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生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个海岛之国, 在这片大世界上,地貌之丰富,秘境之繁杂, 用上万年探索都不嫌多,可如此这般的大世界, 何生所见, 也不是仅此一个, 有些事情,总是做, 便难免觉得腻歪。
便如秘境探索, 或者各个秘境各有故事, 可辛苦一整, 就是为了从遗迹寻找故事的吗?
若说法宝药草之流,的确,多少也不嫌多,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可其中原理奥妙, 见微知著, 也不必每一个都探查清楚, 更何况,何生所掌握的,能够放到这个世界之中套用的东西也着实是不少, 若是有新鲜的, 补充上来也就罢了, 若是没有,重复地去看去研究,就没什么意思了。
本质上来说, 何生不是一个合格的研究者,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出自自己的好奇心,再有一些未雨绸缪,为了下一个类似世界积累经验的初衷。
出于这样的想法,再加上何生本来就不喜与人争斗,犄角旮旯一蹲,长久都没人打搅,不会打架也就不会受伤,药草法宝都对他没什么大用,便愈发显得与世无争的仙姿缥缈。
慕长歌随着何生来到海岛之国,听着这些人称呼何生为“仙长”,神色一时欣慰。
魔道更爱称呼“魔君”,“仙长”明显是仙道称呼了,更像是心底偏向,足够让人心中一宽。
养好伤之后,慕长歌就跟着何生继续他的研究,教学相长,在法术上慕长歌的专精让何生也是不由得为之叹服,的确是个大佬,比起他这个外来户,对方的钻研才足够深入,不过是有些东西碍于眼界和想象力,没有想到罢了,一旦被他提醒,简直是举一反三,又能教他了。
达者为师,达者为师。
何生跟着学,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慕长歌却是在这种教学之中又觉出了趣味来。
他初时只当何生有意宽慰自己,何生已经转修魔道功法,根本不需要再研究这些仙道法术,若不是为了让自己忙起来,不去想那些事情,又何必如此?
后来发现何生是真的很认真地在研究,并且探讨各种极限状况之下修炼功法的可能,虽不知有什么用,却也跟着用心研究。
“… …像你说的那种情况,莫不是绝灵之地?不,不对,绝灵之地其实也是有灵气的,只是被隔绝罢了,若是一丝一毫都没有,不存在打破屏障就能吸收灵气的情况,那么… …”
慕长歌从没想过何生说的那种可能,那些机械造物,海船之流,他也去看了,实在有很多不必要的复杂,的确,不用高级的材料,不用法阵,也就不用灵力驱动,全凭那所谓的发动机,但,构造的复杂,还有可能产生的故障,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要如此。
阵法同样也会被磨损,也会有失效的一天,但比起那总是要注意安全,需要检修的发动机,似乎又有无限好处,起码阵法的效用维持几十年,对凡人来说,已经足够了。
“是啊,几十年的确是够用了,几十年的时间,说不得一代人都过去了,那么,下一代人,是否有能力在法阵坏了的时候维修呢?一世无忧,下一世,想要担忧也不知道从何忧起来了。倒不如这等机械零件,时常损坏时常维修,总有人会掌握其中技巧,能够人定胜天。”
何生的话说得自然而然,好像其中蕴含的就是天地道理一样。
慕长歌听起来只觉得好笑,这等东西,完全没有阵法防护,有什么用呢?凡人之力,怕是海兽一撞,就要散了。
再有其中机械相连的复杂情况,他是不认为凡人能够学会的,可,既然何生要做,那他就陪着好了。
海岛闭塞,这本就是一个偏僻的小地方,跟外界少有连通,倒是难得的安静。
慕长歌在这里养好了伤,恢复了精神,还没过多少逍遥日子,就见到了天问阁的人,得到了他们送来的消息。
“啧啧,你说你这个徒弟,都是怎么教的啊,一个两个都入了魔,这一个还罢了,那一个,真是好大威势啊!祁阳、魔君!”
来人吊儿郎当,这般说着话,还围着慕长歌转了两圈儿,像是看什么稀罕景一样。
慕长歌不由得冷了脸,对他这种态度不喜,可听到祁阳消息,还是皱着眉问:“难道现在还没有人除了他?”
仙宗弟子转为魔修,若不是核心弟子,下个追杀令也就罢了,若是核心弟子必要抓紧时间除去,因为他之前所掌握的功法,泄露出去都够仙宗受的,更不要说可能还有其他的宗门之秘。
这件事,哪怕慕长歌对他们没有及时营救自己有些心梗,可也知道祁阳这个魔君长不了,这也是某种潜规则了。
除非是祁阳灭了仙宗,让人无从置喙,否则,仙宗必然是要灭了祁阳,不会放任的。
这是死仇。
对每一个叛宗的人来说,在叛宗的那一刻,所要接受的压力就是来自宗门的。
“除了你慕仙君,又有哪个肯出死力,本来就是你的弟子,总是要等着你清理门户的。”
话说到此,也提醒了一句,“我是第一个找到这里的,但绝不会是唯一一个。”
世上打听消息的渠道也不是只有一个天问阁,哪怕是天问阁肯帮忙遮掩拖延,也不可能阻挡所有的找人手段,总会有人找到这里的。
慕长歌眉头皱得更深了,一旁何生看着,随手把一个贝壳扔入海水之中,看着它被海浪吞没,没有吭声。
“他们,可都等着你除魔卫道呐!”
天问阁的善意提醒,饱含着某种看戏的情绪,这等局面,你是出,还是不出呢?
慕长歌看了一眼何生,何生刚好也抬眸看他,眼中情绪平淡。
“我会去的。”
慕长歌语气沉重。
这是他的责任,是他教出了不争气的弟子,也必须要他去收拾残局,这点儿担当,不应该等别人催促。
他早该去的。
是夜,慕长歌与何生告别,何生不曾说要去,慕长歌也没要他去,哪怕有原主前世的积累,何生来到之后没怎么好好修炼也是真的,来到这个世界就要受这个世界的约束,没有那个本心,想要在修魔上有所寸进,对何生来说也是不易。
既然太难,那么就暂且搁置一下,起码现在的修为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对付他的,再有旁的手段,自保总是足够了。
一直在灵气稀薄之地活动,何生倒是没惹麻烦,可修为无所进也是不争的事实。
这一点,慕长歌早就知道了,更不会让他去打这场没有把握的仗。
“可惜了,本有些东西要送你… …”
慕长歌想到自己搜集的那些魔道可用法宝,可惜,都被祁阳毁掉了。
何生听闻,想到那一床的法宝残片,不由一笑:“慕仙君来日可再送来,我绝不拒收。”
听他如此轻松作答,慕长歌也不由一笑,浅笑吟吟,多有幽情,再抬眸便是洒脱朗然:“既如此,来日。”
一语毕,便步入传送阵中,光芒闪动,人影消失。
夜色中,何生一叹,慕长歌这样的正气不愧是仙道大佬的气度,战力稍弱却也不掩其光华,倒是仙道其他人,与之相比,似乎就不太配位了。
这种情况之所以出现,果然还因为祁阳是主角,万马齐喑,方有振鬣长鸣之悍然烈烈,如今哪怕主角转到魔道一方,但仙道一方为了他的出世营造的局面已经在这里了,自然无人能够与之争锋。
气运主角,这一世的主角,这样的出场足够震撼了。
慕长歌此去,还真的不一定能赢。
可,输了又怎样呢?
不过是他们的故事罢了。
带着几分漠然地想着,何生就放下了这件事,再度投身到自己的研究之中,偶尔回头,才发现能够与他探讨的那人已经走了,短短时日,他竟是习惯了有这样一位良师益友。
微怔。
再次听闻慕长歌的消息,还是天问阁带来的,慕长歌和祁阳的一战,真可说是打得日月无光,最后慕长歌拼得重伤不治还是杀了祁阳,就不知道那祁阳是否还有转世重修的手段了。
而慕长歌,也只能被迫转世重修,天问阁的这位还真是老朋友,跟着保驾护航了一段时日,这才过来的,这一世,他把慕长歌引入了天问阁,将来他就是天问阁的弟子了。
“我天问阁可比仙宗好多了,又与世无争,魔道仙道总要给两分面子… …”自夸了天问阁若干之后,又道,“只可惜,他的记忆是不能留下来了,实在是伤得太重了。”
说话时,他看着何生的面色平静,又是一叹。
待他饮完杯中酒,离开之后,何生也放下了酒杯,杯上一丝裂痕犹若心中一丝怅然,也不是很可惜,前世恩怨总不该影响到今生的,全无所知,未尝不好。
数百年后,何生在某一处实验基地,碰到了来送信的青年,他笑容开朗,声音明亮,一看就是全无忧虑的样子,对何生的研究,也觉得很有意思,评价道“魔道之中的怪人”,却也会与之探讨,他的知识不如慕长歌,但总有些思路是一样的。
何生一笑,转世重修也没什么不好,可惜,自己是不能尝试了,离去前,他最后去看了一遍几个曾经的研究基地,把该回收的回收,该毁掉的毁掉,像是在消除自己所存在的痕迹,有些东西,总是不在了更好。【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