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也正是因为这种事情非同小可,才更不应该对顾匪隐瞒啊。
…要怎么办呢?
身后的门开了又合,郑家和随着护士走进来。护士检查了下夏南的输液袋,翻开眼皮看了看,又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
病房内只剩齐商与郑家和,一坐一站,共同盯着床上的女孩。
“我堂弟…他曾生过重病。因为当年我的舅母不堪忍受舅舅的各种虐待,将自己锁在浴室企图自杀。而阿男是第一个发现她的…看到母亲倒在一滩血里,手腕上都是割伤…他受了刺激,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始终处于意识不清的自闭状态。经过两年的治疗,才好不容易渐渐恢复寻常。其实,他曾是个非常阳光开朗的好孩子,若不是生过病,心理上仍有阴影,他不会做出这种残忍的事。”
安静的病房中,齐商听到郑家和的声音。
“这件事,追根究底,错不在他,而是陆家。如果当初我舅舅可以不为‘面子问题’,听从医生的话,将阿男先送去疗养院慢慢调整,而不是急急忙忙地强迫他重新融入社会生活,也就不会出现今天的事了。我一直都清楚,虽然阿男表面已经恢复寻常,可其实心里没有。受到某种程度的刺激,他仍会出现混乱状态…”
“就算如此,夏南又做错了什么?她不该受到这样的对待。”齐商回头望向郑家和。
“是的。所以,即便我也是陆家人,即便犯错的是我至亲的堂弟,我也不会姑息包庇。见到他的人后,我会直接把他拎到夏南面前认错。他该为此付出代价,陆家也一样。”
郑家和接下来的这一句,令齐商微怔。
“你这是真心话?”他问。
“做了错事,就势必要承担后果。原则上的问题,与亲情无关。我虽于心不忍,可也不能无视这种天理难容的事。这不单对夏南不公,也等于在伤害着阿男――包容总有限度。过分反而适得其反。”郑家和直视齐商审视的眼神,一字一顿。
齐商不语,可眼中却出现激赏。
又见郑家和看向夏南,表情一瞬凝顿。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夏南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此刻正睁着一双纯澈的眼睛望着他们。
“小南?”齐商小心翼翼地凑近,展露出最温柔的笑容,“你醒了。”
“麻醉刚过,头还晕吗?”知道她此时的敏感脆弱,齐商缓慢地伸出手,见她没有什么排斥,才终是轻轻抚摸她的头。
“刚才,我做了一个很美的梦。”
夏南在他的轻抚下眯起眼,哑着嗓音说。
“梦里出现了很多我喜欢、也一直怀念的人。他们都陪在我的身边,那感觉真好。”她微微一笑,眼里有抹憧憬的光,却又立刻黯淡下去,“可当我睁开眼,发现一切只是梦境,又好失望…为什么最美的人事,只会出现在梦里呢?”
“谁说的,”齐商心头一酸,“你现在看到齐叔叔,难道不开心吗?”
她勉强一笑,盯着齐商隐含心痛的眼睛。
“我不喜欢医院…妈妈就是躺在这样的床上,浑身是血,连告别的机会都没有留给我。顾文也一样,沉睡多年,至今还没醒来…医院带给我的,都是最悲惨的记忆。我很害怕这个地方。”
“等你的情况稍微好转了些,齐叔叔马上就带你离开。”齐商连忙承诺。
安心地抿了下唇,夏南又看向立于床尾,面色沉郁的人,“郑家和,真的谢谢你。也很抱歉,把你牵扯进来。我明白的,这件事你夹在中间一定很为难。无论如何,陆雅男都是你的家人。”
郑家和默默地与齐商对望一眼,明白刚才那番话,也许已被不知何时醒来的她听到了。
“你只好好休息着,别的事不用你操心。”郑家和刻意挤出的笑容带着艰涩。
“是啊,小南,其它的事,不准你再多想了。现在有齐叔叔在,一切交给我。生活总有坎坷,可我们还要向前看的,对不对?”
齐商努力劝慰,不忍看到夏南眼中那抹似乎丧失所有希望般的眼神――自从认识了这个孩子,她始终让他有种很痛心的感觉。
夏南明白齐商的担忧,对他安抚一笑。再轻微不过的笑容,脆弱之中却有坚定。
“懂事之后,我就知道自己没有爸爸,因此受过很多人的欺负,可我很庆幸,因为妈妈不离不弃,始终加倍地疼爱着我。后来,妈妈认识了顾文,想要嫁给他,我不喜欢顾家,也知道顾爷爷从心底里看不起我们,可我依然感到开心,因为我要有一个圆满的家了,还会有一个很温柔的爸爸。
再后来,妈妈去世,顾文一睡不醒,有关家的美梦眨眼破灭…可在我最走投无路的时候,上天又偏偏派来了顾匪。他给我照料,宠溺,无忧无虑的生活,让我体味到了从未有过的爱与温暖……也许别人一直认为,我是个很可怜又可悲的人。可我却觉得,其实自己很幸运。世上经历悲苦的人那么多,而我却从未被谁真正地抛弃过。”
“放心,我不会想不开。也许我仍稚嫩,对命运的体会还是不够深刻。可过往给予的困难与打击,我也已经经历得足够多。已经发生的事,就算再过不去,也要努力让它过去。这一点,我懂…无非是再咬一次牙关而已。”
“所以,对于陆雅男…算了。我们不过都是命运的受害者,况且,就算他为此付出了巨大代价,我所失去的,也不会再回来。”夏南又望向郑家和,看着他眼底的疼惜,“也如你所说,一切都会过去,那就让它过去吧。失去的东西,永远不会再次失去…这么一想,我的遭遇也挺值得庆幸的,是不是?”
“小南…”
齐商握住她的手,感到鼻尖泛出酸楚。
“可我也有一个请求。”夏南又说。
“好,你说。任何事,齐叔叔一定为你做到。”齐商稳了稳神,静待吩咐般的表情。
“这件事,就当从未发生过吧。尤其顾匪…我永远都不想他知道。”
她眼眸泛红,却也一片干涸。
“长久以来,他对我就只有一个要求:健康而快乐地长大。我不想、也不能辜负他的期待…只愿在他心里,我永远都是那个被他手牵着手领回家,健康又‘完整’的夏南。这是我最后的尊严。”
沉睡中的顾匪,在某种莫名的警觉里惊醒过来。
四周的黑暗与空气中弥漫的清甜香气令他不适又困惑。摸亮床头灯,他缓缓坐起,发现不知何时已经回到家中。卧室的空地堆满了大小叠摞的礼品盒、捆扎五彩缎带的大束鲜花、散乱的礼服、酒瓶、碰翻的水晶酒杯,杯底还残存着暗红酒液…
触目所及,满是喜庆的狼藉。
一瞬错愕,他转头看向床铺另一边――于宁酣畅的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与欢喜,正睡得不知今夕何夕。
于是才想起…自己已经结婚了。
望着新婚妻子的脸,他好久都没回过神来。如此相熟的面孔,此刻看着竟觉陌生。放佛属于自己的私密领地,突然闯进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顿生的逼仄感,令人排斥。
目光移动,从于宁的脸一路看到她搭放在腰际的手上,那枚原本属于夏南母亲的戒指,正在微亮中闪着刺眼的光。
蹙了下眉,他迅速转开视线,翻身坐到床边,背对着身后那一个从此将与他共同携手面对未来的伴侣。心中并无温暖妥帖,却有种空旷的怅然。
轻悄地披上睡袍,瞥视床上毫无反应的于宁,顾匪举步迈过仍娇艳绽放着的玫瑰花束,出了卧房。
他本想下楼喝水,行至楼梯口时却又收住脚步,寂静中望向走廊的另一端。伫立许久,又鬼使神差般走了过去。
推开夏南的房门,扑鼻的松节油气味。安静的房间,窗帘没有合起,月光自外斜射,苍白微茫映在空荡荡的床上。开了灯,少女的房间便完全落入眼底。
近两年来,他已鲜少会进入她的房间,认为女孩子总需要自己的空间藏些不愿示人的秘密。可此时,他忽然生出了一些窥探的好奇,想趁她不在仔细地打量一下这房里的每处角落。
床尾搭着一条破抹布似的东西,拎起展开,他认出那是他多年以前就被她霸占,从此再未归还的衣服,常见她在家中画画的时候套在身上。宽松的男士T恤,已被洗到质地稀松,纯灰本色也因沾满颜料而变得花里胡哨。
将衣服凑到鼻下,化学颜料的独特气味,似乎还混杂着她惯用的芒果沐浴露的味道。熟悉的气息,令顾匪不自禁地柔和了眸色。似乎只要闭上眼,便会感到她站在面前。
忍不住又闻了几下,电光火石间蓦然回神,他方才察觉自己正在做着一件多么“猥琐”的事,鄙夷地自骂两声后,将衣服放回了原位。
目光继续搜寻…
靠近窗边的墙角堆满了画具画材,还有一只像是快被撑爆的纸箱。打开箱盖,当发现里面都是夏南已经完成的画作时,顾匪顿时有点心虚的罪恶感――想起从前,不知她是对自己的画技不满意,还是嫌他没有专业性眼光,她的画,就算他再三要求,也从不肯让他瞄上一眼。而现在,他似乎得到了一个偷窥的绝好机会。
将那些涂满色调的画纸抚平,捋顺,再一张张地翻过去…
顾匪心底最初的那份期待与窃喜,慢慢地变为了错愕、震惊、心痛与伤感。唇角浅噙的笑意,也越发僵涩。
某种情绪哽在心口,憋闷般的痛楚中,心跳渐失节奏。
这整整一箱的作品,足有四十几幅。
而每一幅的内容…都是他。
夏南笔下的顾匪有着特定的模样。
每一幅画面上的他,都是相同的白衣黑裤,而周遭环境却几乎都是五彩缤纷、精雕细琢到眼花缭乱的程度。这放佛是她独特的绘画风格――寥寥几笔的中心人物,置身于色调繁复的大千世界,视觉饱满的画面,透出的却是深层的孤独。
她与其他喜好刻意突出重点的绘画者不一样,她的思维像是反方向的,打破常规的表现方式,却显得更具特色,好像能够填补观赏者头脑中一处空白的欣赏层面。
而顾匪也从不知道,原来在她眼中,自己有这么多的不同侧面――
静坐书房窗前看书的他。一半身体沐浴在阳光里,另一半却是灰落的背着光,表情静谧而孤寂。
半卧在沙发里睡着的他。手臂搭着额头阻挡光亮,在脸上投注了一片灰紫色的阴影,画面上的他只这么看着,都会让人感同身受般的疲惫。
开车时的他。以大片模糊并深浅不一的蓝色来表现窗外倏忽飞逝的夜色,而他隐于夜幕里的侧脸,因此无比清晰深刻。
站在厨房里的他。暖色衬托,宛若让人有置身午后厨房的温暖,可他背影淡薄苍白,不过简单的三两笔。
站在院子里为花草浇水的他。握着水管微仰着头,金色阳光附着全身,明亮得让人睁不开眼,喷薄的水珠带着彩虹般的色泽,于半空伞状绽放,而整个画面上唯一的那抹黯淡,便是他脚下的影子,如此浓重的灰色…
…
不难发现,她的画里始终有种自然而然的“矛盾感”。好像衬合着“光耀之下必有阴暗”的道理。
可顾匪很清楚,她所发掘并表现出来的矛盾,其实来于他的自身。
――他即是一个矛盾的混合体。
她的笔触恰到好处。
坐在地板上,他静默凝视画中的每一个自己,如揽镜自照,旁观着自己的历史。震惊早已过去,心里逐渐泛起的是温吞的酸楚。
早知自己在她心里的重要程度,可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在她的生命里,他到底是个怎样的角色。
――你对我来说不单是个男人,还是我赖以存活的天与地。
婚礼之前她说过的话,仍回荡在耳畔。此时更显意味深邃。
――看到你们终于结婚,我也很…开心呢。祝愿你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天长地久…长长…久久…
她满眼是泪,却端着酒杯站在他面前,强撑笑颜。那副模样,直到现在还在刮痛着他的心口。
而任何人都不会知道,彼时望着她眸底的泪光,他心中曾涌现怎样的冲动――只想牵住她的手飞速逃离众人眼目…从此天涯海角,予她一生相守。
垂头捂住发热的眼,顾匪几乎按捺不住心间肆意泛滥的哀戚。
――明明所有的事,都在按照最为理智的安排进行着,明明预计之中,他的付出与牺牲会换来最值得的回报。
可为什么,在这样寂静的凌晨时分,独坐于她的房中,只觉胸口好似穿梭着呼啸的冷风。相比占有,他像是失去了更多?
“我还以为,你怎么也要度完蜜月才会来找我。这才新婚不到三天呐。”
听闻身后脚步,坐在院子里喝茶赏花的顾老爷子,连头也没回。
“该是你兑现诺言的时候了。你我都很清楚,这场婚姻是以交易为前提。”
站在养父身边,顾匪连安稳坐下与他闲话几句家常的耐性都没有。
顾老爷子没被他激怒,只是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又缓缓放下茶碗。
“你有没有计算过,顾文已经沉睡多久了?”
顾匪微怔,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
“四年。”想了想,他答。
“是三年十个月零六天。”老爷子却给出个更为精确的数字,“自他出事之后的每一天,我心里都会出现一道记录的标注。”
顾匪蹙了蹙眉,又蓦然失笑出声,“爸…还真看不出来,你是一个如此对儿子关怀备至的‘好父亲’。”
他不明白为什么老爷子会突然提到已经变成植物人的大哥,更不明白他干嘛要露出这么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好吧,就算人心都是肉长的,纵然这无所不用其极,永远“利”字当先,甚至不惜牺牲掉儿子幸福的老人,对待自己唯一的亲生骨肉,也有动心动容的时候,可他所表现出来这番“无边父爱”,也未免太迟了吧?!
――也不想想看,到底是谁当初百般反对顾文与沈玉的结合,让他们在承受重压的状态下勉强订了婚。顾文因此始终觉得亏欠沈玉,才会用自己的方式弥补她,甚至还破天荒地偷偷翘班,陪着刚学会开车的沈玉出门闲逛,以致酿成了最终大祸…
而这么多年,虽然没凭没证,可他一直都觉得,顾文与沈玉的那次意外,与老爷子脱不了关系。就算没有直接关系,也逃脱不了间接犯下的罪恶――虽然他一个养子,对养父有这种理解,难免有忘恩负义之嫌。可在过去的时光里,老爷子的的确确只为他留下了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印象。再者,已经存档的车祸记录里,还有很多未能解开的疑点,甚至连他这个外行人都能看得清楚,却偏偏无人继续追究,连身为顾文亲生父亲的老爷子也没有还原真相的意图…难道,这不让人怀疑吗?
他又凭什么要信任他?
“你最近,有去看过顾文吗?”
老爷子显然仍旧不受顾匪刻薄言辞的影响,悠悠地问。
“大概明天会过去。”
顾匪道,移开视线望向天边那一抹灰淡淡的云。提起备受他依赖敬仰的兄长,瞬间没了先前的锐气。
“我知道你过去会在固定的时间里看望他,”老爷子不知为何叹了口气,“大概是每个星期三,对不对?以后,就换成周末吧,如果更具体一些的话,就在星期六的晚上,医院禁止家属探望前的两小时内。”
“为什么?”顾匪不解。
“像你说的…我在兑现诺言。你不甘不愿地听从我的安排,还不惜牺牲自由娶了于家女儿,目的不就是为了找到你失散多年的姐姐吗?那就继续按照我说的做吧。”
“她到底在哪里?!”顾匪一听这话,立刻追问。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有关你姐姐的具体信息,还真无从调查,我也只是与她在医院里擦肩而过,可只需一眼,我就能够确定,她是当年的那个‘程昭’…你们两个在某些方面,实在很相像。而四处打听,没人知道‘程昭’这个人,相必她也已经改了名字。还是医院里负责保安的人告诉我,她时常会在周末的晚上出现,具体做什么的,也就不清楚了。”
“…想来二十几年前,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她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像是根本撑不过第二天。我从没想过,她会真的活下来…还会如此凑巧地出现在顾文所住的医院。也许这是老天的安排吧,你们姐弟终会再见。”
程昭…
当这个名字钻入顾匪的耳中时,他只觉心头一声巨响。
二十年来尘封心底的记忆,层层化解开来,除却沧桑的灰尘,鲜亮地再次映于脑中。
程昭。
那是姐姐的名字啊…
而他的本名,叫程匪。
见到顾匪的那一刻,夏南紧张到瞬间说不出话来。捏着手机僵坐在床上,依稀听到电话那头的齐商还在说着什么,又“喂”了几声。
终于意识到,这个男人在她心里,到底具备着怎样的影响力――不过只是突然出现在她眼前,便让她几天以来刻意积攒的镇定与无谓,蓦然崩溃。
“你脸色怎会这么难看?”
顾匪看住夏南的脸,笑容慢慢减退。
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白净的小脸笼罩着一层虚弱的灰黄,原本清灵的双眼也是黯然无光的。就像几天几夜都没有休息的样子。
很明白结婚这事,对她肯定有些打击。因此才在见过老爷子后,立刻匆匆赶到这里。心中有些覆水难收的无力,可还是想要给她一些安慰。即便如此,他也从没想过,她会以这副惨巴巴的小可怜样迎接心里本就愧疚不堪的自己。
胸口传来沉闷的痛楚,顾匪走入卧房。本是目不斜视只盯着夏南,可眼角余光却察觉到,这屋内原来还有个“第三者”,眸光片刻凝顿。意外与某些更复杂的情绪自眼底闪过。
“是你。”他认出了郑家和,态度却不熟络。
郑家和礼貌地朝顾匪点了下头,便站起身来告别。
“我正要离开呢,你来的正好。”又看向夏南,“先回去了,有什么事需要我,随时电话联络。”
说完,他走向外厅。
但闻身后男人再次询问,“生病了么?”
温柔至极的腔调,发自心内的疼惜。
这让郑家和忍不住又回身看了眼,见夏南正定定地回望顾匪,哀切中却有莫名微光在眸底闪烁――是那样充满爱意的眼神。
她望着担忧的顾匪,张了张嘴,“我…”
说吧,夏南,告诉他。把你的遭遇,心里的苦楚,全部告诉他。别再一人承担,让自己好过一些吧。郑家和默默地鼓励着。
却见夏南唇瓣张合数次,终于把一句话说完整了。
“我…感冒了…”
说完,轻扬唇畔,弯起眼。露出自出事以来的第一个明媚的笑容。
郑家和缓了缓神,又略微抿唇。终于在无人察觉之下,悄然走出套房。
她的回答,不在他的期待,却也没什么意外。
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夏南自始至终态度坚决,无论多么难以承受,也不愿将受伤的真相透露给顾匪。
还会有什么原因呢。无非是为着心底残存的爱。她刚才的眼神,也已说明了这一点。
爱情如此难以捉摸,是无法用理智解释清楚的事。因爱而起的盲目与固执,他明明也曾身为当事人见证过,却为何今天发生在夏南身上,就不理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