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餐厅柜台，播放着旋律轻快的曲子，多少冲淡了一些在这里进餐的人们心头的忧郁。</p>
这里是医院，这个点儿出现在医院，除了医护工作者，大概不会有谁会有好心情了。</p>
苏苏把刘老太家的矛盾娓娓道来，楚天才知道为何老太太会心情抑郁到患上厌食症。</p>
“她来自农村，这一代的老人思想多少有些保守。再加上刘主任是独生子，第一胎又有先天性心脏病，所以，老太太一直都想让儿媳妇再生一个孙子。”苏苏道，“说起来，这矛盾打从儿子媳妇结婚后就有了，白局长，哦，就是白萍，市卫生局的局长。”</p>
楚天咧嘴咋舌，他一个小渔民，咋都想不到，自己的人生，有朝一日会掺合进这些名字。</p>
对于老百姓来说，谁是纪检委的主任，谁是卫生局的领导，他们统统不了解，也不关心。他们只关心渔网里的鱼儿，田地里的庄稼。</p>
楚天一边聆听，一边在心里感慨：“老楚家，从我开始，要高升！”</p>
“白局长一心扑在工作上，又不愿委屈了女儿，不同意违规生育第二胎。那个年代，你知道的。后来老太太偷偷用针扎破了他们的安全套，导致白局长怀孕。这件事，当时还闹得他们圈子里都知道了。后来白局长去流产，婆媳翻脸至今。最终爆发，大概就是前年她孙女的病逝。”</p>
苏苏一口气说完，深深地叹气：“你说，人活着为什么这么累呢？”</p>
“累？如果能换回美好的结果，累点也是值得的。就像我们打鱼，没有和暴风雨海浪搏斗，你想得到大鱼，那是做梦咯。”楚天笑了笑，“不过就你说的这情况，我觉得复杂了……”</p>
俩人正说着，突然苏苏眼睛一亮，腾地站起来。</p>
楚天给她吓一跳：“咋啦？”</p>
“是刘主任夫妻俩。”苏苏抓着包追过去。</p>
楚天跟上去，看到不远处的柜台那里，有一对四十来岁的中年夫妻，正在买饮品。男的身高一米八几，英气勃发，一脸正气。女的皮肤白皙，端庄秀雅，气质出众。</p>
苏苏快步撵过去，楚天暗地里想：“这丫头，到底是为了啥事儿这么着急忙慌的？恐怕要遭咧。”</p>
既然人家都传闻，刘主任刚正不阿，就肯定很讨厌这种托关系走后门的事，别管为啥。</p>
果然，苏苏到了他们跟前，说了没两句，对方脸就垮下来。</p>
“小苏同志，我不是和你说了，这些工作上的问题，在工作时间，去办公室说。而且，你这属于越级、违规举报，是要犯错误的。”刘主任声音洪亮，和他人一样刚正。</p>
苏苏红着眼：“刘主任，如果我能有一点别的办法，就不会冒着被审查的风险来找您了。”</p>
旁边，白萍默默地看着，也不多言，眼神理性中透着善良和温柔。</p>
“小姑娘，这样吧，你有什么事我们改天再说。今天，我们是来看老人的……”她见老公和苏苏之间，越来越僵，便赶紧打圆场。</p>
“对对，改天再说。”楚天也忙上前，拉住苏苏，冲她挤挤眼，又冲对方笑了笑。</p>
他暗中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白萍嘴唇苍白，脸色略带蜡黄，双手指甲，也是毫无光泽。很显然，她的身体不佳，而且是妇科方面的问题。</p>
白萍挽住丈夫的胳膊，冲楚天感激一笑，两人转身走了。</p>
苏苏看着他们的背影，责怪楚天道：“都怪你，干嘛拦着我？”</p>
“姑奶奶，我不拦着你，你只能把人往烦躁里逼啊！你瞧你，自乱阵脚了吧？你可不是这么毛躁的人，走吧，跟我来！”楚天拉着她，向另一部电梯走去。</p>
“干嘛呀？”苏苏气呼呼，不耐烦地问。</p>
“去看那位老太太，你以为她两口子这时候来医院是干嘛的？”楚天嘻嘻一笑，勾了一把她的小鼻子。</p>
一个看似随意的动作，却像是一把火，将苏苏心头好容易筑起的坚冰防御，又烧融了一些。</p>
两人回到六老太太的病房，果然看到刘青山、白萍夫妻俩正在病房里忙碌。刘青山坐在窗前，给老娘削苹果，母子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p>
白萍则在一旁默默收拾洗涮，看起来处境很尴尬。</p>
“儿子，娘还是那句话，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茶茶不在了，临死前也请你们再生一个，你就算不考虑我，不考虑自己，也得考虑茶茶啊！”刘老太一边流泪，一边劝道。</p>
“妈，咱先把病养好，之后怎么都行。”刘青山柔声细语地说。没想到，这么刚正的男子汉，也有温柔的一面。</p>
楚天和苏苏不请自入，刘青山、白萍看到他俩进来，都眉头暗暗一皱。</p>
白萍还好些，和颜悦色道：“小姑娘，你怎么这么坚持呢？我不是说了，有些问题，在这里不方便说。不如你等老刘上班的时候，去他办公室如何？”</p>
刘青山就没那么好脾气了，他脸一黑，原本就严肃的脸孔，变得更冷，冷的有点吓人。</p>
“小苏，你一定要逼我做一些我不想做的事吗？”刘青山道，“你领导是谁？把他电话给我。”</p>
苏苏脸憋得通红，咬紧牙关，鼓足勇气道：“刘主任，我……”</p>
楚天几乎知道苏苏这么说这么做，结果会是什么。哪怕是好事，最终也会变成坏事。</p>
他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事情变糟糕，因为苏苏和刘青山，都是他喜欢的官儿，好官儿。</p>
他忙笑嘻嘻，插科打诨：“老太太，您说他们可乐不可乐？都是好人，互掐个什么劲儿？哦，您吃苹果呢？吃点苹果好，有营养。”</p>
刘老太原本不开心，一看到楚天来，脸上顿时挂满笑容。</p>
“小楚，我还以为你走了呢。”刘老太道，“快来，这边坐。”</p>
和楚天聊天她喜欢，楚天给她推拿按摩，她事后也觉得身体舒坦不少。尤其是那盆茶花，楚天妙手回春，更是深得她心。</p>
这会儿，她不愿见儿子、媳妇，就愿见楚天。</p>
刘青山原本想要发作，一看老娘脸上居然露出罕见的笑容，顿时愣住。</p>
两夫妻彼此看了一眼，心里暗道：“这小伙子何方神圣啊？竟然能把脾气差到极点的老娘给拿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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