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一场又一场，林花谢了太匆匆。转眼青翠变葱郁，初夏的日头也渐长。
在凌凛宗待了俩月，唐与歌越来越发觉到这里隐约的不对劲。
比如，按水宋所说的，凌凛宗成立不过六年时间。可是以她这段日子在这里的所见所闻，宗门规模之大，绝对不是短短几年便可以达成的！
还有水宋在与旁人议事之时，似乎总要避开她，如此害怕她听见看见是为何？
就连柳诗，每当被问及凛山或是魔教之事时，言辞神色也总是透着些许不自然。
她只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像是蒙了层纱雾，看不真切，也无法摸透。
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只是活在一个专门为她构建的美丽而虚假的世界。她所能听见看见的，似乎都只是水宋想要让她听见、看见的。
像是有个看不见的巨大的玻璃罩，将她与外界隔离开来，她无法接触到真实的世界。
而最让她想不通的是，她究竟需要做什么？
她在这个世界的任务，究竟是什么？
按照之前两个世界的经验，必定是有巨大的争端，继而引起世界混乱。所以系统才找到她来维护世界平稳。
很显然这个世界的最大冲突和危机，便是宗门与魔教之间的正邪之战。
可是六年前，她已经顺利灭掉了啸烨。人间已然重归正道，恢复平静。
如今魔教都没有了，还哪来的战争？！
所见所闻，这个世界几乎一片祥和！
可若是如此，系
统不可能让她再回来的。
也就是说，如今她面前的一切都是假象！
必然有她不知道的事情，在她面前被掩去了！
究竟是什么呢？
思索良久，轻叹一声，拉回已经飘远的思绪，将目光重新落回到手中的决明幻法。
本是想来藏书阁找些秘籍修炼下功法的，结果练着练着就开起了小差，思绪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也不知道狗系统究竟什么时候能修好恢复上线。若是宕机几个小时，她这里恐怕几年都过去了…
真是一点都靠不住！
等狗系统上线，估计是没戏了。还是得自己想想办法，将这里的底细给彻底摸清楚。
她将书卷放回书架上，刚想从那个昏暗隐蔽的角落出来，便听见两人的脚步声走了进来，同时压低的短促交谈声传了过来。
“宗主要山海阵法图做什么？”
“还不是为了围攻凛山，此与祁肃北的功法相克。”
……
唐与歌的身形忽然就这么立住了。
她似乎听到了一个自己很熟悉的名字——
祁肃北。
那是谁？
虽然她没有具体的数据信息，可大脑的感觉和反应都在告诉自己，他绝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路人！
或许与自己的计划有关？
来不及多想，便听得那人的话音被打断，另一人紧张提醒道：“别提起这个人。”
她听出声音来了。那是水宋身边较为得力的两个助手，经常进进出出为他处理杂事。
她立即隐匿了身形，重新回到那个不起
眼的角落，尽量将身体藏进暗影中，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那两人的动静。
“宗主是不是过于紧张了？”
“你可别放松懈怠，你知道宗主最看重的就是唐姑娘。若是被凛山知道她已经醒了，咱们麻烦就大了。”
“知道了，我也就是说说。你找到了没有？”
“找到了，快走吧，宗主还在霍沧院等着咱们呢！”
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再也听不见，唐与歌才抱着双臂，从角落里慢慢踱步出来。
掀了掀眼皮，望着两人离开的方向，她无声扯了扯嘴角。
为何要瞒着凛山，她已经醒来的消息？
看来这个凌凛宗，问题确实不小啊！
……
水宋将战报扔进火盆中，火舌瞬间蹿得老高，将卷轴吞噬殆尽。
“宗主，此战告捷，攻下凛山指日可待！”
“凛山欺压我们魔族多年，是时候让他们尝一尝自己种下的苦果了！”说话的是一名德高望重的长老。
水宋忽然抬眸冷冷看了他一眼，“徐长老，慎言！”
冷凝的气压顿时弥散过来，有人连忙替他求情，“徐长老只是一时失言，可能是连日操劳太累了。咱们是宗门，和魔族有何关系！”
“就是，凭什么他们凛山就可自称宗门，我们就是魔教？孰正孰邪，凭何听他凛山一家之言？他们所作所为，与我们有何区别？我们成为宗门，又有何不可！”
“没错！待我们彻底攻下凛山，再看这天下还有几个宗门？又由
谁来定夺正与邪？”
群情激昂之际，忽然有个苍老的声音打破了愤慨的气氛。
“宗主，唐姑娘还要继续留在这里吗？”
水宋蹙了蹙眉，“邱老何意？”
“宗主也知道，唐与歌的父母家族全部死于啸烨之手，她对魔教的恨已入骨。当初若不是祁肃北发生了那等事，导致她叛出凛山，啸烨根本也不会相信她的投诚！”
“可谁知，原来一切都是假，啸烨终究是被她骗了。大战中她突然倒戈相向才导致赤渊教被灭。宗主，她可以背叛赤渊教一次，就可以背叛我们第二次！哪怕我们成为这世上唯一的宗门，她心底也只会将我们当做魔教，终究是不会认同我们的！”
这话说得在场几人是又惊心，害怕他触怒宗主，却又不免有些认同。
邱长老说的事半点不假，他们当中甚至有些还都是亲历者，眼看着那个计谋多段的女人，是如何将赤渊教送上终结之路的。
其实他所说当年之事，水宋如何不知道。只不过，他要保护的人，从来只有她一个而已！
当初被她的死猛然扯碎了神经，体内的闼婆珠爆发，他被心魔瞬时占据，以撼天动地的癫狂之势，一剑毙命了啸烨，又将本就在大战中强撑的凛山杀得一败涂地。
若不是他们牺牲了她，伤害了她，她怎会走投无路去了厌恶至极的赤渊教。这一年对着不共戴天的仇人虚与委蛇，她的心必然每一刻都如
同在火上烤，吃尽了苦头！
凛山做派与赤渊教又有何异？！
伤害她之人，都该死！
那场大战最终以赤渊教被灭，凛山也气数大伤结束。浑身血污杀红双眼的他抱着她的尸身失魂冲到了魔教老巢。这里的水月洞天可以保护好她的身体。
赤渊教余下的教众和长老，认出他爆发显现的闼婆珠，按教义欲拜他为新教主。
起初他只觉他们厌烦，根本寸步不离守着水月洞天，可是后来她长眠不醒，他对凛山的恨意愈浓。为了彻底消灭凛山，他接受了魔族众人的朝拜，接管了赤渊教，改名凌凛宗。
从此魔教不复存在，世上只有两个宗门。
但战争，却再也未停下过，甚至比从前更加动荡飘摇。
邱长老的担心他明白，这又何尝不是他忧虑之事。不过他害怕的不是她的背叛，而是她知晓凌凛宗真实的底子之后，会对他和凌凛宗厌恶至极！
所以他不敢让她察觉分毫，他只想建造一个完美的与世隔绝的桃源，让她永远生活其中。
哪怕终其一生也无法拥有她，只要她能好好地活在他能看见的地方，不会再厌恶逃离他、与他彻底割裂开，如此已是恩赐。
水宋闭了闭眼，言语有些艰难，“邱老多虑了。”
邱长老叹了口气，“老夫只是担心，旧事重演，再次被她出卖而已！宗主，你年岁尚轻，未曾亲眼所见，不知道她有多少计谋。老夫却不敢掉以轻心，
唯恐咱们再次被她欺骗哪！”
“她不会知道任何消息。”他看了一眼谢闻，吩咐道，“宗门上下不可走漏半点风声，不许在她面前提起凛山和那个人的任何消息！”
谢闻连忙道：“是，属下已经将唐姑娘有可能接触到了一切都提前处理过了，确保她不会听到任何风声。”
哦？是么？
懒懒抱臂倚在门廊下，听到这话的唐与歌，无声地挑了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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