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婶一家早就等在镇口。见九叔背上装满粮食的竹筐十分沉重,顾铭就把骡背上一些分量轻的年货取下来,腾出空来把九叔家重的年货放上去。
两匹骡子,每匹都能驮两百多斤的重量。一匹驮了瘦小的颜婶,和顾一采买的米面,一匹放了其他的年货后,再把九叔家的年货放上去,还绰绰有余。顾铭不舍得妹妹劳累,催促她也骑了上去。
有了两匹负重的骡子,一行人轻装上阵,速度自然就快了许多。虽然出发迟了一些,在如山的小路上,很快就追上了村里的大部队。
看到顾铭牵着的肥壮骡子,不知是谁,酸溜溜地说了句:“顾铭,你家发大财了?采购了这么多年货不说,还买了两匹骡子。光这骡子,少说也得十几两吧?”
顾铭觉察到乡亲们的眼中,似乎多了些什么,忙道:“这两匹骡子,是济民堂掌柜借我们的。”
“济民堂?他们怎么会借骡子给你们?”说话的是李柱子的媳妇,李柱子跟村长沾了点亲,他媳妇在村里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也是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的主儿。
顾铭毕竟是不到十二的孩子,他掩饰不住眼中的骄傲,看着顾夜道:“我妹妹做的药,济民堂的掌柜觉得不错,就让我们每个月都给他们送。我们买的年货多,济民堂的掌柜大叔人不错,就把骡子借给我们用用。等下次来镇上,再还给他们。”
李柱子媳妇,看了一眼骡子上驮的货物,咂咂嘴道:“小一一真能干!你们那药卖了不少银子吧?光米面就买了这么多。”
九婶故意叹了一口气,道:“这些年货,也不光是两个孩子的,也有我们的一份。你说这俩孩子,真不会过日子。卖药的钱,全都买年货了,也不知道存这点儿。”
李柱子媳妇听了,脸色才稍稍好了一些。她撇撇嘴道:“还是人家顾一有本事,这些年货少说也得值个二三两银子吧?反正,人家下个月还要给济民堂送货的,还能缺了银子用?”
顾乔关系比较好的刘三儿,有意放大声音道:“哎呀!这两个孩子别被人给骗了!”
“他们卖药,人家济民堂给银子,怎么会被骗?你就看不得人家好!”另一个村民摇头笑道。
刘三儿看向兄妹俩,道:“你们俩跟人签契约了没?”
见兄妹俩点了头,他一脸看好戏地道:“咱们这山里,入冬后不知啥时候就大雪封山了。要是下个月送药的日子,你们出不了山,那可就是违了约,是要加倍赔银子的。”
九叔一听,担忧地看向顾一,问道:“你快把契约拿出来,让七哥给你看看,有没有关于违约赔偿的内容。”
顾一看向一脸幸灾乐祸的刘氏,笑着对顾末道:“九叔,你放心吧。人家济民堂在好多府县都有分铺,是做大买卖的,咱那点银子在人家眼中,跟蚊子腿差不多。哪值当人家一骗的?”
“说也是!济民堂口碑一直不错,童叟无欺,应该不会骗人吧?”顾末心中还是有些不太踏实,不过却使不上什么劲儿。他就盼着顾萧赶紧回来。五叔不在,他觉得自己责任重大啊!
“骑大马!姐姐,我也要骑大马!”小壮揉揉困倦的眼睛,看到骑在骡子上的顾一,眼中露出羡慕的神情。这几天,刘氏赶路累得话都不想说,未曾给小家伙洗脑。再加上顾一给他吃了香喷喷的饼子,他对顾一的态度也好了许多,不像以前一口一个“赔钱货”了。
顾乔跟刘氏,一人背着一筐沉重的年货,顾乔还要抱着肥嘟嘟的小壮,这才没走多久,就开始气喘吁吁了。他把期盼的目光,投向了骡子背上的顾一。
尽管顾铭对顾乔这个爹很失望,可是小壮毕竟是他弟弟,小孩子知道什么,以前做的事都是刘氏撺掇的。
当接收到妹妹理解的目光,顾铭心中微微有些感动。他转而对小壮道:“你跟着姐姐骑大马,要听姐姐的话,不能乱动,更不能随便骂姐姐。你要是能做到的话,不但让你骑马,还奖励你一块白糖糕吃!”
“能,能!我乖乖听话,不骂人,不乱动……我肚子饿,能不能现在吃糕糕?”小壮还没睡醒呢,就被抱着出发了,这时候小肚子正饿着呢。
顾一接过小壮,让他坐在自己怀中,从包袱里拿出一个肉包子,道:“包子还热着呢,先吃包子垫垫。哥哥说了,只有乖孩子,才有白糖糕吃!”
正要咧着嘴闹腾要吃白糖糕的小壮,听了后,扁扁嘴,有些不情愿地接过包子。当他吃到皮薄馅多的肉包子时,不开心的情绪全都抛之脑后,成人拳头大小的肉包子,他一下吃了两个。
吃饱后的小壮,坐在骡子背上,一开始还兴奋地东张西望,新鲜劲儿过去后,就开始打起了小哈欠,靠在顾一怀中昏昏欲睡了。
晚上依然在中途的大院子里歇了一晚上。因为两家采买的年货比较多,顾末不放心,也一咬牙花了两个人的钱,进屋里去住了一晚上。有两个大人盯着,有些别有用心的人,就不敢打两个孩子年货的主意了。
归程又是整整两天的山路,顾一他们有骡子驮货物还好,大多数村民背着沉重的年货,脚步越来越沉重。回到村子的时候,已经临近深夜了。
去的时候,不少人帮兄妹俩分担药材的重量。回来的路上,顾铭也轮流帮曾经帮助过他们的乡亲背年货。最后的十几里山路,顾一从骡背上下来,把骡马让出来,帮那些实在背不动的乡亲们驮货物。就连李柱子的媳妇,也沾了光,她再说不出顾一兄妹的酸话来。
回到家,顾一先把颜婶在自己那屋安顿下来。连着赶了两天的路,虚弱的她,如果没有顾夜的药剂撑着,早就倒下了。疲惫的她,一沾炕就昏睡过去了。
药圣听到动静,披了衣服从屋里走出来,看到顾铭正从骡背上往下搬东西,也过来帮忙。没看到自己徒儿,药圣关切地问道:“小一一呢?你不会把她扔镇上了吧?”
“师父!才五天不见,就想我了?”顾一赶忙拦住师父,把给他买的点心,塞进他的怀中。药圣已经七十岁高龄了,她可不舍得让师父干重活。
药圣打开包袱,取了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哼了哼道:“谁想你!没你这个小猴子在身边,我清净得很呢!”
以前潜心研究制药,一个人一待就是几个月,从没感觉过孤寂。自从收了这个小徒弟,整天像只小麻雀似的在他耳旁问东问西。突然离开了几日,他还真有些不习惯。
尤其夜晚来临,整个院子里就他一个人,静得仿佛能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他心中倍感凄凉。重新听到“小麻雀”的声音,仿佛整个院子都变得有活力起来。
“你带回来的是什么人?可靠吗?”药圣怕徒儿被有心人盯上。觊觎他教的制药术倒没有什么,他徒儿身上的那些秘技,可不能轻易示人的。
顾一虽然也觉得这事有些蹊跷,不过买下颜婶的时候,她真病得快要死了。不会有人用自己的性命做套,让她去钻吧?即使是个针对她的阴谋,她也不忍眼睁睁看着一个生命在自己面前逝去。
前世,冰块脸曾经说她太容易心软,这个弱点会害她失了性命的。可她觉得,身为一个医者,一位药剂师,如果罔顾人命、见死不救的话,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药圣让她把买下厨娘的经过,事无巨细地讲给他听。虽然找不到破绽,却总觉得哪里不对。他忍不住叮嘱徒儿:“小心驶得万年船,你跟她住一屋,多注意着她。”
见徒儿乖巧地点头,认真地答应了。他才笑着道:“我猜你们今天晚上能回来,让你张婶子多做了饭,在锅里热着呢。另一个锅里有热水,吃晚饭早点洗洗睡吧。”
晚上,药圣还是不放心,翻来不去地睡不着。他起来写了个字条,第二天一早就放飞了信鸽。信中的内容,无外乎让韩铭查查厨娘的底细。
“师父,你的信鸽又飞回来了!不会是你没喂饱,回来向你讨吃的吧?”顾一喝着香喷喷的瘦肉粥,就着家中的小咸菜,吃了两个又香又软的花卷。
颜婶休息了一晚上,虽然身体还未痊愈,却依然起了个大早,做了顿简单的早餐——菠菜瘦肉粥和芝麻花卷。不得不说,颜婶在厨艺上的确有一套,简简单单的食物,在她的手中却做出不一样的香味。就连挑嘴的顾一,都挑不出一丝毛病。
药圣虽然对颜婶保持着戒心,不过跟徒弟抢起瘦肉粥来,却一点也不含糊。他顾不上烫,埋头呼噜呼噜喝着浓香的粥。听徒儿这么一说,抬头看去,果然有一只信鸽停在高高的院墙上。
奇怪!隐魂殿训练出来的信鸽,传递军情都从未出过错,怎么会中途回转?药圣顾不上跟徒儿抢吃的了,朝着墙头上的信鸽招了招手。尴尬了,那只信鸽无动于衷,依然立在墙头咕咕的叫着。
顾一笑得差点喷饭:“师父,你的信鸽闹脾气了,不理你了呢!我知道了,一定是你最近克扣人家的口粮,小鸽子罢工了!来来,小鸽子,姐姐给你玉米粒吃,到姐姐这里来。”
说也奇怪,那只信鸽“咕咕”叫了两声,展开翅膀,扑扇了几下,落在了顾一的手臂上。
“哈哈……师父,你的信鸽叛变了。”顾一笑得一脸得意。
药圣仔细看了一眼这只信鸽,摇摇头道:“这只不是我早上放飞的那只。”
“不是你的?那这青山村还有谁能训得出如此听话的信鸽?”顾夜一抱着那只信鸽,反反复复地看着。果然,这只信鸽不是纯白的,腹部有一撮灰色的羽毛。
“你打开它脚上的信,看看不就知道了?”药圣一口把碗里的肉粥喝光,摸摸饱胀的肚子——好久没吃过这么顺口的食物了。【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