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泽和陶心远的房间在二楼最靠里的位置,进门右手边是一个小得可怜的洗手间,屋子正中摆着一张床,其余什么家具都没有了。
陶心远一进房间就皱起了眉。
他的少爷病又犯了,这里条件差得已经快要超出他的承受范围,幸好选项里还有能和南泽同床共枕这种诱惑。
乔原把行李扔在门口,他探头往里看看,瞧见独立卫生间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乔原说:“我服了,陶心远你这是什么狗屎运?最后一个挑房间竟然还挑中唯一一个有独卫的。”
南泽有些诧异,问道:“你们那边没有吗?”
“没有啊,南哥。”乔原扭头看着南泽,气焰小了一些,“折腾一天连个澡都冲不了,真糟心。”
南泽想了想,笑容温和,说:“要不……”
原本陶心远正在睡与不睡中作自我斗争,听到南泽的话,他瞳孔一怔,一个箭步折了回来,插在南泽和乔原之间。
陶心远背对着南泽,冲乔原耍横,扬着下巴说道:“不行!”
“我干什么了你就不行?!”乔原直翻白眼,“是南泽在说话好吗?!”
陶心远才不跟乔原讲道理,他一手拉过行李箱把手,另一只手推着乔原肩膀,把人给推了出去。
房间门“嘭”地一声在乔原鼻子前关上,陶心远隔着门说:“谢谢,再见。”
乔原被卸磨杀驴,他此时此刻完全明白什么叫做——见了老公忘了爹。
心寒!特别心寒!
乔原抬腿对着门就踹了一脚,然而看起来崭新的门却嘎吱吱乱响起来,像是一个无病呻吟的碰瓷混蛋。
这更让人糟心了,乔原一秒也待不下去,踩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向自己房间。
陶心远转过身背抵着门,他抬眼就看到了南泽的脸。
南泽没说话,双手插兜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脸上带着浅淡又没什么温度的笑意。
好看的同时又是疏离的,完美到遥不可及。
“你……我……”陶心远突然不会说话了,他垂下脑袋,咕哝道,“要不……我们睡觉吧。”
“困了?”南泽抬手拍了下陶心远的发心,很符合陈洋先前对他的要求,“你先去洗澡。”
陶心远点头,从行李箱里拿了浴袍,然后进了卫生间。
南泽靠在窗边,他关掉身上的收音器,又卸下耳麦,把线规整地缠在机器上。
屋里东西两角都安装着夜视摄像头,床头上也架着一台。
南泽突然动作一顿,他把手里的柠檬蜂蜜茶放下,抬脚向卫生间走去。
招待所设施简陋,卫生间连门都没有安装,只挂了一条旧得发黄的布帘子。
南泽往上一瞥,果然在墙角处看到了罩着防潮套的摄像机。
他低声说:“陶陶,别动。”
南泽掀开帘子,直接走了进来。
陶心远刚脱掉外衣,正半弯着身子准备脱|内|裤,闻言动作一僵,险些坐在地上。
“转过来,”南泽就在他身后,“别正面对着墙。”
不面对墙,那不就是要面对着南泽么。
当陶心远听话转过来的时候,脑子都要炸了。
南泽抬手,手指虚虚擦过他的脸颊,身体压过来,像是要把他禁锢在墙上一样。
他目光所及之处只有南泽。
眼前是南泽的喉结和下巴,鼻尖是柠檬蜂蜜的味道。
柠檬蜂蜜?
南泽刚刚是喝了他送的茶了吗?
陶心远心里乱成一团乱麻,却听见南泽又低又轻地说:“当心镜头。”
陶心远顺着南泽的手臂往上看,才发现南泽的手指勾着墙角上的一根线,然后往外一拉,切断了摄像头的电源。
原来是这样啊……
陶心远紧绷的神经蓦地放松下来,心口也莫名地有些发酸,像是期待落空的感觉。
水滴聚成涓流,从花洒中喷涌而下,陶心远闭上眼睛,把脸埋进雨雾中。
关于南泽他有一个秘密,包括乔原都不知道原因。
乔原明里暗里问过他许多次,为什么会喜欢南泽?为什么会对一个遥不可及的人抱有如此长久的热忱。
他缓缓叹了口气,其实六年前他曾经见过南泽一次,他撞破了南泽的伪装,看到了南泽另一副……模样。
但南泽显然没有印象了。
他是个有严重选择恐惧症的人,而从小又是锦衣玉食的生活,所有东西都触手可及。
温柔体贴宠爱都是没有用的,他不需要有人体贴地问他中午吃什么,他想要一只结实有力手臂搂住他,亲吻他,压迫性地斩断他所有没完没了的犹豫,沉着声音甚至是有些凶地说:“听我的。”
就像刚才那样。
陶心远关上花洒,细长的手指抹开镜子上的雾气,仔细端详镜中自己的脸。
他长相显小,现在和六年前几乎没什么明显的变化,况且他又塞给过南泽自己十六七岁时的照片。
可南泽没有丝毫反应。南泽就是不记得他了。
陶心远想,当时他坐在车里,南泽在车外,之间又隔着贴了膜的车玻璃,恐怕南泽自始至终都没看清他的脸。
他就仿佛捏着南泽的把柄,提起来都像是在威胁一般。
或许不记得也好,他们的初遇太不合时宜。
所以他又站在了南泽面前,重头来过。
陶心远深吸一口气,裹着浴袍走了出去。
南泽正站在窗边打电话,房间里其剩下几个镜头也被南泽遮了起来。
南泽又讲了几句便挂掉电话,然后提醒他:“睡前记得把小蜜蜂也关掉。”
陶心远说:“我现在关。”
等所有的镜头和收音设备都关闭后,南泽说:“早点休息,我先去冲澡了。”
他刚迈出一步远,便感觉到陶心远伸出了手。
陶心远显然是想握他垂在身侧的手指,但犹豫了很久,最后也只敢小心翼翼攥住他的衣角。
陶心远的心思太明显了,完全就是赤|裸|裸的喜欢,只差把一颗心捧出来给南泽看了。
南泽回身,微微挑眉,眼底反倒带着一丝说不明的笑意。
陶心远梗着脖子咽了口唾沫,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来,这才开口说道:“我很喜欢你……的电影。”
南泽来了兴趣,他右脚尖虚虚点地,两条长腿交叠而立,“哦?”
陶心远说:“是真的。”
“这样啊。”南泽笑起来,“我的粉丝?”
陶心远大方承认:“是,今晚打牌也是我动了手脚,因为我想靠近你。”
南泽垂下眼睛,嘴角笑意更胜,带了些揶揄的味道。
在楼下取行李时南泽就发现了,陶心远这人吃硬不吃软,越哄还越来劲儿,典型的小少爷脾气,适当地欺负他一下反而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南泽问道:“现在够近了吗?”
南泽声音低沉,带着清冽的烟草味道压向他,渐渐和六年前他在车窗内看到的那张脸重叠起来。
南泽分明是带着恶趣味在故意逗他,可他却完全挪不开眼,也不想挪开。
陶心远眼神黏在南泽身上良久,直到南泽又一次挑眉,他才忽一下回过神来。
他顺着南泽所指的方向看过去,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保持着伸出去的状态。
南泽早就转了过来,衣角顺势从他手中滑落,他的指尖现在就正好抵着南泽的小腹,有种难以言语的色气。
真完蛋。
陶心远手心蓦地出了一层汗,他飞速收回手背在身后,脸一下子就红了,哪还有刚才还大言不惭说着特别喜欢你的样子。
陶心远还来不及解释,门外就响起一阵嘈杂。
陶心远原本正专注地望着南泽,这嘈杂吸引他把目光移向门口。
他突然睁大了眼。
南泽察觉到他的讶异,问道:“怎么了?”
“你看那儿。”陶心远指着房门的左上角,原本平整的地方却突兀地翘起一角。
刚才还没有感觉,现在将注意力完全放在门板上时,便觉出不对劲儿了。
这扇门新得有些不可思议,和破旧的小招待所格格不入,就仿佛是被生拉硬搬进来的一样。
而且刚才乔原在门外懊恼地踹门时,那让人耳酸的声音,带着年久失修的气息,显然不该来自一扇崭新的门。
南泽回头看向陶心远,两人似乎想到一起去了。
陶心远说:“是贴纸?”
“应该是。”南泽点头,顺势拍拍陶心远的肩膀,“去看看。”
陶心远手心贴在门板上摸了摸,触感明显不是实木质地,然而感官上却能以假乱真。
道具组真行,要不是贴纸质量上出现一点小瑕疵,谁能想到连个房门都是节目组特意弄来的呢?
陶心远微微踮起脚,伸手拽住翘起的贴纸边缘。
小招待所的隔音效果并不好,走廊里脚步声人声交杂,楼梯还莫名采用了木质台阶,一踩就吱吱作响,显得十分聒噪。
有人压着声音喊道:“替补嘉宾已经到门口了,六号机开夜视,七号机准备就位。再来一个人去调整一下四号房的机器,直播间管理说南泽和陶心远那边没有信号了。”
话音刚落,门板“砰砰”响了起来。
是有人在外面敲门。
来人说道:“南哥,陶陶,睡了吗?我来帮你们检查一下机器。”
南泽抬手作势要开门,然而当目光落在陶心远身上时,动作却顿住了。
陶心远正全神贯注的时候被敲门声吓了一跳,再加上刚洗完澡,浴袍敷衍地裹在身上,仿佛真的被人欺负过了一样。
陶心远下意识地仰起头去看南泽,睫毛湿漉漉的,像是撒了个娇。
南泽垂下眼睛,似笑非笑地问他:“小朋友,你确定要这样出现在镜头前吗?”【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