今天的重点。张总还不知道,许多多并不是方美云的亲生女儿,方美云也从来没有想过,让自己这位新婚丈夫,知道这个事实。
看得着,吃不着,才会让男人心痒难耐,这个道理她自然明白的很。张总肯娶她,除了利益方面,自然也有许多多的因素在内。
方美云拉住许多多的手走开,避开之前的尴尬,雍容华贵的脸上,带着不太自然的假笑,刚才张总那一幕,多少刺痛了她的心。可是在表面,她却是不敢表现出来。
青春靓丽的女儿,是她此刻为数不多的筹码之一,新婚丈夫张总心中对多多的觊觎,她不是不知道,只是这也多少是一个机会。何况她巴巴地找到秦歌的家,就是为了让许多多参加这个并不如何风光的婚礼。生意上的没落,致使婚礼的规模也变了味道,若不是因为张总还有些分量,今天的婚礼注定是会更加暗淡。
许多多狠狠地甩手,就想把方美云的手甩开,可是方美云宛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抓住许多多的手。
这是她手中的筹码,也是借此和其他人搭上关系的桥梁,侧目打量着这个名义上的女儿,出落的如同出水芙蓉一般,吸引了婚礼上众多人的目光。
有些人正在向这边靠近,那些男人目光中的东西,方美云再清楚不过。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在情场商场打滚多年,看一眼那些男人的眼神,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热切的目光,目标只有一个,虽然方向是她,可是最终落在许多多身上。
“多多,你越来越漂亮,越来越像妈妈了。”
“呕……”
弯腰张开嘴巴,夸张地做了一个呕吐的动作,生动靓丽的脸扭曲做了一个鬼脸。方美云的话,许多多真的有呕吐的冲动。“妈妈”这个词汇是那样亲切,又是那样陌生,注定和她无缘。
这个女人,从她有记忆的时候,似乎就没有尽到过做母亲的义务和责任。在她长大之后,更是把她当做手中的一张牌,在需要的时候毫无怜惜地打出去。
从上次张总的事情后,许多多和方美云之间的隔阂更深,那个时候,许多多不知道方美云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已经从心里开始排斥。从新加坡知道她是从孤儿院里领回来的后,和方美云若有若无的一丝情感和寄托,彻底被斩断,就更加不想看到这个为了自己利益,宁愿出卖她的女人了。
方美云似乎没有看到许多多的反应,生意失败,公司被秦歌拿回去后,她感到苍老了很多。本来公司在的时候,许多多就是她手中的一张牌,要打出去帮助公司经营的更好。
此时,这张牌已经渐渐脱离她的掌握,不甘心之余,更希望借助许多多,拉拢生意场上的人。
“方总,这位是你女儿吧,真是亭亭玉立,和方总很像啊。”
有人就过来搭讪,目光在许多多身上游动,有的是欲望,有的是爱慕。许多多看到那些目光,心中厌倦,扭头用眼角向秦歌的方向瞟了过去。
一支燃烧的香烟后面,淡定沉静的脸庞,幽深的眼神也正在看着她。看到秦歌,心一瞬间稳定下来,烦躁也消失了,一抹温柔的笑容涌上娇靥。
“多多,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华天集团的何总,你以前见过一次,何总还抱过你呢。何总,这是我女儿许多多。”
“呵呵,女大十八变,小时候我就看出多多是个美人坯子,果然出落的亭亭玉立啊。”
深邃的眸子波澜不兴,凝视着许多多,合体的西服穿在身上,彰显出何总不惑之年后的底蕴和魅力。这个男人显然要比那个张总要顺眼一万倍,举手投足都带着说不出的优雅。
“何总太夸奖了,多多可是个优秀学生,学习之余还出去打工,我这一辈子,就这个女儿是我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