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续觉得自己成长了。
因为他觉得自己比之前懂得更多了。
若是在之前他根本不会去听类似文先生这样的人说一些什么话更不用说专门去将其请来当面请教了。
就像是大汉之中有一些文人看不起武夫一样魏续之前也看不起什么文人。
相互之间的鄙视链条一直都是存在的。
而现在魏续能听能听得进去甚至还能听完了有自己的思考这难道不是一个成长一种进步?
魏续觉得这个是一件好事情而且魏续觉得自己做了一点的好事就必须要让吕布知道否则吕布怎么会懂自己的辛苦呢?所以魏续在听了文先生的讲述陇西历史之后就到了吕布面前去现炒现卖。
『之前大汉之陇右便如当下之西域。』魏续声音低沉充满了自信的力量『臣前些时日研究这陇西之故事偶有所得还请主公指点。』
吕布也有些兴致点了点头说道:『嗯你说。』
魏续大体上将陇西之事说了一遍然后说道『陇右前车之鉴便是我等需要小心注意的事情臣觉得么有三个问题……』
『第一要有钱财。』魏续伸出了第一根手指头。
吕布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须皱眉说道『钱财?』
魏续点头『没错钱财。主公切莫觉得此事庸俗却是昔日陇西之变当中最为重要的一点……昔日陇西并无特产又不得庄禾之力故而兵卒兵饷盔甲兵械均需大汉千里转运……主公这穷则会思变啊!兵卒拿不到钱怎么会有心思驻守边疆?这官吏拿不到钱又怎么会尽心办事?这兵卒和官吏都没有心思在边疆久待又怎么不会生乱?』
『嗯……』吕布沉吟『有点道理……』
魏续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依旧是很严肃的说道『开源比节流要更重要我们要给这些官吏兵卒发钱这兵饷俸禄这兵甲器械林林总总那个不要钱?若是……主公我只是打个比方啊比如若是这长安转运过来的东西在路上遇到了一些问题……』
『毕竟这风霜雨雪谁都不好打包票对不对?而我们这里兵饷什么的又都是定时要发的万一有所延误什么的兵卒官吏是会去找骠骑讨要兵饷俸禄还是找我们要钱?所以啊我们必须要有钱!至少在出现类似陇西的情况下我们也不会因此就慌乱无措!』
吕布思索着觉得魏续说的似乎也没有什么错。
不当家永远都不会知道柴米油盐有多么贵更不会清楚每天似乎就是这么口嚼吃喝就要花出去多少钱财所以魏续说要有一些准备以备万一的时候吕布确实觉得魏续说得有道理。
『不错不错确实是如此』吕布点着头说道『羞于谈钱财是那些酸文人的毛病我们是要做实事的怎么能因为忌讳谈论钱财而让兵卒儿郎没饭吃?只不过这钱财要怎么来?可不能走什么歪门邪道。』
谁不喜欢钱?
魏续扯了一下嘴角『这怎么可能?!主公你太小看我了!我们可以向骠骑学习啊!骠骑怎么搞到钱的?做生意啊!做生意买卖来赚钱!我们自己搞商铺搞生意别人需要什么刚好我们有价格又是有得赚不就是生意买卖么?这钱不就是堂堂正正的么?』
吕布很是欣慰的笑着点头『不错不错就是要这样。还有什么想法继续说说……』
魏续说道:『第二点就是要有民心。陇西当年之所以失败啊就是不得民心这汉人和羌人都是人习俗不一样而已所以既要得到汉人的拥护也要注重这些胡人的问题。其实很多普通的胡人都是很简单的人没有那么凶残只要他们觉得我们也可以帮他们解决问题就会少了很多麻烦……』
『对!这真是……』吕布一拍手掌『当年在……呃算了你继续说这道理没错但是具体要怎么做?』
吕布原本是想要说当年他在九原单人游历的时候在大漠之中遇到的胡人也是很热情的从来没有说什么吕布是汉人就冷澹对待什么的可是一旦胡人集群南下这些热情好客的胡人又会摇身一变成为一群凶神恶煞的恶鬼。
这曾经是让吕布很不理解的一件事情甚至他单纯的以为只要将那些来犯的变坏了的胡人都杀了不就是剩下了那些好一些的胡人了么?
可事实上这个世界永远都不是那么简单。
『主公要得到这些胡人的我这边倒是有一个办法』魏续看了一眼吕布然后才说道『就是给些虚衔……』
『什么意思?』吕布果然皱起了眉头。
『是这样的』吕布的积威还是有的魏续不由得吞了一口唾沫『虚衔大概的意思就是「民爵」就是当年孝武帝搞出来的那个还有当下骠骑不也是在做么我听闻那什么有胡人去了长安拿了什么大汉最亲善商人的名头……我的意思也差不多就是这个反正没有任何的实际权柄就是个名头……』
反正是个虚衔而已。
当然一开始的时候都是如此……
『哦这样啊……』吕布眉头稍微缓和了一些只是名头而已没有实权那么问题就不是太大只不过吕布又想起了另外一个问题『我说你老实讲这些事情是谁教你的?那个文先生?他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又是有什么企图?』
魏续连连摆手说道:『主公这些可不是那个文先生说的都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不信你可以去找人问我就只是叫了文先生说一说陇右陇西当年的事情罢了顶多就是多说了一两次绝对没有让文先生出什么谋略这些办法真的就是我自己想的也就只敢和主公说……』
吕布盯着魏续眼皮立起来黑眼珠只剩下了一点。
吕布皱起眉头盯着某个人或是某个东西的时候身上无形的气势就散发了出来这是猎手盯着猎物的那种状态又像是屠夫在盯上了即将被屠宰的牲畜。
魏续的额头有些冒汗。
『我会去问一问的』吕布点了点头眉头稍微松了一些『你跟着我最久所以应该知道我的习惯……』
魏续连连点头『知道的主公我明白的只有自己人才最可靠那些耍嘴皮子的文人都是混蛋都不可信!』
『你知道就好。』吕布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神色放缓和了一些『继续说……』
『其实这是从第一点那边关联起来的……』魏续偷偷擦了擦汗『我们要有钱要有自己的生意但是怎么样才能让胡人多相信我们多跟我们做生意呢?当然就是要向骠骑学骠骑不是给那些胡商什么亲善大使的称号么我们也可以给啊而且我们还可以把我们那些外围的原本就是胡人的地盘的一些虚名给出去让胡人自己和胡人去争去抢然后去打起来这样我们不就是一边可以拿钱一边还可以省事……』
『嗯有点意思啊哈哈哈哈……』吕布笑了起来眉头尽展『有点意思!若真都是你自己想的那还是真下了些功夫!』
吕布站起身背着手在堂内度步转着圈思索着。
这个方法其实在大汉很早的时候就用过了而且也一直陆陆续续都有在用所以也不能说是魏续的独创只不过魏续能够将这些事情联系到了一起确实也是让吕布有些意外。
如果吕布能够年轻十岁不或许只需要年轻五岁那么吕布就会对于魏续的建议嗤之以鼻那个年轻的吕布会觉得计谋永远就是只能待在阴沟里面真正的实力还是要战场上见分晓。不服就打到服!
但是现在么……
吕布开始也考虑用比较省力的方式了。
『可以试一试』吕布点了点头『先试一试看看。』
试一试。
魏续偷偷的长出了一口气。吕布能松口就意味着魏续可以从这里面捞油水了这可是一个肥差超级肥的那种!
魏续想到这个心情也不由得愉悦起来『主公这第三点么我还没有说主公就已经做到了!主公果然是英明无比!』
『哦哈哈』吕布笑着重新坐了下来『我做到了什么?』
『试一试不急躁不急于求成!』魏续说道『这就是我总结的陇西故事的第三点!主公不是都做到了么?主公英明啊!』
『啊哈哈哈……』吕布摆摆手『这么多年你有长进我也应该有一些么哈哈哈……』
『我的长进怎么能和主公相提并论?』魏续竖起两个大拇指『我还要向主公多多学习才是!』
吕布又是笑然后才让魏续详细说说。
『陇西当年大乱究其原因其实也就是小事结果呢陇西太守给朝堂上书表示羌人叛变了要打仗了』魏续说道『一转眼羌人自己也拿不定主意然后要和陇西太守谈一谈要议和结果陇西太守上报说羌人叛乱的表章已经送走了……』
吕布叹了口气『对啊结果就真打起来了。』
西羌叛乱给大汉带去了沉重的一击。
对于后世之人来说可能只是书本上面的几个字但是对于吕布来讲这是这个并州军事集团以及九原等地的灾难。
因为要平西羌然后就抽调了并州的边防结果西羌没能平定也让并州的防御体系崩坏鲜卑人趁虚而入北地大坏无数生灵涂炭百姓失所……
『我听了文先生讲述了陇西故事又是思索了很久我觉得其中这个表章实际上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甚至有可能是最大的问题!』魏续沉声说道『作为陇西太守在事情还没有完全定论之前就轻易的上表结果导致原本可以灵活变动的地方没了……』
『我在想啊要是当时陇西太守缓一缓慢一慢试一试不是那么着急上表确定羌人叛乱是不是有可能根本叛乱不起来?』魏续一边思索着一边说道『结果表章一上什么事情就成定论了羌人想要议和就议和不成了……要不然朝堂派来了援军一看即便不是判一个假传军情多少也是小题大做的过错!所以变得不得不打就算是议和也是要打!』
魏续叹了口气『所以我觉得当时陇西太守未必不知道他杀了那些羌人头目不对但是他又不得不杀因为只有杀了才能打的起来只有打起来了才能让他上表是没错的……』
『这一切归根结底就是太急躁了』魏续说道『陇西距离雒阳千里一切事情又都随时可能有新的变化所以上报了万一不符合实际变化到时候是算谁的过错?有问题缓一缓慢一慢试一试等确定了再上报才是最好的要不然就会像是昔日陇西太守一样……』
『你的意思是……』吕布摸着下巴上的胡须『未定之事不可上报?可是直尹监那边可不管我们报不报……』
魏续嘿嘿笑了笑『那就说清楚相关试一试的这些不是确定之事就不能以确定之言辞上报……反正我们要做的这些难道不是为了西域稳定不是为了大汉边疆么?我们自己想办法赚钱给兵卒官吏发补贴难不成有错了?若是上头禁止就和兵卒官吏直言!直尹监总不能颠倒黑白么?!』
『要发补贴要钱财钱财怎么来当然就是做生意封虚衔既然骠骑可以做我们这里也自然可以』魏续继续说道『我们遇到了问题我们试着去解决问题试一试么难不成试一试都不允许?我相信这些事情不管是西域兵卒官吏还是长安上上下下都是能够理解明白的……』
试行么试行一天一个月一年都叫试行。
甚至十年二十年不也可以继续试下去么?
魏续最为担心的是他的这些捞钱法门被上报了那么有人来查不就是完蛋了么?现在如果说只是试行那么即便是有人来查又能如何?反正是试一试而已为了解决问题而在努力尝试么若是有人说不行那给出可行的方法来啊要不然就继续去尝试就是了。
『所以……』吕布扒拉着手指头『你从陇西旧事里面总结的就是要赚钱虚衔缓上报这三点?』
魏续连连点头『主公英明!这陇西前车之鉴便是我们可以借鉴之处!不知道主公觉得怎样是不是可以……』
吕布思索了片刻原本想要点头的却想到了魏续才说过的『缓一缓试一试』之语便是停了下来又想了想才说道『你先回去我考虑考虑再说。』
『呃……』魏续微微一愣但是很快就点头应下然后告退。
魏续自从跟着吕布之后别的事情没有多琢磨但是对于吕布倒是琢磨得挺多所以以魏续对于吕布的了解吕布大概率是会答应这个事情的所以魏续也没有要吕布当场就做决定的意思。
吕布在魏续走了之后又是琢磨了一会儿然后忽然叫道:『来人去将骠骑给我的那个什么左传找来!』
魏续都能听那个什么文先生说故事多少悟出了一些道理来而他堂堂温侯大汉吕布明明手头上还有骠骑亲自给的左传怎么就不能多读出一些道理来呢?
过了半响领命去找左传的护卫没回来又过了一会儿还是没回来就在吕布快要发怒的时候护卫满头大汗一脸尘土的回来了然后一边努力的拍打着左传书籍上面沾染的尘土一边向吕布道歉。
『怎么这么慢?行了行了下去吧。』吕布接过了书然后也是觉得这书灰尘太多顺手就在一旁拍了几下顿时激起一大团的灰尘。
护卫低着头嘴上不敢说什么心中却滴咕着你要看这书那么下次温侯你能不能不乱扔?差点没将房子翻个底朝天!
吕布挥挥衣袖驱散了些灰尘。幸好西域比较干燥书籍只是尘土多了一些其他还好并没有像是江东什么地方的东西动不动就发霉。
可是吕布在看了还没有看完第一页就觉得眼皮沉重忍不住就要粘合起来勐摇摇头坚持着翻到了第二页结果眼见着身体就往一旁歪……
『不对劲啊……』吕布晃了晃神将左传拿远了一些『为什么我看其他什么书像是什么少年神医的都能看得进去为什么看这个左传……嗯……莫非是这个段伯哦不是是郑伯和我有仇?』
他之前还多少能看一点的可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看不下去。就像是英文字典对每一个想要背诵它的孩子都有仇上来第一个单词就是abandon一样。
这绝对是深仇大恨不共戴天的那种。
『来人啊!』吕布摇人『你认字么?很好来念!』
吕布觉得既然魏续是听着文先生说陇西故事能听出道理来那么自己看不进去听总是可以了罢?
护卫清了清嗓门念了起来『元年春王正月。三月公及邾仪父盟于蔑。夏五月郑伯克段于鄢……』
吕布听着听着然后又是觉得一阵天昏地暗差点摔倒在地板上。
『混账!』吕布气急败坏『怎么天天都是「郑伯克段于鄢」又是郑伯又是郑伯!天天都郑伯!上次念这个这次还念这个!我听到这个郑伯就想要睡觉!』
护卫辩解『上次?主公上次念书的不是我啊!』
吕布瞪眼『可郑伯是一样的!』
护卫:『……』
『算了……』吕布挥手『换一段换一段!』
『遵命』护卫往后翻了几页然后念了起来『元年春王正月公即位。三月公会郑伯于垂郑伯……啊我再换一换……』
护卫连忙又是往后翻然后先看有没有『郑伯』等没有了才念了起来。
片刻之后。
吕布睡着了……【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