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
他去洗洗睡。
关捷仰着头, 视野里没在他旁边看见那个女生, 顿了下狡辩道:“我没跑啊,我走的就这么快。”
路荣行看他走了十几年的路, 对他的速度一清二楚, 只是懒得跟他理论,假装认同地点了下头, 又问了一遍重点:“你现在去哪儿?”
关捷老实地说:“回寝室。”
那应该没急事, 路荣行脑子里冒出了好几个疑惑想要问他,这么吊着也不好说话, 于是敲了下栏杆,开始往下走:“我也下楼, 你等一下我。”
关捷是可以等他,可那个女生呢?
很快路荣行拐上楼梯转角,旁边却没有人,关捷眯了下眼睛,有点糊涂了。
他虽然不想落单,但路荣行要是有心谈恋爱,他也不敢有什么不满,保证该二人世界的时候一定没有他。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都自动识相了, 路荣行却丢下妹子要跟着他跑,根据关捷眼见为实的几段恋情来看,他这个“恋人”当得不太合。
难道是自己误会了?他们就是关系好一点的同学, 正好在说话, 又恰巧都要上厕所, 所以一起走几步?
眼见着路荣行越来越近,这个可能性似乎也越想越靠谱,关捷顶着满脑子浆糊,心里诡异地松了口气,并且突然之间又不急着走了。
然后危机意识一消,他的心态和感觉也暂时正常了回来,仰视着下来的路荣行说:“你下楼干什么?”
路荣行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
他惦记着关捷的考试情况,又不想让他再爬到楼上的大厅里去,干脆我来就山地下来了,随口说:“去小卖部买东西吃,你去不去?”
关捷本来就是来找他的,立刻笑了起来:“去!”
楼梯本来就不宽,路荣行没有和他并排,落后一坎跟在他后面,边走边说:“你不是去考试了吗,几点回来的?”
关捷唯恐他听不见,从扶手那边回头道:“7点多。”
路荣行应着声,问他吃饭没,听见他说吃了,又说:“考得怎么样?”
关捷不怕被他笑,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点真实的心情,点着头,眼底泛着点自我肯定的小得意:“还可以。”
上次考完他一点把握都没有,这次态度大转弯,路荣行觉得他的转变挺有趣,有股陌生的自信在脸上,笑着说:“那我是不是应该攒点钱,准备请客了?”
关捷斜着眼睛,脸上飘着一种类似于“土大款装穷没有用,我不会信你”的表情。
路荣行觉得他这个鬼样子有点丑,多干几次说不定就斜成斗鸡眼了,居高临下地推了下他的头。
关捷的头往前面栽了一下,在这阵安静里有点想问那个女生是谁,最后又觉得自己管得太宽像是有病,晃了下头,将那个念头甩出了脑海。
这时,后面的路荣行却哪壶不开提哪壶地说:“对了,你怎么跑到这边来了?你们教练的办公室又不在这一栋。”
关捷盯着被自己不断踩短的台阶,明明自己的反应还算正常,可就是没法坦荡地说出来,不得已他只好拖大佬出来挡枪。
他心虚到结巴:“我……我帮大佬拿了点东西,从他班上下来的。”
大佬是1班的,教室在这栋的6层,路荣行没有怀疑,继续算账:“下来路过我的教室,我要是不喊你,你是不是直接就过去了?”
其实忘了也就忘了,没道理关捷脑子里时时刻刻都得记着他,可路荣行就是忍不住要计较。
竞赛要补课,关捷和他呆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这是不可抗力,没有办法。
关捷要适应没有假期的生活,他也在适应没有对方陪伴的假期,碎片时间里有点无聊,不在院子里溜鹅,就在花坛里松两铲子土。
昨晚关捷没去蹭电视,放的节目也没想看的,路荣行就一直在扣手机。
他刷了下新闻,看到市内版块上的文化周报道,被它勾起舞台上的回忆,想起关捷那句你怎么没擦,埋头搜了下被兄弟亲了没反应的事。
其实路荣行不太在意这个事,一个快到来不及产生感觉的误碰而已,关捷说是不小心,路荣行相信他,自己也坦荡,所以转头就忘了。
眼下纯粹是因为无聊,他在网页在翻了几页,找到了一个半斤八两的提问。
不过主次要颠倒过来,是题主不小心亲到了哥们儿,哥们儿的反应很嫌弃,题主却觉得不恶心,问大家他是不是同性恋。
然后底下的回复都比较温柔,有的说没事,有的说只要不是有感觉就行,另外还有一种性.爱分离的言论,说同性恋不是这么简单就能确定的事,即使有反应,也不能证明一个人就是gay。
路荣行看完接受了这个一面倒的反对声,一来是关捷没有给他遐想的空间,二是误打误撞的刺激不够,他还在和邻居当朋友。
不过只在朋友的立场,周末回家或返校,路荣行还是记得会去科教楼看他。
尽管相处少了,但他没有让关捷到一边去凉快,仍然会例行关心他的近况,也会担心他应付不来。
在路荣行的潜意识里,总觉得考完就是结束,可实际上它象征的是新的开始。
路荣行这时并不知道,他只是对比过去,关捷只要路过就会来喊一嗓子的故态,很难不多心地觉得,关捷可能是无意的,但自己被他忽视了。
这结论让路荣行莫名地耿耿于怀,他感觉得到自己有点小题大做,但还是问了出来。
关捷听完立刻瞥了他一眼,心里简直冤枉,忍了下城府不够,没忍住,直接交底了。
“过个屁啊,”他气笑地说,“我找你了的,是我刚刚从厕所出来,看见你跟一个女生在大厅里说话,我才走的。”
说完他陡然反应过来,说了不说还是说了,心里就很想糊自己的臭嘴一个巴掌。
路荣行没想到他不仅有反转,还有证据,盯着他的后脑勺琢磨了几秒,回过味来突然乐了,在想他是不是在实验室金箔练多了,把眼睛闪瞎了,看人看事一点都不准。
关捷八成是误会了,所以脸上才有吃惊的表情,至于是误会了他,还是4班的班花,倒是有点考证的空间。
路荣行为了考证,伸手揪住了他的后衣领,饶有趣味地说:“我跟女生说个话,你有什么好走的?你就不能等两分钟吗?”
关捷刚刚没想过这个问题,一听觉得有点道理,但也不是很稀罕等。
他头也没回地耸了下肩膀,试图解放自己的衣领:“不能,我跑了一天了,累化了都,而且我为什么要等?我改天找你不也一样吗,反正又没什么事。”
他越耸,路荣行就捏得越紧,照样拿捏着他的衣领,逗他说:“万一改天我又在跟女生说话,你是不是要再来一个改天?”
关捷在心里腹诽你哪儿来那么多废话,嘴上酸不溜秋地说:“不一定啊,改天我要是不累,我就等你两分钟呗。”
路荣行听他那语气,好像他的两分钟多珍贵一样,不过两分钟确实夸张了一点,但他的时间确实紧张。
“算了吧,你是大忙人,”路荣行扯了下他的衣领,“星期六下课的时间都在考试,我可不敢让你等。”
关捷愣了一下,最近考试的星期六就在昨天,连忙回头看他:“你昨天回家之前,是不是去我教室了?”
路荣行让他看路,又才接着说:“嗯,去了一趟,看你们在考试,我就走了。”
关捷心口一软,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无聊。
谈恋爱的人哪儿会记得天天窝在科教楼里的他啊,而且他来也看见路荣行考试了。
平心而论,路荣行去教室找他,白去一趟走了都没说什么,自己都碰到他了,还对他憋闷火,关捷在想自己这个态度是邪了哪门子的门,怎么这么神经?
明明以前来找他都是很开心和干脆的,关捷一边扪心自问,却因为路荣行在旁边而集中不了精神,注意力一直往背后飘,没办法只好暂时不想了。
关捷在楼梯转弯的地方转过身,有点愧疚地笑了笑,试图萌混过关:“我刚说不等你,是跟你开玩笑的,你不会当真了吧?”
路荣行却不让他过,一脸戏谑地看着他:“是吗?可你就是没等啊,原因居然还是我在跟一个女生说话。”
关捷不忍卒听地抿了下嘴角,很不想他再提这个莫名其妙、反应过大的错误判断。
可路荣行不仅非要捞起来说,还要说得这么……乱七八糟。
这话听起来歧义太大了,好像是自己在跟那个女生争夺和他对话权,没争赢导致吃醋了一样。
“吃醋”这个字眼在脑海里冒出来的瞬间,关捷的右眼皮突然跳了一下。
自己这样,是因为吃醋吗?
有点像,但是不正常,哪有吃兄弟追求者的醋的?一般不都是使劲儿撮合,巴不得兄弟能抱得美人吗?
关捷蓦然反省了一下,丝毫没觉出自己心里有什么撮合的念头,可为什么不愿意祝福他?
因为那女生不好看吗?
关捷瞬间否掉了这条,他还没那个贼胆,敢无中生有地诋毁别人。
虽然只看到了一个侧脸,但那女生感觉应该是好看的,不然也不会和路荣行有登对的感觉。
然后又登对,又不认识,没法拿人品来说事,按理来说关捷没有反对的理由,所以分析下来,问题只能出在他自己身上。
他不希望路荣行找女朋友,怕落单这个理由,在刚刚吃错药的反应过后,已经渐渐搪塞不过去了。
落单了他会孤单和无聊,但是不会针对路荣行,因为没道理,正常的朋友也不会干这种事。
可刚刚他切实干了针对的事,不仅拿话呛路荣行,这瞬间回想起来还有点阴阳怪气的,自己凭什么又为什么这样?
那些因为竞赛而强行被掐断的烦恼,此刻在疑似吃醋的春风里瞬间再生,它们乱麻似的纠缠在一起,千头万绪自生自灭。
关捷恍惚之间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可当中一个念头凭空闪现的时候,他又浑身一震,在间不容发的片刻里捕捉到了它。
是……是因为自己是变态吗?
楼梯间里有点暗,关捷陡然被它吓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可以愉快地和刘白、孙雨辰当朋友,可轮到自己,这个完全悖离了自己十几年自我认知的可能性,轰得他简直是六神无主。
李爱黎一早就念叨起要抱孙辈,路荣行又对他掏心掏肺,他、他到底整天都在想什么东西?
他想否认,可脑子里杂乱无章,突然什么理由都找不到了。
关捷又惊又怕,抬起来的视线里,眼珠子细微地抖颤,晃出了明显的惊吓和仓皇。
路荣行原本在默默欣赏他脸上的窘迫,看了几秒见他先愣后慌,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整个人突然抖了一下,表情转眼低落下去,变得好像要哭了一样。
路荣行懵了一秒,直觉像是出了事,刚想开口问他。
关捷却突然用一种眼底有泪光在淌动的目光看过来说:“我想多了,我的错,下次你跟谁说话我都等你,你……”
他想说你别笑了,尤其是这么看戏似的、不怀好意的笑。
不过他还没开口,路荣行脸上的调侃已经收起来了,习惯性地伸手去揉他的头:“错什么了,我逗你的,不等就不等,我去找你,我来等你,行了吧?”
关捷看见他伸手就想躲,可路荣行的语气又太温柔了,他没舍得动,鼻子瞬间被情绪冲酸了。
知道不对了还不躲,他还叫什么关捷啊,干脆改个名字,叫作大死好了……【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