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两个孩子屡次犯上，顾青青实在不愿再忍，所以才有了当街驱赶，和后来卖子购房的事。
“买房子花了多少钱啊？”祖母目光幽幽的问了一句。
房门外，杜妈妈身子一哆嗦，用力磕了两个头：“那房子根本不是花钱买的。是我撒谎……要不是我在这事上，又骗了顾大小姐，她也不会气得连贼人闯门都没发现。可我，我只是想俭省些，否则就这么些银钱，怎么能撑到孩子落地……”
“你这人，说你欺主吧，你到舍得为主子把孩子卖了。要说你忠心吧，你又谎话连篇的藏匿钱财。你这到底是按的什么心呢！”杨月华气呼呼的跺跺脚，迈步进门到里头站着，仿佛站在杜妈妈身边，会脏了她刚烈纯净的心性。
“我，我自然是忠心的，我自然是一切都想着顾大小姐，护着顾大小姐的！我是真心想照顾她，她怀着我奶儿子的子嗣，我怎能不为她着想……”杜妈妈在门外声泪俱下，一声声一句句，哀哀凄凄，啼血见心。
有那么一瞬间，顾青青也被其苦心所感动。
或许，原主就是个有今日没明天的心性，否则也不会落得夫君厌弃，婆家娘家都无立锥之地的结局。
而杜妈妈却知恩图报，一心一意的为她着想，藏盘缠，卖孩子，以命抗贼……
“你说的这些，确实令我惭愧，也令我感动。”顾青青说话时，不自觉的暖了几分，回身从炕上
拿了干净的手绢，走到了门口：“你事事都为了我安胎生子，那我生了孩子之后呢？”
如果杜妈妈是为了孩子才赖着不走，那么冲她这份忠心，勉强留她在这里也没什么。
或许有她照看着，还比外面找的仆妇更尽心。
想到这里，顾青青便顺口玩笑道：“……你，总不会是想去母留子吧？”
顾青青借着玩笑，在给杜妈妈递台阶。
虽然杜妈妈那两个女儿还得观察防范，但她相信杜妈妈，不会让那两个孩子做出太出格的事来。
然而。
杜妈妈沉默了。
就在顾青青随口问的那句，是不是想去母留子的话里，她仰着泪眼，选择沉默。
干净的棉布手绢，轻轻的滑落。
看透杜妈妈心思的顾青青，颤.抖着双手，缓缓攥拳：“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有这样的心！”
“不，不不，我没有，我没有……”杜妈妈后知后觉的收回视线，哆嗦着便开始用力叩头：“我怎么敢！就算世人都说，都说你不被怀恩接纳，就算恒王府不许你进门，但你终究是怀恩的妻子，你们是御赐的姻缘谁能……”
“够了！”一只装着小米粥的青花小碗，直直的砸在杜妈妈身旁。
摔碎的粥碗，溅湿了杜妈妈的衣摆。
看着原地哆嗦着的杜妈妈，顾青青遍体生寒，仿佛浑身的血液，都在骇人的寒冷中停滞、凝固。
“老祖宗别生气，您身子刚好啊，别动怒！”杨月华见祖母动了大
气，赶紧上前安抚，谁知她前脚刚走，后脚便见站在门边的顾青青，捂着肚子倒了下去。
“哎呦，玉儿！”杨月华一面回头去搀顾青青，一面跺脚招呼愣住的佳人：“……去叫要饭的，把那该死的东西拎走！”
慌乱中，杨月华抱住已经昏迷的顾青青，起身要往炕边走时，见祖母慌着起身撞上桌角，赶紧又让李秀兰到边上护着。
房里众人，一时忙乱无序。
谁也没注意，在门外怒骂了一句的乞丐，什么时候拎走了杜妈妈。
只等觉得佳人站在原地碍事，要把她推开时，才听她嘟囔：“那个要饭的又飞了，拎着人也能飞呢。”
顾青青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夜。
敖红眼睛的祖母，坐在不知哪里找来的灯烛旁，手里抱着个鹅蛋大小的白瓷炖盅。
“醒了。快，把药喝了。”
没等顾青青起身，李秀兰便上前将她抱着，往身后塞了两个枕头：“躺着，别乱动。”
一小盅甜滋滋的汤药，很快暖了顾青青的肠胃，也让她逐渐恢复神志。
知道她最担心什么，祖母便拉着她的手，温声说大夫来过了，让她吃了药好好歇一宿。
“暂时不能让她们走。”顾青青握着祖母的手，低头看着棉被上洗的发白的小花：“假如她们真是流浪途中被我捡来的，能跟我熟络到掌管盘缠，说明她们之前是对我下了一番心思的。”
“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睡一会吧！”
“祖母。”顾青青看向一脸慈爱难掩忧色的祖母，缓缓又道：“她们知道太多我不知道的事。在我弄清一切之前，就这么让她们走了，焉知没有后乱。去母留子。若是这个孩子值得她们惦记……祖母，我怕。”
“不怕。有祖母在，什么都不怕。”
祖母像哄孩子似得坐到顾青青身边，搂着她轻轻的拍着她的肩：“不管谁存了什么心，有祖母在，便没人能欺负你。你的孩子，永远都是你的，谁也夺不走……”
不知多了多久，顾青青又睡了。
混乱的梦境里，她肚子一人置身荒野，数不清的豺狼虎豹，在她周遭盘旋……
接连三四日，顾青青总在夜里惊梦难安。
直到五六日后，一场大雨洗刷了天地，她才在晴好的早晨起身出门。
粥摊和菜苗的生意越来越好，平日总要守着她的祖母，今日也趁着天好去了菜园帮忙。
门外，干净的街道上偶有行人，已不似从前荒芜冷清。
不知不觉，顾青青走到了隔壁杜妈妈门前。
杜妈妈像是在做饭，忙忙叨叨的跟那两个孩子嘀咕着：“你们俩若是真心知错，就好好听话，不许再对顾大小姐动些不该有的心！”
“我们说了千万次了，不会了，不会了！”
很不耐烦的回应，似乎让杜妈妈不太高兴，推门出来泼水时，撞见顾青青站在门外，顿时僵在那里。
“我有话问你。”顾青青没往前走，乞丐的窝棚里没
人，她对屋里的两个女孩心存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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