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呀!你有本事继续跑呀!再让我发现一次我就先折了你的腿再把你贱卖给人牙子去,我倒是要看看你没了腿还能有个什么活法!”
木槿两手交叉抱在身前,整个人缩成一团往黑暗里藏,看着眼前的老嬷嬷不住地用竹棍往面前的一个姑娘家身上挥去,半个手指粗的竹棍狠狠地打在身上,除了一迭声的求饶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桂嬷嬷,我不逃了,我再也不敢逃了,求...求您饶了我这一回,啊!求您了!”
木槿眼见彩画衣裳上渗出了血,身子忍不住抖了抖。彩画想逃出府的心思在早些时候她就知道了,昨晚彩画逃走之前还问了她,她什么也没应。木槿知道彩画跟她并不要好,之所以想顺带着她不过是因为想让她帮忙盯梢吸引院中之人注意罢了。
木槿自己又何尝不想远离如今这个火坑,只是她心里清楚,机会只有一次。没有一定的把握木槿绝不会妄动,又怎会让自己平白无故地做了他人的踏脚石?
桂嬷嬷对付像彩画这种刺头的技术早就是炉火纯青,看着时机差不多了,该教训的该敲打的都做完了,才放下棍子歇了一歇。
“平丫头,你把她们都带下去,好好教教这府中的规矩,别再养出一个不长眼的,下次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桂嬷嬷冷着语气朝站在身旁的一个丫头说到,凶狠的眼神从木槿几人身上扫过,恨不得剜下块肉来。
木槿被旁边的小丫头扯了扯袖子,两人相互搀着站了起来。平儿朝嬷嬷微福了福身,向前走了两步,冷眼看着缩成了鹌鹑的几个姑娘,“还不动,是等着我请吗?”
几个姑娘站成一排,年龄相差无几,齐溜溜地低着头,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前面人的足跟,脚步放轻连一丝声响都不敢发出。
平儿将她们带到隔院的房里,仔细关了门,也不说话,直等姑娘们站到足尖发麻,这才发了善心,开了尊口。
“不论你们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到了府里,就得知道自己现在是最低一等的下人,生死都系在主子们的一念之间。今天都看到了彩画的下场,你们都是聪明
人,要么好好伺候主子得一条生路,吃饱穿暖都不会短了你的,要么...呵,等着被发卖或者一张草席裹了去。”
一根棒槌一颗枣,也不指望有什么回应,吓破了胆总该让人缓缓不是。
天色渐晚,黑夜就像一张网,罩住了她们,然后再慢慢地缩紧了,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姑娘们聚在一起,磨搓着汲取一点暖意。不知过了多久,屋内出现了细微的啜泣声,若有若无的,却像爆竹旁的一点火星,点燃了这里所有人的无助、委屈以及恐惧。
木槿眼眶微红,眼泪却强忍着没有落下。木槿知道哭解不了她此刻的困境,更不甘心囿于这府中一生。没人救她,唯有自渡。
时间慢慢地走着,屋内声音慢慢低了下来,姑娘们哭倦了,眼皮子渐渐地粘在了一起。
吱呀一声突然如平地惊雷般炸在了耳畔,本来困倦的人儿们猛地弹起,光透了进来,映出了一张张泪迹未干的脸。平儿走了进来。
“想来这规矩也该学会了,都回屋去,仔细误了明日的活计。”
之后几个人规规矩矩地回了房,心绪一放下来便睡死了过去。
次日,晨起天白。
廊间响起重重的脚步声,在桂嬷嬷的怒斥声中,几个姑娘悠悠转醒。
“这些贱蹄子,再不从床上爬起来干活,就由嬷嬷我给你们紧紧皮子!”
能在县里有一座大府邸,刘府主人的财力自然无须多言,在府中丫鬟小厮粗估起来也有上百之数,而这许多人自然是有自个的规制在的。
最低一级的丫鬟做的都是诸如浣衣这类的重活,累死累活不说,谁都可以来踩上一脚,自是苦不堪言。手上有些功夫的便会被打发去做绣活或是洒扫之类的,至于贴身服侍的活计,那是最令人艳羡的,自然轮不上她们几人。
概而言之,府里各类仆役所做之活粗谈起来大抵是如下这个样子。
凡内外仆妾,鸡初鸣咸起,栉总盥漱衣服。男仆洒扫堂室及庭,铃下苍头洒扫中庭,女仆洒扫室堂,设椅桌,陈盥漱栉靧之具。主父主母既起,则拂床襞衾,侍立左右,以备使令。退而具饮食,得闲则浣濯纫缝,先公后私。及夜,则复拂床展衾。当昼,内外仆妾惟主人
之命,各从其事,以供百役。
而木槿她们要做的又与寻常丫鬟们有些不同。
平日里由像平儿之类的大丫鬟们教教规矩,便打发了去侍候主子们的花草。若是犯了错引得嬷嬷们打骂,也会特意避开仔细伤了脸,嬷嬷们都是教训人的老手,让人疼的冷汗直冒却不留伤痕自是再简单不过。
至于木槿几人为何能得主子青眼,这便要从她们几人被买来时细细说来了。
府里主子姓刘,年四十,虽有家财却相貌丑陋,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手掌肥的像蒲扇一般,肚子上亦是突出好大一块,善于敛财,好美色。
而夫人贾氏,颧骨高耸,鼻梁起节,嘴薄口尖,容颜自然算不得好。仔细说来她们二人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前并未见过面,再加之贾氏丰厚的嫁妆单子,就这样踏进了刘家大门,成了当家主母。
前些年老夫人还在时,刘老爷即使对贾氏有所不满,却也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直到去年老夫人因病去世,看着贾氏因年老而愈发丑陋的面貌,暗中养了外室,等到瓜熟蒂落,才将母子二人带回了府,府中自然是炸开了锅。
为了稳固自己和儿子的地位,贾夫人听从了心腹嬷嬷所献之计,挑几个貌美的女子,扶持分薄那贱人的宠爱,再加上丫鬟的身家性命都在自己的手里,翻不起浪来,自然乖乖听话。
出于这样的目的,木槿这几个姑娘容貌方面自然都是没得挑的。
至于木槿,更是个中翘楚,肤白貌美,五官清秀,特别是那双眼睛,眼角微微上挑一些,既不会让人觉得妩媚,又平添了几丝风情,真真恰到好处,那是一丝不添、一点也不能减的。
在几人侍弄花草之际,这厢桂嬷嬷正在夫人面前回话。
“夫人您放心,昨儿个老奴已经教训了这些不听话的玩意,等过些日子再敲打几次,夫人您再对她们稍加恩泽,奴用这张老脸保证这群丫头一定服服帖帖的,半点心思都不敢有!”
贾氏轻敲着茶盖,睨了桂嬷嬷一眼。
“嬷嬷的手段,我自然是放心的,不过嬷嬷还是要更加仔细些,等老爷回府便把人洗净送过去,好好杀一杀那贱人的威风。此外,管教那群
小丫头的时候要多警惕些,千万莫伤了脸。”说罢,贾氏端起茶杯,轻嘬一口。
桂嬷嬷赶忙连声应是,福了身后退了下去。
桂嬷嬷离开后,屋内传来了茶杯落地之声。
日子就这样过了几日,这天,夫人派小丫鬟送来了新的衣裳首饰,说是这几天姑娘们认真做事的犒赏。
得了好处自然是高兴的,几个姑娘也从原本的怯懦渐渐放的开了些,只不过逃跑的心思是再也不敢有了的,偶尔冒出了点小芽也迅速被自个掐了去。
这天,府里收到了老爷要回复的消息,老爷回府自是一件大事,上上下下的都忙了起来。
门前洒扫,屋内陈设,厨内事宜,后院采购,这一桩桩事都落在了府内奴仆身上,而诸事调度都需贾氏发话。
可不巧,昨个天冷,贾氏被风一吹竟染了风寒,连夜喊了大夫煎了药,现在还躺在床上呢。
这两件事一撞上,府内便乱了。
没人调度,再加上大丫头们往日懒散了些,一乱人手就不太够了,木槿她们也就被抽调了过去,管事不敢让她们随着出府采买,就安排去了后厨。
几人一到后厨,便被厨房嬷嬷塞了几框菜打发了出去,几个姑娘互相看了一眼便开始择菜了,顾着身边无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唯有木槿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厨房里传来一阵骂声,几人忙噤了声。
细细一听原是往日负责生火的小厮不知去了何处,木槿突然抬起头,往厨房内走了进去,余下几个顾念面面相觑。
“嬷嬷,我从前在家里学过生火,您老是负责案板的大师傅,怎么能干杂货呢,仔细烫伤了手,生火这类的活计还是让我这小丫头来干。”
嬷嬷斜了她一眼。
“生火?你这细皮嫩肉的丫头打着什么鬼主意呢!”
“嬷嬷您说笑了,我一个小丫鬟能有什么主意,只求嬷嬷往后能稍稍照看几分罢了。”
嬷嬷顿了一顿,应了下来。
“走水了!快来人啊!走水了!走水了!”小丫头声嘶力竭的喊声在府内响起。
本就慌乱的府里现在更是乱成了一锅粥,诸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拿着桶、盆就往声音处跑去。【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