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意意被拖入杨骏场中。

  黑沉压抑的夜色变成了明亮的白天,杨骏拖着沉重的步子从门外走进小区,手里提着一袋打折的泡面。

  此时的杨骏还不是承包商,没有工作,顶着一张憨厚质朴的脸,衣着也十分过时。

  他是从乡下来城里讨生活的,没什么文化,嘴又笨,人也不算机灵,找工作没找到好的,反而被黑心中介骗了钱,又不敢回去,最后只能灰溜溜找个便宜的房子住下来。

  张翠萍看到他手中的方便面,啧了一声,“杨骏啊,怎么天天见你吃这种不健康的东西,你一个大小伙子,可别把身体搞垮了。”

  杨骏腼腆笑了笑,下意识把方便面藏到身后,“呵呵,最近爱吃。”

  张翠萍知道他可能是生活窘迫,忍不住道:“杨骏,手头紧可以来婶子这里吃饭,不过啊,你还是要好好找份正经工作才是,天天这样,也不像话。”

  她虽然也是一片好意,但是嘴巴一向快,不过脑子,也没有留意杨骏逐渐变了脸色。

  他打断她的话,“我在找,谢谢婶子,我先回去了。”

  张翠萍浑然不觉自己得罪了人,还一个劲道:“要是饿了,就来婶子这里吃饭啊!”

  “不麻烦婶子了。”杨骏笑呵呵离开,背着张翠萍,他的表情瞬间变得十分狰狞,嘴里小声嘀咕,“关你屁事,管的真多。”

  骨子里的自卑让他心理日渐扭曲。

  上楼的时候,又遇到了林奶奶,林奶奶对这个长相老实的小伙子很有好感,又见他独身一人,忍不住嘘寒问暖,“小杨啊,住这里习不习惯,我们这里虽然外面人一直说邪门,其实也没啥,唉,你怎么又吃泡面啊,是不是不会做饭,要不要来林奶奶这里……”

  杨骏连连摇头,“不,不用了。”

  正好林可回来,大叫了一句,“奶奶!我回来了!”又仰头朝着杨骏打招呼,脸灿烂如花,“叔叔好。”

  眼睛滴溜溜地往他手上转,“叔叔,奶奶说这个东西不健康,你要少吃。”

  “囡囡,哎呦,奶奶可让你吓死了。”林奶奶回头,慈祥地看着她,缺注意到她身后跟着

  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长得很文静,看着就讨喜。

  “奶,奶,好。”她说话很慢,嘴巴张开也很困难。

  林奶奶问道:“囡囡,这是你同学吧,长得怪漂亮的。”

  林可拉住了她,很高兴地介绍,“是啊,奶奶,她叫田心心,是我的好朋友。”说完,她踮起脚,在林奶奶耳边偷偷说了句什么,林奶奶看向田心心的眼神越发慈祥。

  寻意意看着那个文静腼腆的小姑娘,默默记住了她的模样。

  原来,她就是田叔的女儿,田心心。

  杨骏看了田心心一眼,朝着楼上去了,一边走,一边低声骂道,“假惺惺的老东西和假惺惺的小东西。”

  脚步却变得十分沉重,好像突然有了无数负面的情绪积压在心里,让他十分暴躁。

  他心里不受控制地冒出个想法来。

  这样活着真没意思,还不如死了算了。

  寻意意不适地蹙了蹙眉,这个人可真是比她想象得还要低劣。

  极度的自卑让他对每一份善意都唾弃,心灵早就扭曲了,最后被妖邪蛊惑是必然。

  杨骏进了房间。

  寻意意有点不想再看下去,郦珩忽然道:“姐姐,你看,那是什么。”她又抬起了眼皮,看到杨骏在房里鼓捣着什么,他在房梁上悬了一根绳子,准备上吊。

  想到什么,又从床底下拿出一块红木牌来。

  他朝着木牌喃喃自语,脸色狰狞,“什么狗屁老祖宗,都是骗人的!看老子不砸烂了你!”

  寻意意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手中的红木牌看,脸色莫名发白。

  这个红木牌,她好像不止见过一次。

  不,不是红木牌。

  而是嵯峨玉山,上有浩渺古树,高可接天,栖息在古树上的鸾鸟齐鸣,声如玉珂。

  脑海里骤然浮现一段古老的文字,“海内昆仑之虚,在西北,帝之下都。昆仑之虚,方八百里,高万仞。”

  见她魂不守舍,郦珩轻轻捏了捏她的柔软的手,担忧道:“姐姐,你怎么了?”

  寻意意摇了摇头,又看向了杨骏。

  砸了半天,杨骏都没有把红木牌砸烂,他疲惫地将红木牌摔在地上,仰头看着头顶的绳索,笑了起来,“算了!”

  手朝着绳索伸去,头套进那个圆环中,然后脚下凳

  子一甩,起初他痛苦挣扎,眼球都好像要从眼眶里掉出来,绳子也不停地剧烈晃。

  不一会儿,他彻底窒息,就那么悬在了绳子上,整张脸变成了酱紫色,很像挂在房梁底下晾晒的老茄子。

  郦珩好像很惊讶,“姐姐,他就这么死了?”

  地面上的红木牌忽然渗出鲜血来,流了一地,这些鲜血好像有生命力,影子一样聚在了杨骏尸体底下,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好像在煮什么汤。

  然后,绳子断裂,杨骏就那么掉了下来,栽倒在那滩血迹上,血好像活蛇缠绕在他脖子上,直到他咳嗽起来,又沿着他背脊流窜下去,回到了红木牌里面。

  杨骏茫然地睁开了眼睛,他先是看了看自己的手,不可置信地起身来到镜子前,看到脖子处的勒痕竟然不见了,他一阵狂喜,低声喃喃,“一定是老祖宗显灵,一定是老祖宗显灵!”

  他回头,一把抄起红木牌,语气急促,“老祖宗既然能救我一命,说明我命不该绝,能不能帮帮我,摆脱这个穷困潦倒的命。”

  他将红木牌奉到了桌前,虔诚地拜了又拜。

  杨骏的场就这么仓促结束。

  寻意意看到了罗文文脖子上的杨骏,忽然催口诀,促使火势蔓延,杨骏在焚身的痛苦中不停嘶吼,“你看到了,不是我的错,我是被控制的!你明明可以超度我,为什么不做!”

  寻意意眉头都不皱,声音平静,“我看到了,你的确是被控制的,但是,这不妨碍你该死。”

  寻意意没再给他辩解的机会,又催起了诀,利落地除去了杨骏。

  凄厉的声音惹得任清言频频侧首,却看到寻意意无比镇定。

  不由得汗颜,寻姑娘,真是有点厉害啊……

  郦珩好像有些担忧,轻声提醒道:“姐姐,你都不向他问清楚老祖宗究竟是何物,就把他除掉,会不会太草率了。”

  寻意意偏过头,不声色地松开他的手,“不用,我想,我已经知道了那块红木牌的来历。”

  她来到被齐观礼制住的贾隐面前,抬手捉住了从他手中长出来的藤蔓,问道:“在那之前,你告诉我,这个是怎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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