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母摇头:“没有。听说小凌出国了,她也没再多说。”

  景正皓还要问什么,就听童凌说道:“算了。她若是有心找我,自然还会来。”

  见她面露凄然之色,景正皓纵有一堆疑问,也不忍继续这个话题,只在桌子底下握了握她的手。

  当晚,童凌一家三口在镇上的宾馆住下。

  已经十点多,小乐乐早已进入梦乡。景正皓倚在窗边,看似在欣赏窗外的河边夜景,其实有些心不在焉,不时地瞟向门那边。

  终于,磁卡门‘嘟’地响了一声,童凌轻手轻脚地进来。

  “回来了?”

  景正皓放下窗帘,大步迎了上去。

  “嗯。怎么还不睡?”童凌一脸倦色地换了鞋。

  一小时前,耿飞送他们来宾馆,临走前说有事跟童凌说,两人在一楼的大厅聊到现在。

  “等你。”

  景正皓的回答,让童凌一怔,随即扭开脸去,“……先睡吧,不用等我。”

  她说完,从行李箱里拿出睡衣睡裤,洗澡去了。

  片刻后,一身睡衣的童凌从浴室出来。见景正皓坐在床头发呆,她微微诧异地开口:“还没睡?”

  “想跟你说说话。”

  说话间,景正皓往床边去了去,让出大床中间的地方。

  童凌只好在他父子中间躺下,并轻轻将儿子往自己怀里挪了挪。

  不等景正皓问,她主动说道:“耿大哥找我说拆迁的事。他家现在住的那排小平房马上要拆,政府将根据被拆房子的面积,给予相应大小的补助房……”

  不用她说完,景正皓已经明白耿家的意图:“他家想要你名下的补助房面积?”

  童凌脸上一热,生怕景正皓认为耿家想占她的便宜,忙道:“他的意思是给我钱,买我那套旧房子。可在我心里,他们就是我的家人,怎么好拿他们的钱?所以我没要……”

  正因两人为那笔钱推搡了半天,她才回来晚了。

  “瞧你,急什么?”景正皓揽住她,“这些事,我当然百分百支持你,你觉得好就行!还有,到时新房盖好,少不了装修之类的,如有需要……”

  “不用!”童凌立刻打断他,“这种事,你可别乱开口。”

  景正皓明白她的顾虑:她不想欠他的。还有一个原因是:她只告诉那些街坊,他在公司上班,并没有说景家的家世。

  似乎,对她来说,嫁入豪门是件难以启齿的事……

  不过,眼下他顾不得深究这些。自从饭桌上提到那个素未谋面的阿姨,童凌就情绪低迷。

  “好,先不说这些。”景正皓越发搂紧了她,“岳母……不是本地人?”

  “不是。”

  “那……你知不知道岳母的娘家还有什么人?从没跟你家来往过吗?”

  童凌摇头,迟疑了一会才道:“我只知道,我妈的老家在B市。至于她为什么会来这个小镇,又为什么会嫁给我爸,我都不清楚。”

  她只知道,妈妈不怎么出门,也不喜欢跟人打交道,只喜欢写写画画。

  “小凌,你不想找你阿姨吗?或许,你姥姥、姥爷都还在世,甚至你可能还有舅舅!”

  想到童凌很可能还有一堆亲人,景正皓先替她激动起来。

  不过,童凌自己却没有一点欣喜,反而带了几分怨念地说道:“就算真有又如何?她……他们若是有心,就不会现在才想起我。”

  “也许……当年你妈因为种种原因、和自己的家人断了联系,所以你阿姨他们直到前几年才知道……”

  话未说完,景正皓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听耿母的意思,那位自称是童凌阿姨的女人早已知道自己的姐姐不在人世,她不知道的是,自己的姐夫也已去世多年……

  他越想越疑惑:既然童母的娘家人早知道她不在人世,就应该知道童家的住址,又怎么忍心时隔二十几年才找上门?

  也难怪童凌有怨念!

  想到这,他越加心疼怀里的人:“小凌,我理解你的心情。不过,你已经长大成人,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孩子了,不必再为以前的事耿耿于怀。”

  “……我没有。如果不是她的突然出现,我早就忘了那些事……”

  许久,童凌才幽幽说道。

  第二天,一家三口便启程返回T市。景正皓管着那么大的公司,耽搁不得。

  临走前,童凌将自家的小平房里里外外看了个遍。下次再回来,她长大的地方,她住了近二十年的房子,只能在记忆里寻找了。

  耿家给童凌带了一堆干笋、腊肉之类的土特产,都是她喜欢的。耿飞将她一家送上车,直到火车启动,才不舍地离开。

  为了让旅途更舒适、更方便,景正皓买了四张软卧车票,所以,一家三口独享一个软卧包厢。

  由于昨天逛累了,今天又起得早,小乐乐才上车就睡了。

  安置好儿子,童凌看着窗外迅速倒退的景物,突然问道:“耿大哥跟你说什么了?”

  一刻钟前,耿飞将他们的行李送上车之后,和景正皓私下说了好一会话。

  “也没什么,就是让我好好照顾你。”

  童凌才松了口气,又因他接下来的话提起了心,“他说,因为家庭原因,你缺乏安全感,很难对人敞开心扉,让我耐心一点,细心一点。”

  说这话的时候,景正皓脑子里回响着他和耿飞的对话。

  ――……她看似柔静,其实……

  ――我知道,她是那种外柔内刚的女人。

  ――她的刚强,她的有主见,都是不得已。你没法想象,小时候的她有多胆小、多乖巧,没人领着,从不独自出门。

  ――她的转变,跟我岳父、岳母的意外离世有关吧?

  ――嗯。安姨的自尽对她打击很大,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怎么说话。而且,从那以后,她就不像小时候那样、什么都跟我说。童叔的死更是……

  对她来说,坚强,其实是唯一能依赖的大树轰然倒塌之后的无助,是被最亲的人遗弃之后的绝望。正因如此,她内心深处认定:这世上唯一能依赖的,只有自己。

  “他、他怎么跟你说这些?”

  童凌打断了景正皓的回忆。她似乎又窘又恼,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这有什么?我倒是挺感激他的。”

  景正皓认真看着她,“他是真心为你好,真心希望我们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