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炜问了一路的人, 才找到那三个徒弟还有玄奘的下落。
这师徒四人被安排住在金山寺距离后院最远的新房内,这边院落本来是用来接待外客留宿,本身就远离寺庙中心位置, 又为了避开人来人往的僧院, 特地选了一个最南面。
从陈炜自己的房间走到那客院,光是走路都要走上一刻钟的事情, 饶了一大圈的人走到那客院门口。
刚将门推开,廊下坐着的金蝉子就闻声抬头看向来人。
院门处,陈炜踏了进来, 打量这个二进的客院一边看向那廊下的和尚:“玄奘,你怎么住到这边了, 师兄把你安排的也太远了。”
金蝉子起身, 迎向对方:“伤才好怎么出来了。”觉明那和尚不像是会放人的模样。
“我在藏经阁看到你们放在那里的行李箱子, 经书都取回来了怎么不去长安?”陈炜探头看向他身后紧闭的房门:“悟空跟沙僧他们呢?”
“在房内休息, 你想见我将他们叫起来。”金蝉子说完就要去叫人。
“别……”凡人小和尚将人拉住, “既然在休息就别叫醒他们了,你不知道觉明师兄给我布置了多少功课,我们明天一起去长安好不好?”
刚才还在想怎么应付那一万遍反省书的人,瞧见玄奘后立马想出了解决办法。
他可以拿着那些经书去长安化生寺,等在那边住上半个月等师兄气消了再回来, 想必师兄就忘记那一万遍反省书的事情。
金蝉子看着那张靠的极近的面容,是一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 可是他的脸上不会有那么多的表情,也不会说话时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人敲, 一副你不答应他就会一直缠下去的架势。
这就是他/玄奘从小到大都想看到的画面,看到自己那张脸上拥有表情后会是什么样的。
“玄奘?”陈炜张开一只手掌在对方眼前晃了晃。
意识回笼的佛子望着眼前的人,“去长安, 师兄恐怕不会同意让你离开。”
“我去求师父他老人家,就去半个月我们就回来了,他肯定会答应的。”陈炜已经飞快想到压制觉明师兄的人。
“还是我去,我去跟师父解释。”
金蝉子将事情揽过来,决定自己去跟法明长老谈谈。
“那行,你现在还有事情要忙吗?”陈炜没迟疑的点头,换了一个话题问他。
“暂时没有。”
听见他说没事要做的人当场眉开眼笑的拉住他一只手,就往外拖去,“走走走,趁着你现在没事刚好帮我一个忙,我们明天去长安的话今天最好还是乖乖把反省书写了,不然师兄要更生气。”
金蝉子被他拉着手一路从客院里拽了出去,沿途经过那些在走经的弟子时,众多金山寺弟子都瞧见了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孔在寺庙里行走。
一时之间,不少弟子揉着眼睛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
不是说取经的只有三师叔吗?怎么三师叔变成了两个人,难道是站在太,阳下走经走的眼花了?
藏经阁内,觉无盘着手中的佛珠听到身后一重一轻的两道脚步声进来,回头看了过去。
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孔出现在他面前,一个满目得意,一个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他。
“师弟辛苦你了,师兄我要继续写反省书了。”
陈炜拍了拍小师弟的肩膀,就从旁边又拖拽了一个蒲团过来到自己右手边,拍了拍身侧的蒲团,然后将桌子上那一尺高的洛阳纸分出一半递给那位顺势坐下来的人。
“我们字迹一样,你帮我写一半反省书。”
跟他并肩坐下来的佛子,斜眼看向对方面前的空白纸张:“反省书?”
“觉明师兄罚我写的,整整一万遍,我怀疑他是跟你学的这一招。”没事就罚他写这写哪。
陈炜将刚才研磨好的墨水端过来,提笔先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找到手感后一边快速写着一边跟旁边的人解释:“等我先写出来内容,你照着写就行了。”
他话说到这里,金蝉子就坐在旁边看着他,余光瞥见他纸上写下来的内容。
“我陈炜深刻反省了受伤的问题,也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凡人的事实,以后绝对不会拿自己的身体乱开玩笑,也不会受伤后假装不疼没事发生,让关心我的师父师兄朋友们担心,为此深刻反省认知到自己的错误,绝不再犯。”
短短三行字,带着未干墨汁特有的味道挥散到金蝉子面前,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利剑穿山而来。
陈炜提着那张字迹未干的纸上吹了吹上面的文字,然后递到金蝉子面前:“喏,就按照这个写,写一万遍。”
跟他并肩坐着的和尚目光复杂的双手接住那张洛阳纸,放在自己案前,努力让语气平缓:“师兄为什么会罚你这个。”
提起这个,陈炜抬头先看了一下不远处的小师弟。
觉无无声勾唇,起身走向不远处的书柜:“师兄你慢慢写,师弟要去那边找点经书出来。”
等他走后,坐在案前的凡人和尚才一把将身侧的佛子拉过来,嘴巴贴上耳朵小声道:“我现在的身体变得很奇怪,受伤后也会自动复原,我就跟师兄说受伤也没事之类的话,惹他气的罚我写这个。”
说话间呼出来的热气让金蝉子下意识的想躲开,他活了很久从来没有跟人这样亲密过,不管是刚才被人拉着人在人来人往的寺庙里前行,还是现在旁边大半个身体贴过来靠在他耳边小声说着话。
灵山只有那颗菩提树安静无声的陪伴着他,哪怕是玄奘的记忆里,也从来没有这样跟人亲密的举动。
这道贴在他身上的身躯,压着他左边胳膊,隔着衣衫都带过来源源不断的热量,意识海中一半想要将对方推正坐好,一半认为这样还不够,他想要更多。
“我没把这个事情告诉外人,只有觉明师兄知道。”陈炜说完就坐了回去,重新提笔写反省书前还不忘用手肘推了推身边的人:“所以你要帮我写一半。”
身侧的人还在两种感受当中没走出来,触不及防那道热源就离开了,盘腿端坐着的佛子看着自己放在案上那只手,刚才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想要将人给拉回来。
最终他什么都没做,乖乖拿着那张字用跟陈炜一模一样的字迹将那张反省书抄写了一遍又一遍。
觉明到底不够狠心,在外面溜达着将整个金山寺巡逻了一遍后,又从厨房里端出觉醒给小师弟补身体的汤药,亲自端到了藏经阁来。
门推开时,先是看到了两道背对着自己的背影,正在想难道觉无这么快就被策反帮起那小子,下一瞬就看到从书柜后方走出来的觉无。
“觉明师兄。”
觉无从柜子后方走出来给来人行礼,瞧见他手里提着的食盒笑道:“大师兄想必是过来为三师兄送上汤药的,正好三师兄刚才也写了半天,可以趁此机会休息休息再写。”
背对着他们正在闷头写反省书的人,在开门声传过来后就飞快的一把将玄奘手底下写完的反省书扒拉到自己这边,假装是自己一个人在写。
隔壁反省书被扒拉走的佛子,看了看自己笔下空白的纸张,默默放下笔起身假装不知。
左手边做完这一切的凡人和尚这才装作才发现有人来的架势,提这笔转过头看向来人,瞧见觉明就将脸皱成包子:“师兄,我有在认真写反省书了,你让师弟看守着我就算了,怎么还亲自来了?”
难道金山寺在他离开的十几年里,又落败了?不然大伙怎么这么清闲。
明明庙里和尚挺多的,每个月衣食起居的费用应该都不低才行,师兄该去考虑怎么赚钱才对。
觉明白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他身边坐着的另外一个人,语气凉凉的将手里提着的食盒放到他跟前:“你以为我愿意来看你在这里鬼画符,这是你觉醒师兄给你熬的汤药,喝了。”
食盒一打开,那股原生态中草药的苦味就让某人瞬间歇菜,默默用一根手指抵着食盒往旁边推:“不喝行不行?”
去年刚过了四十六岁生辰的觉明和尚眼皮子抬了抬:“可以啊,我去跟你觉醒师兄说小师弟不愿意接受他熬了两个时辰才熬出来的补汤,你流了那么血就算身体表面好了,体内的血气流失却不会瞬间回来,喝了它或者再加三千遍反省书,你选。”
这叫选择吗?这分明就是威胁。
端起那碗味道苦的跟黄连一样的补汤,陈炜闭上眼睛一口闷了下去,喝完感觉自己的味觉世界都变成了苦味。
觉明将那只空碗重新放回食盒里,心情愉快的揉了揉小师弟的脑袋,语气友善:“记住下一次再受伤后,要怎么办了吗?”
“记住了!绝对不会再受伤了!”打死他,也不想再喝第二次这种药。
“师弟乖。”觉明神清气爽的藏经阁里出去了。
他前脚走,坐在案前的人后脚就侧倒了下去,抱住身边的人讨好的注视着他:“玄奘,我们今晚就给师兄留信,然后去长安化生寺借住。”
一旁还站着的觉无捧着手里经书,默默思考着将这个消息是当没听到的好,还是告诉师兄,让师兄半夜来个守株待兔比较好呢。【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