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前,林惜蓉刚满十四。
她那会儿还不稳重,带着林逸芙偷偷溜出林家,一起去玉兰湖上泛舟。
玉兰湖边游人如织,摩肩擦踵,两姐妹被人流冲散。
林逸芙当时年幼,传音符用的不利索,林惜蓉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
天色渐晚。
林惜蓉不敢告诉二叔,又找不到妹妹,束手无策之时,急得蹲在湖边哭了起来。
正在她最无助茫然的时候,头顶传来一道温和的嗓音:“小姑娘,你怎么了?”
她抬起泪眼,借着湖岸边昏黄的渔火,看见了一名年轻英俊的紫衣公子。
“我、我把妹妹弄丢了........”林惜蓉抽抽噎噎。
紫衣公子便安慰她不要着急,问了林逸芙的长相年纪,带着她四处寻找。
一个时辰后,两人在一家卖灵兽的铺子里找到了林逸芙。
林惜蓉抱着林逸芙大哭。
等她想起来向那位公子道谢,那位公子早已默默离去。
林惜蓉望着长街尽头,心中升起一种无名的失落。
她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天大地大。
后来,林惜蓉再也没见过他。
她偶尔问起林逸芙,还记不记得那位帮忙寻人的紫衣公子,林逸芙嘴里叼着灵果,摇着脑袋:“谁啊?有这号人吗?”
林惜蓉绞着绣帕,转身不理她了。
妹妹怎么能将帮助自己的人忘记呢?这么多年,她都没有忘。
本以为和那位公子再也不会有交集,但没想到二叔会将余氏的人全部抓获。她练琴回来,路过门口关押余氏族人的囚车,无意间瞥到了故人。
他仍穿着一袭紫衣,只是戴上了枷锁,眉眼间染上了风霜,看起来颓然落魄。
林惜蓉抱着焦尾琴,立在台阶上,惊愕地望向他。
他似乎注意到她的视线,虽困在囚车里,还是朝她笑了笑,“姑娘,你朱钗掉了。”
林惜蓉慌忙摸了摸发间,果然遗落了一支珠花。
她涨红着脸,弯腰捡起珠花。再抬眼,那囚车已经浩浩荡荡的远去。
林惜蓉多处打听,总算知道了他的名字:余琦。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世家公子。
浮光界说余氏挖出了灵矿,二叔想将其占为己有,便捉了他全族,想要逼问出灵矿的下落。林惜蓉觉得二叔做法不对,与他大吵一架,二叔十分生气,将她关在祠堂反省。
林逸芙得知此事,完全不可置信。
从小到大,只有她才经常被关祠堂,她的二姐,知书达理温婉敦厚,说话都细声细气的,怎会跟二叔吵架?
林逸芙翻进祠堂,给林惜蓉带了些灵果。
林惜蓉却一口都吃不下,郑重道:“你快去打点监牢,切莫让狱卒亏待余氏一族。”
“二姐,怎么啦?”
林惜蓉语焉不详,只一个劲儿的催她去关照余氏。
余氏族人都是有骨气的,任凭林霄风如何拷问,谁也没说余安州和藏宝图的下落,林霄风一怒之下,将他们全关在阴暗不见天日的地牢。
几年间,林惜蓉暗中来监牢探望了余琦多次。
“余琦公子,这是火气岩。东苏入秋后天气严寒,你将此岩放在角落,大家就不会冷了。”
余琦不知为何林氏二小姐对他们如此关照。
他接过火气岩,不小心挨到了林惜蓉的指尖,由衷道:“二小姐,这些年多谢你的照拂。”
林惜蓉缩回手,腾地红了脸颊。
她不敢去看余琦的眼睛,羞涩道:“此事是我二叔不对。再忍耐一段时间,等寻到机会,我一定救你们出去。”
“劳你费心了。”
余琦又请托她帮忙寻找堂弟余安州。
自己堂弟性子冲动偏激,希望她能转告余安州,让他韬光养晦,不要来东苏找林霄风。
林惜蓉颔首应下。
余琦代余氏一族感激了她。
林惜蓉不敢久留。
她转身走出几步,回望坐在监牢里的紫衣公子,忍不住细语:“余琦公子,你还记不记得十一年前,在玉兰湖畔……”余琦正在跟余安州的父母说话,闻声抬眼,“林二小姐,你刚说什么?”
林惜蓉攥着手里绣帕,轻咬着唇瓣,摇了头:“没……没什么,我先走了。”
余氏一族并没有死,全被林惜蓉给救下了。
她与余琦相熟,得知林霄风捉拿了余氏,这些年来一直暗中帮扶。
林霄风欲斩杀余氏族人,林惜蓉自告奋勇领下这门差事,用死囚顶替。
她自幼懂事听话,恪守成规,林霄风对她十分放心,从不怀疑。
林逸芙惊讶地长大嘴巴:“二姐!你胆子也太大了,这么重要的一件事你竟然不跟我商量,我也可以帮你啊!”
“就是不能让你知晓。”
林逸芙咋咋乎乎粗心大意,林惜蓉专程防备着她。
林惜蓉懊恼极了。
她没想到余安州修为涨如此之快,以至于她根本就没把出窍期前辈和余琦口中的偏执少年联系在一起。
时盏听完她的讲述,心头五味杂陈,她语气复杂地问:“所以……余安州的家人都没死?”
“没死,我把他们安置在郓城。”林惜蓉擦去眼角残留的泪水,“时道友,你要去看望他们吗?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
余安州愿意将自己的肋骨送给她,想必两人关系匪浅。
“不。”
时盏立刻拒绝了。
她和余安州算什么?仇人,已经无恨了;朋友,更算不上。
她没理由去找余安州的家人。
半晌,她才对林惜蓉嘱托道:“余安州会找林霄风,你们见到他务必拦下,告诉他余家人没死,不必孤注一掷。”
“他找我二叔想干嘛?”林逸芙还搞不清楚状白。
余安州以为余家满门被二叔所杀,以他的性子,定要报仇。林惜蓉答应过余琦,要找到他堂弟,此事无需时盏交代,她也会尽力办妥。
她当即便道:“时道友,你留下一枚传音符。等我找到余安州,就立刻告诉你。”
时盏悄然握拳,摇头说:“不用。”
“为何?”
林惜蓉心里迷惑。
“反正……不用告诉我。”
时盏抬手,轻抚在肋处。
余安州知道自己家人没事,就不会去找林霄风送死。她和余安州之间,早该在十年前了断。他将肋骨给了她,她对他曾经犯下的错误给予宽恕。
像是钱货两讫,此后陌路不念。
看时盏的神情,林惜蓉猜测她与余安州关系曲折,不再追问。
她拿出林家的丹药,让时盏服下,确定她的伤势没有大碍了,三人便准备一起离开秭归城。
临走前,时盏剖出了狐妖城主的妖丹。
赛息壤被人疾足先得,这狐妖八百年的妖丹也不错,可以拿回去给司徒南炼器玩儿。
林逸芙将秭归城里的凡人给放走,然后一把火焚了秭归城这腌渍地。
就这样她还不过瘾,拉着时盏和林惜蓉,将之前清水镇绑架女子的那些男人也全都杀了。
三人立在秭归城前的密林里,隐约可以看见远处燃起的一片熊熊火光。
林逸芙甩开剑上的血珠,豪情万丈地挽了个剑花,“哪里有不平事,哪里就有我林逸芙!”
可惜她个子娇小,这动作做出来便有些滑稽。
时盏难得弯起嘴角,“二位,我还有要事,先行一步。”
“时道友,以后什么时候再聚?”
林逸芙依依不舍,她还没向她请教阵法呢。
时盏笑了笑,“有缘自会相见。”
三人交换传音符,林逸芙和林惜蓉对视一眼,朝她抱拳,“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再会!”
“再会!”【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