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靖远从未跟霍千钧说过?, 当初他知道霍千钧因为泗州守军拖延时机,被困在灵璧,好容易突围赶回徐州, 又?撞上徐州城破, 几乎全军覆没, 生死不知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
若不是因为他,霍千钧现在还是临安城里那个钧容直最帅的纨绔,瓦舍里最风流的公子,蹴鞠场上热火朝天的球手……可以睡最软的床, 喝最烈的酒,吃最贵的菜,他放下了富贵窝里所有享受, 跟他来这里拼搏,从没有要求任何特殊优待, 一样水里火里来去,刀头舔血厮杀在前。
若是他真出事了, 方靖远觉得就算把自己都赔上, 也对不起霍家老头子。
这种自己人捅的刀, 比来自敌人的还?要让人恶心和难受。
徐州失守的事, 他一直在自责, 明知道可能会有拖后腿的猪队友,却没有事先提醒赵士程和霍千钧,没有做好预防措施,结果发生了那般惨烈的结果,甚至给岳璃都留下了心病。
就连新婚那夜,因为那场火, 他的洞房花烛夜泡汤了不说,岳璃还?失眠了。连着几个晚上,她都没睡好,一闭眼就会做噩梦,梦到徐州府衙大牢那场大火中死去的人,方靖远最后不得不给她用了药强制性让她休息了一天一夜,才让她缓过?劲来。
这一笔笔的账,方靖远都记在内心的小本本里,等着跟那些人算呢。
只是这些,他并不想跟霍千钧说得太清楚,让这二货知道人心险恶就行?,指望他去算计别人,还?是免了吧。
果然,距离徐州不到百里之时,前行?探路的斥候就回来禀报,说泗州和楚州两军趁着完颜允中和纥石烈志宁争夺徐州时,趁虚而入,拿下了徐州以南的几个县城,眼下已包围了徐州,准备攻城。
只是,抢夺战利品和城池时,他们都争先恐后,而如今到需要真刀真枪上去攻城时,两方都各据一方,等着对方先出手。
霍千钧闻言立刻跃跃欲试:“要不我们也上去插一手?”
方靖远有些遗憾地摇摇头,说道:“时机未到,留着让他们自己折腾吧,我们眼下的重点在山东。中原……他们既然看重,就由得他们去争吧!”
他小本
本上的账尚未清算,眼下海州和山东尚有一大堆事务亟需他处理,他眼下还?是个“重伤不起”的病人,自然不能在徐州战场露面,还?是早些回去,稳住海州的基本盘,着手准备拿下山东后如何防备金兵的反扑和南宋朝廷伸来的手吧。
赵伯圭派来的樊十三?娘无功而返,还?不知会不会有什么后手,这都不可不防。
“走啊!还?舍不得吗?”方靖远见霍千钧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不觉失笑,“难道还?想去跟完颜允中咋打一仗?邵宏渊肯定会十分乐意你去打头阵当炮灰,有你上去他就可以继续坐等机会捡便宜,对不对?”
“你又?提那个混账!”霍千钧一听到邵宏渊的名字就来气,悻悻地说道:“我早晚要回来把他们都一锅端了!”
“行?啊,记得就行。”方靖远笑笑,拍马前行?,“走吧,反正他们在这里,一个也跑不了。”
他们直接从徐州以北的黄河离开,城中守军已换上了完颜允中的人马,这是一年里徐州第三次易手,城头王旗变了又?变,城中的百姓早已麻木,无论谁来谁去,他们都关起门来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以免成了外面争斗火拼中的牺牲品。
金军的哨探就算看到了这队人马,没看清他们的旗帜,也只能猜测他们的来历,并不敢靠近询问。
直到过河远离金军防线后,方靖远方才让人打出了宋军旗帜和霍千钧的“霍”字大旗。他并没有打算将这一战的功劳包揽到自己身上,甚至都不打算让其他人知道自己是“装病”金蝉脱壳去干掉了纥石烈志宁。
不过?这一番来去匆匆的冬日急行军,也将他累得够呛,一回到海州,这装病就成了真病,当晚就开始发烧起来,急得霍千钧连夜跑出城去把云台书院医院院的钱太医给“请”进了方府。
钱太医给方靖远把了下脉,就狠狠瞪了霍千钧一眼,问道:“使君是文官知道吗?要一个文官日夜兼程出去打仗,你们这些武将都死光了吗?”
他的嘴虽然刻薄,可医术了得,挨骂霍千钧也得低头忍着。
“是是是,是我们不对,我们不该带他一起去。但使君非要去,我们也拦不住啊!钱太医你就
赶紧开药方,我去抓药熬药,元泽自幼身子弱,可捱不得这般烧法。”
钱太医重重地哼了一声,说道:“他不知爱惜自己身体,烧傻了也是活该。”
嘴上虽然说得狠,放下方靖远的手就去书案上拿起毛病,霍千钧急忙奉上已经研磨好的墨汁,钱太医手下笔走龙蛇般开出药方,上面写的字霍千钧居然一个都认不出来,不禁有些挠头。
“太医啊,你这药方……我怎么一个字也看不懂呢?”
钱太医翻了个白眼,“要是连你都能看懂,岂不是人人都能看懂,这药方还有何意义?去去去,拿着去回春堂,那边的掌柜是我徒孙,他认得药方,能给你抓药就行?。”
“好吧!”霍千钧倒是没吐槽他们的“保密意识”,拿了药方就亲自去抓药,完全忘了钱太医回去之事。
倒是钱太医留下来照看着方靖远,见他的书童方波取了坛烈酒来,要给方靖远擦身,不禁有些意外。
“你这是在做什么?”
方波急忙答道:“先前府中若有人风寒高烧,使君都让人以烈酒擦拭四肢、腋下和后颈处,说是这样可以降低体温,避免高烧时间太长烧坏了脑子。”
钱太医抚须颔首,若有所思地说道:“原来如此,老夫亦曾听说过?使君推行烈酒消毒之说,想不到还能用于退烧。这酒倒一碗来,与我尝尝。”
方波不敢不听,另外取了个干净的白瓷碗,倒了碗酒给钱太医。
钱太医端起来只放到鼻前闻了一下,就眯起眼来,“这酒够劲儿!”说罢,端起来便喝了一小口,只觉得一股火辣辣的液体沿着喉咙流入腹中,然后便在腹中点燃了一把火,随着血液瞬间流遍四肢百骸,暖洋洋得让人如同浸泡在温泉之中,整个人熏熏然沉浸其中,完全不记得原本是在干什么,现在身在何处。
“好酒……”钱太医放下酒碗,意犹未尽地赞了一声,身形一晃,两眼一闭就要栽倒,吓得方波急忙上前扶住,却见他已双目紧闭面带微笑地打起鼾来。
显然,这位是一碗倒。
方波哭笑不得地将钱太医扶到了了侧厢房中休息,再回到房中时,正好看到方靖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来。
“怎么回事?我喝
多了吗?这么大的酒气……真热……现在是几时了?”
“现在刚过?寅时,”方波小心地给他盖上锦被,说道:“使君你过?于劳累,发热昏迷,霍将军请来了钱太医给你诊治,方才是小的在给你用烈酒擦身退烧,用的是上次使君提纯的烈酒,只是刚才钱太医要尝尝这酒的烈度,结果才喝了一碗就醉倒了,小的便将他安置在侧厢房休息。”
方靖远只觉得浑身发烫,连呼出来的气息都是热的,迷迷糊糊听他说钱太医居然一碗烈酒就醉倒,便说道:“这酒提纯过,度数太高,寻常人喝不得。以后切记,用于消毒退烧的药酒,可不能再拿出来给人喝了。”
“小的记下了。”方波连连应声,见他面色绯红,眼神迷离,知他尚未退烧,便问道:“使君若是不舒服,小的再给你用烈酒擦擦身子?方才钱太医要尝酒,我还?没来得及给你擦身……”
“交给我吧,你先退下。”门口传来个清亮的声音,带着几分轻喘,显然是先前跑得急了,气息尚有些不稳。
方靖远抬眼望去,却是急匆匆赶回来的岳璃,当下便努力挤出点笑容来,“从玉……你怎么回来了?”
“我若是不回来,你是不是都不打算让我知道你病倒了?”岳璃冷着脸走进房中,从方波手里接过布巾,走到了床前,方波非常有眼色地行礼退下,出门时还小心翼翼地关上了房门,以免再有人不敲门就闯了进去。
尤其是很快会回来的霍将军,经常都会“不识时务”地破坏使君的好事,身为使君的书童,站好门口的岗位,义不容辞。
方靖远张张口,刚想解释,就被岳璃掀开了锦被,到嘴边的话一下子咽了回去,原本就烧得发烫的脸,愈发热得可以煎鸡蛋了。
“擦哪里?”岳璃也是看到他只穿了身白色的中衣和长裤时,才意识到“擦身”这词的内涵,远比她先前想的要多,不由面上一红,下意识地转头顾左右而言他,“这样会不会冻着你?若是再着了凉风怎么办?”
“不会的。”方靖远看到她脸红,自己就冷静下来了,虽然发烧烧得有些头晕,这会儿也清醒了不少,“屋里烧得有地龙,不冷。你将那布巾用烈
酒浸透,然后帮我擦擦四肢和腋下就可。”
他很是自觉地脱了中衣和长裤,用被子搭在身上,先露出两只胳膊来,“有劳娘子了。”
两人洞房之夜被人搅局,之后便忙着捉拿奸细和对付徐州之敌,各种分头行事,都忙得不可开交,连作息都很难配合在一起,这竟是婚后近半月里第一次在完全清醒时两人单独相处,也不知是地龙的温度太高,还?是因为方靖远发烧的缘故,连屋里的空气都变得灼热起来。
岳璃这才发现自己抢来的这个活真不好干。
她也不是没给海州狸的姐妹们包扎过伤口,用烈酒消毒退烧就算没亲自干过?,也看到绣帛儿做过?。可那些人,如何能跟方靖远相比。
这是她名正言顺业已拜堂成亲的夫君,本来就是最亲密的人,可似乎到了此时此刻,她才意识到,可以亲密到如此地步。
方靖远平时看着弱不禁风的又?高又?瘦,在旁人看似仙风道骨,在她看来却是有些太瘦,没想到脱下外衣后,伸到她面前的手臂和刚才惊鸿一瞥的胸膛竟然还有点肌肉,只是跟他那永远晒不黑的脸色一样,白得发亮。如今因为发烧而微微泛红,她用浸透烈酒的布巾擦过时,更是一擦一片红印,仿佛在肌肤上氤氲而开的云霞,喷薄欲放。
她忍不住低下头,免得被他看到自己脸上泛起的红晕,可擦过他的手腕,滑入他的掌心时,却突然被他握住了手,十指交缠,他的体温灼热得烫人。
“怎么不敢看我么?”她低着头,却露出一截修长的颈项,被白色的中衣裹着,如天鹅般优美的弧度中,亦染上了红色。方靖远握住她的手,故意抬头在她耳边问道:“是怕我吗?从玉……”
但凡他唤出她的字时,声音似乎都带上了一股魔力?,滚烫的气息从耳廓传入,一直烫到心里去。
“你在发烧……”岳璃从不知自己竟会有如此软弱的时刻,竟然都无法挣脱他的手,或许不是力气不够,而是怕伤到了他,甚至……在内心深处,她自己也隐约在期盼什么,可现在这个时间,着实不对。
“那就等我病好了。”方靖远轻笑了一声,在她面颊上轻轻一吻,刚刚撑起的力?气也
跟着散尽,向后一仰,满足地躺回枕上,却不肯松开握着她的手,“等我病好了,一定?要好好休息几日,不上班不工作,蜜月是没法过?了,好歹也得有个一周的婚假吧!”
“蜜月你不知道是吧?是我们那里的风俗。新婚夫妻要去度蜜月,一整月什么都不干,享受两人世界,吃喝玩乐睡到自然醒,完全不用考虑工作……唉,那日子多好啊!”
到了大宋朝还?被迫打工当社畜的方靖远十分怀念自己最初的宅男生活,反正也跟岳璃说出了自己的最大秘密,两人独处时,他也就肆无忌惮地给她讲一些自己在千年之后记忆中的世界。
正因为享受过?太平盛世的幸福生活,在这里才格外希望能尽自己所能,帮助更多人摆脱乱世之苦。至于什么权利游戏,他玩不来,也从未想过。哪怕现在被迫要在棋局中应子,他仍然希望,能竭尽所能地,在自己家中保持真正的自我。
或许是烧糊涂了,不自觉地放下了平日的拘束,方靖远索性枕靠在她膝上,享受这难得的二人时光。
岳璃无奈地被他抓着一只手,只能用一只手来给他擦酒,听他说着些奇奇怪怪的话,闻所未闻的“风俗”,还?要防止他捣乱,无奈之余,心底也浮出一丝丝甜意。
她能体会到,他有意在拉近彼此的距离,他不希望两人之间“相敬如宾”,有时候也会像个孩子般缠着她嬉闹,摘下了师徒的滤镜后,真实的他,比她原来想象的,更容易亲近,更……可爱。
“阿嚏!”方靖远打了个喷嚏,抬起头来狐疑地望向她,“从玉,你在腹诽我!”
“我没有,你着凉了吧?穿上衣服!”岳璃很努力地克制自己的手,控制着它认认真真地擦完了他的两只手臂和腋下,可还是不小心蹭到了他的胸口,就被肌肤的热度和心跳的幅度惊了一下,差一点点就上手去摸了……好在他喷嚏打的及时,她立刻转头拿起他的中衣给他披上。
“你自己穿还是我帮你?”
“你帮我!”方靖远理直气壮,“我是病人。”
他故意挺起胸膛,却失望地发现岳璃头也没抬,迅速地给他穿上了中衣,系上了衣带,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病
人果然缺乏魅力?,他都这么努力地……依然失败。
还?好,还?有腿没擦……
岳璃将剩下的烈酒倒在盆中,另外拿了块干净的布巾放在里面,端到了床前,“你既然能起来了,腿……上面你就自己擦吧!”
“我去看看霍九郎有没有给你拿回药来!”说罢,她转身便逃也似地冲出房门,一口气冲到府衙的校场上,跑了好几圈又?抓了几个当值的侍卫和衙差来打了几架,借着考校他们武艺的机会,发泄了一下憋了半天的火气,总算熬过了这一关。
看到她“夺门而逃”,方靖远先是傻了眼,仔细想想她先前的表现,就忍不住笑了。
自己擦就自己擦吧,毕竟……还没过最后一关,未曾真正坦诚相见过?,害羞也是难免。
只是这霍千钧出去拿药的时间,未免有点太长了吧,从天不亮就出门,现在……他转头看看窗外,烛火未灭,窗外已是天光大亮,起早的士兵都开始训练巡逻,那小子居然还没回来。
他却不知,霍千钧去了回春堂,药铺的门还没开,他锤了半天才叫出个学徒,得知掌柜和坐堂的大夫都不在,又?跑去人家家里把人请来抓药,来回一折腾,等回来时,都已经过了辰时。
“你不知道,给你抓药有多麻烦……以后你还?是少出门,少生病,真是太吓人了。”
霍千钧一边抱怨,一边小心翼翼地将熬好的汤药端给方靖远,“听说阿璃连夜赶回来看你了,人呢?”
方靖远苦着脸说道:“谁让你回来那么晚,已经走了。”这药还没进嘴里,光闻闻就已经能感觉到里面的苦涩味道,他就有些愁,“我的烧已经退了不少,感觉也好多了,能不能不喝这药啊!”
“那可不行?。”霍千钧幸灾乐祸地说道:“生病就得喝药,当初你怎么说我来着。男子汉大丈夫,流血牺牲都不怕的,还?怕喝点苦药汤?要是你不喝,我就去找钱太医,让他再给你加点……”
方靖远翻了个白眼,“呵呵,你去啊,钱太医要尝尝我提纯的药酒,一碗倒,在隔壁睡着呢!”
“这么厉害?”霍千钧眼睛一亮,“给我也尝尝!”
“那不行?!”方靖远断然拒绝,“这是
专门用来消毒和退药用的药酒,度数太高,不能随便喝。”
“嘁!我才不信呢!”霍千钧在屋里搜寻了一圈,视线落在了桌上的酒坛上,走过去抱起来掂量了一下,“还?有点,归我了。你可赶紧点把药喝了,钱太医可是让我盯着你的,嘿嘿,你若是不肯自己好好喝药,那就让我来帮帮你?”
他挑挑眉,邪恶地一笑,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朝着方靖远走去,“我可是最近刚学了几招,别说灌药,灌什么都很熟练……”
好汉不吃眼前亏,方靖远看到他不怀好意的笑容,果断端起碗,眼一闭,一口气咕嘟咕嘟全倒进嘴里,直接咽了下去,就觉得口中瞬间充满了那药汁的味道,苦、涩、咸还有些辛辣和说不出的臭味,简直令人无比反胃。
“呕……”
他差点要吐了出来,霍千钧却立刻跳起来说道:“钱太医说了,你要是吐了就再喝两碗!”
“我……我不吐!”方靖远咬着牙,忍了下去,“你就不知道给我准备点蜜饯之类的,清清口吗?”
“蜜饯?”霍千钧嗤笑道:“那不是小娘子吃的东西吗?元泽你也要?”
“不要了……”方靖远觉得自己早晚会被他气死,有气无力?地说道:“你倒碗清水给我好了……”
“好吧!”霍千钧转头看到桌上的水壶和几个茶杯,刚倒了一杯水,忽地眼珠一转,又?悄悄地用身子挡着,在其中一个茶杯里倒了一杯酒,端着那杯酒走到床边递给了方靖远,“来,喝了清清口吧!”
方靖远已经被那碗药已经苦得怀疑人生,完全味觉和嗅觉失调,端起茶杯来就干脆地一下全倒进了嘴里,那火辣辣的味道瞬间取代了满口的苦涩,刺激得他一下子瞪大了眼。
“噗——”
“霍九郎!你给我喝的这是什么?!”
烈酒如火,一下子烧红了他的脸,气恼地瞪着霍千钧。
“酒啊!你不是说钱老太医一碗倒吗?”霍千钧嬉皮笑脸地说道:“我看看你喝一杯会怎样?”
“你……”方靖远狠狠地瞪着他,可是酒意上涌,本就刚刚退烧的身体更是虚弱得完全无法抵挡这汹涌的醉意,手一垂,茶杯落地,人也跟着向后一仰,彻底醉倒在床上,人事不省。
“呃?!真醉了?!不是吧?”霍千钧也傻眼了,过?去摇晃了他一下,“喂喂,方元泽你别吓我?不会吧?一杯倒?”
作者有话要说:
小方:霍九郎,等你成亲的时候,你家的酒水我包了。
小霍:哇哦,多谢多谢!
小方:我一定会酿出最烈的酒,给你做交杯酒! w ,请牢记:,【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