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哥气势汹汹地站起来，脑袋刚冒过柜台一头高。</p>
他踮起脚，叉着腰，指着门口的人喊一声：“你，跟我进来！”</p>
说完，他黑着脸，转身向自己办公室走去。走之前，还吩咐前台小姑娘：“让人来打扫一下，报修，送他去医院！”</p>
光头挺着微凸的肚腩，雄赳赳气昂昂，走在前面。那个黑裤黑背心的男人，则一脸沉静地跟在后面。两个人，先后消失在办公室门口。</p>
没错，这是在大家眼里看起来的样子。可实际上呢？</p>
咚咚咚！</p>
范哥的心脏快跳出嗓子眼了，就像有一百只小鼓被敲击。</p>
噼里啪啦！</p>
额头上油腻腻的汗珠，走一路掉一路，害得后面的保洁大姐一边拖地一边咒骂：“这是哪个狗东西干的好事，诅咒你半夜尿床！”</p>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黑裤男子跟在他背后。</p>
虽说这里人很多，乒乒乓乓的器械声不绝于耳，还有人发出嘿嘿的低吼声，阳刚气十足。</p>
可是，被这人跟在屁股后面，范哥觉得自己像是被鬼附身一样难受。</p>
他哆哆嗦嗦，转过身，关上门。当两人独处一室时，他顿时感觉大气压增强了百倍，整个人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p>
那人回过头，盯着他，他顿时毛骨悚然，浑身冰冷，汗水却噼里啪啦往外冒。</p>
“你、你请坐！”范哥强打精神，笑得比哭还难看，爬起来给那人看座。</p>
那人没二话，走到他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坐在他的位子上，翘起脚，放在他的老板桌上。</p>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小弟了。”那人缓缓道。</p>
范哥脑子嗡地一声响，顿时感觉天旋地转。</p>
事情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他听得懂这人说什么，也觉得应该反驳。可实际情况是，他不住地点头，表示自己认可这一决议。</p>
“从今天起，这间办公室属于我，每个月健身房收益，百分之五十属于我。另外，你有多余的房子，收拾一套最好的出来，我住。”那人道。</p>
范哥大汗淋漓，心里反抗着，嘴里却道：“好的，一切如您所愿。”</p>
他心里纠结挣扎，呐喊不已：“不要啊，这些都是我的，我不愿意啊！”</p>
奇怪的是，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力量，遏制他的咽喉，让这些反对的话语没法说出来。</p>
“很好，从今天起，你要随时听命于我。现在我给你第一个任务，开赌场。”那人道。</p>
“好～好，可是，开赌场在大陆是犯法的～”范哥冷汗如瀑，感觉自己一只脚已经踏入火葬场。</p>
“这种事，需要我来操心吗？”那人原本低着眉，突然抬眼盯着他。范哥发现，他左眼竟然冒着精光。</p>
那绝对不是灯光的折射，当时根本就没开灯。那是其眼睛的颜色，精亮无比，就像是戴了美瞳。灰白的颜色，亮得吓人。</p>
“是是是！”范哥赶忙低下头，连连答应着。</p>
……</p>
中海市工业区，一家合资企业打响了下班铃，工人犹如潮水一样，从各个车间涌了出来，章光也在其中。</p>
他和两个工友有说有笑，向门外走来，到车棚内取了电车，各自道别。</p>
临别时，一位工友大声叫他：“阿光，今晚8点半，咱们不见不散啊！”</p>
“好啊！”章光挥挥手答应着。</p>
他和工友处得还算好，大家三不五时聚会唱歌什么的。今晚八点半，大家约了一起去泡吧。</p>
章光和表妹孙小美不同，他没读过大学，很早就辍学了。这在中海市本土家庭，很不常见。</p>
从小跟着爷爷长大，他个性比较沉闷，学无所长，一直到现在年近三十，还在工厂打工。</p>
当然，在工厂里，他是被人称作土豪的，因为爷爷有两间石库门等待他们继承。那些外来打工者，不知多口水这件事。</p>
回到家，帮爷爷章玉涛做好饭，两人吃好饭，便动身去往约定地点。</p>
约定的地点，是一家叫做‘开往春天的地铁’的酒吧，取自多年前一个组合的某首歌。</p>
进入酒吧之后，灯红酒绿掩盖了他的沉默寡言，他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伙伴们。</p>
平时穿着工装的工友们，此时都打扮得他认不出了。</p>
“阿光，这里呀！”那工友远远向他招手。</p>
章光看到，工友身边还有四五个人，都是陌生面孔，但是他们彼此间非常熟悉。这些人和他工友，有说有笑，把酒言欢。</p>
咚次哒次，音乐非常嗨，人们在舞池内外扭动身躯，挥洒青春的汗水和光阴。</p>
章光艰难穿行，不小心碰到一个女孩，她转头很凶地骂了一句：“流氓，眼瞎啊你！”</p>
还来不及解释，章光就被三个年轻小伙子围住，你推一把，我搡一下，有大打出手的架势。</p>
“干嘛？”</p>
“滚开，欺负我哥们！”</p>
他工友和朋友们，立刻弹跳起来，冲过来保护章光。</p>
章光愣了一下，眼睛微微有些湿润。他完全没注意到，双方在争论什么。总之这场架并没有打起来，后来在酒吧保安的干涉下，两帮人各自坐定。</p>
从小到大，章光都是很没有存在感的一类人。小时候成绩不好，长得也不够乖巧，他总是很自卑，觉得没什么人喜欢自己。偏偏爷爷又偏爱表妹，这就更让章光心里压抑。</p>
校园霸凌这种事，他可没少经历过。刚才他甚至都准备好挨一顿打，没想到居然被人救了。</p>
坐定之后，工友递给他一杯酒：“来，喝了它，一会儿就忘记那鳖孙了。”</p>
章光感激地点点头：“谢谢！”</p>
“哈哈，大家都是好哥们，说这些干嘛！”工友大笑。</p>
有人提及自己彩票中了20元奖励，值得拿一百元来庆贺。一群年轻人，话题就此打开。</p>
原本沉默寡言的章光，此时也多了一些笑颜，渐渐的，似乎融入其中了。</p>
也不知是谁，说起最近教师考试的事。原来这帮人当中，有一个人的妹妹在参加教师考试。</p>
“我告诉你们，这个考试，一个字，难，再来一个字，黑！”</p>
那人摇头叹气，觉得自己妹妹没什么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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